叶骄此行带了十四个学徒，叶欢当天晚上把几个人薅起来，用叶骄的手轮番测试。起初学徒们没在意，后来一听是真正的大东家来了，有几个人做美甲时手都止不住发抖，给叶骄的指甲弄得花花绿绿。
“紧张什么。”叶欢柔声道，小学徒猛然一颤，那声音虽然不骇人，却让人背后渗出凉意，“日后我和我哥不在这无人管你们，遇到客人也要抖？全部重新再做一次，我相信你们。”
叶欢始终站在桌边，学徒们做美甲的过程她尽收眼底，一见到她蹙眉，学徒们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折腾两个时辰，学徒们没吃饭没睡觉，又经历非人的折磨，叶欢才勉强满意，放他们休息。
“这批还成，比我想的好多了。”叶欢合上门，轻声道。
叶骄魂丢了大半，他打个哈欠，拍拍叶欢的肩膀道：“你满意就行，我睡觉去了。”
学徒们经过胆战心惊的一夜，在得知无人调回宁城后皆松出口气。
凤临阁在锦川共八家分店，其中也有生意极好和生意一般好的。叶欢和周思商量后，在主城区四家分店留下手艺较好的八人，其余六个则去了剩下的分店。
叶骄和叶欢分别盯着，第一日试营业还算顺利，除了一个学徒出了小意外，别人表现得都在叶欢预料之内。
她也能放下心，往后的日子，她大部分时间不在锦川，叶骄还要盯着宁城，如果霖阳的生意能做起来，小霜一定要去霖阳。她这时候真盼望何容玥和唐似玉在她身边，她也不愁锦川没人看着。
“叶小姐。”叶欢扭过头，是凤临阁的总管事。
她回礼，“何事？”
管事：“东家求见。”
叶欢闻言，便对叶骄道：“你带孩子们先回去。”说罢，就和管事去见周思。
凤临阁早已打烊，每日店里的流水，管账对过一遍后，周思还要亲自再算一遍，生怕出一点差错。叶欢到时，周思正扒拉算盘，眼皮都没抬一下。
“坐。”
叶欢坐在凳子上，听着算盘声，道：“今日的账对了吗？”
“嗯。”周思仍是看着账本，“八家店共盈利一百三十两七文，三七分后的钱我已经单独给你拨出来了。你初来乍到，那群孩子年纪又小，我也能看出功夫差点火候，有这收入很不错了。”
盈利其实比叶欢想得好太多，她压根也没指望在锦川挣大钱，可今日一看，锦川不比宁城差多少。叶欢若有所思地盯着周思，周思此时幽幽道出一句：“有事求我？”
叶欢讪笑道：“是有。”
周思动作停止，缓缓抬眸，道：“何事？”
“在你店里那群孩子，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叶欢道，“赚的钱，先给他们安置套房子，地段、价格你看着安排，总挤在客栈也不是办法。我一年也来不了几次锦川，在这边熟人也不多，男子更少，我们好歹是合作了，这个忙，你能帮我吗？”
周思微怔，叶欢满脸赤诚，他不禁别开脸，继续看向手上的账本，道：“你信我？”
“为何不信呢。”叶欢道，“我赚的钱，都从你手上过账，你凤临阁这么大也用不着贪我这点钱吧。那群孩子，你应当也觉得可怜吧。”
房间内的气氛刹那间诡异起来，周思良久才继续拨动算盘，“我名下倒是有几处房产，够大，你再塞二十个人也可以，价格也合适。明日让老张带你去看看，相中哪套告诉他，钱就从你的那份里扣。”
叶欢突然也没有那么怀念何容玥和唐似玉了。她勾唇一笑，起身对周思行礼，“多谢周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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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周思的帮衬，在锦川的生意进展得很顺利，她也能给学徒们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名声一旦打出去，之后的生意就好做了，叶欢见锦川势头渐好，便催叶骄赶紧回宁城，叶骄一听，当场就翻了脸。
“我辛辛苦苦过来给你送人，你倒好，用完就扔是吧？”叶骄扬起下巴，“我不管，我要逛街，给我买胭脂水粉。”
叶欢一个头两个大，“哥，胭脂水粉宁城卖的不比锦川差，等我从燕月回来，我给你带一车，你赶紧回去吧。”
“就不！”叶欢越催，叶骄反骨越重。他确实憋气，自己忙来忙去半点好处没讨到，他不指望叶欢带他在锦川玩一圈，叶欢给他买套裙子他也心满意足，结果什么表示都没有，直接让他走人，这还了得？
叶欢彻底被叶骄击败了，道：“哥，我不是心疼钱不想给你买东西，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但是锦川不太平，你现在入城容易出城难，趁没什么人注意你，快点回去吧。”
此言一出，叶骄收起臭脸，担忧道：“你在锦川也捅娄子了？”
“那倒没有。”叶欢不想告诉叶骄双倍税的事，说得越多，叶骄就越危险，“总之，快回去吧，想买什么自己从账上支钱，算我求你了哥。”
叶骄和叶欢毕竟是兄妹，叶欢不会无缘无故恐吓他，更不差那几个礼物钱。
“行。”叶欢点头，“我明早就走。”
叶欢悬着的心放下，门忽然被人打开。
两人在叶欢的房间谈事，秦亭闯进后愣了一瞬，旋即神色如常合上门。
“回来了。”叶欢看向叶骄，“哥，你先回去。”
叶骄打量秦亭，秦亭微微一笑，他龇牙回应，道：“你们聊。”
待叶骄走后，秦亭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水，一饮而尽后抹抹嘴。
“我见到吴陆柒了。”
叶欢眨眨眼，“你今日不就是去见他的吗？”
秦亭手上捏着的茶杯刹那间爆开，吓得叶欢瞪大眼睛骂道：“你作甚？”
“我生气！”秦亭合上眼，喉间是压不住的怒意，“锦川，根本不止两个吴陆柒！”
时间倒回至上午。
叶欢一大早和叶骄出去看生意，秦亭只能孤身一人去赴约。
到了陆柒镖局，他装聋哑人打手语，吴陆柒看不懂，猜到秦亭是在和他示好，招呼他赶紧进去。
秦亭到屋里没看到另一个吴陆柒的身影，于是又给吴陆柒打手语，吴陆柒“啧”了一声，拿出张纸开始写，写完之后往他面前一亮。
-他出门了，晚点回来
秦亭摇摇头，装作不识字。
吴陆柒接近崩溃，道：“怎么让你这个小哑巴一个人来了。”
秦亭也不恼，就坐在屋里等。临近晌午，终于有人回来了，吴陆柒立马起身出去，秦亭也跟上。
院子中央站着个男子，佝偻着背，看上去有一把年纪。
“吴陆柒！”
男子回过身，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老男人出现在秦亭视野里，而听到“吴陆柒”这个名字，他甚至怀疑自己耳朵震出了问题。
“东家。”老吴陆柒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扫了眼秦亭，“这就是找我那孩子吗？”
“嗯。”女吴陆柒应道，“是个小哑巴，听不见也不识字，你想办法沟通一下，这孩子好像找你有事。”
老吴陆柒比出个手语，意思是找我何事？
秦亭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阳晒得他发晕，眼前的老人都变得模糊，他一时间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锦川到底有多少个吴陆柒？那个长得像秦幼的吴陆柒呢？
他比了个手语敷衍：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老吴陆柒当即看向女吴陆柒：他说他认错人了。
“靠。”女吴陆柒看秦亭的眼神真和看傻子一模一样，“你告诉她，陆柒镖局一共就五个人，对外都叫吴陆柒，而男子就你一个，不是你的话，那就去别的地方找找。”
老吴陆柒按照女吴陆柒的意思给秦亭比手语，秦亭震惊于吴陆柒不止一个人，光是陆柒镖局就有五个，陆柒镖局外还有叫吴陆柒的！
他的头都快炸了，锦川这么大，他要去哪找他要找的吴陆柒？
“我去……”叶欢听完惊掉下巴，“原来吴陆柒不是名字，是代号啊……”
“可不是嘛。”秦亭满面愁容，“我们见到的长得高壮的女子，就是陆柒镖局的头儿，也是你说的杨天易情报网上所写的。那个老头，是在陆柒镖局负责打杂的，凡是在陆柒镖局的人，统一都叫吴陆柒，对外一律不说真名。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陆柒镖局还有这种规矩，恐怕那五个人里，没有一个真名叫吴陆柒。”
开个镖局如此谨慎诡谲，叶欢一想到风吹就要散的院子，想不通用意何在。
“罢了，我们也不用再去陆柒镖局了。”叶欢是真心不想去那破地方，见秦亭思索什么，她问道，“又怎么了？”
“老吴陆柒凑近我时，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秦亭道。
叶欢蹙眉，“老人味？”
“不是。”秦亭否决，“我总觉得，自己闻到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哎姐姐，你来闻闻，万一你知道呢。”
“你走南闯北的都不知道，把希望寄我身上？”叶欢如是说着，却起身凑近秦亭身边。
嗅到那股味道时，她也觉得莫名熟悉，微微刺鼻而且杂着一股臭味。
她十分笃定，自己确实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在哪呢……
她循着记忆，回到萧玉真炸掉瑟音坊不得已寄住在她家时，秦亭身上的味道，和萧玉真当时身上的味道有一部分重合。
萧玉真身上，烟味，灰味，臭味……
一一排除后，叶欢瞪大双眼。
是硫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