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真的只是擅长医术吗?”裴璟洲摇了摇手中的茶盏,茶叶微卷、浮沉,轻抿了一口新冲的茶水,微笑着注视云观洛。
“师父只教过我医术,难不成我还能无师自通?恕我实在听不懂裴大人的意思。”
“云姑娘是百粤人,恰好在下对百粤也有些了解。百粤的医术并非只是单纯的医术,还包含巫术的成分,只是向来只有天南谷后人能够学习,这巫术云姑娘肯定比我更为清楚。”
“看来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的确是天南谷圣女,也会巫术,只不过我杀的人,罪该万死。”
“在下并非要追究云姑娘的责任,你杀了越王算是替天行道,虽不知你们有何过节,但此事我会替你掩盖过去,希望云姑娘能够好好考虑,再作答复。”
“裴大人让我跟你前去京城,是想让我替你做些什么?”
“无非是你擅长的,当然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好。正好我也想去大晏国游历一番,增长些见识,就先去京城看看吧。”
京城中,大理寺卿温思故一筹莫展,除了知道越王乃中毒身亡,其他一无所知,皇帝也越发地不耐烦。
太和殿上。“温爱卿向来断案如神,不知为何这次却迟迟未见动静?”
“启禀陛下,越王所中之毒在大晏的确闻所未闻,兴许出自异国他乡,可派人外出探寻,或能有所收获。”
“哦?不知这探寻还需多久,探寻结束是否又会有结果!温爱卿,朕再给你最后半月期限,若还不能查出真相,你便也不要再当这大理寺卿了!”
“臣,接旨。”跪倒在太和殿上的年轻人,着一身绣有獬豸补子的绯红官服,缓缓站起身,转头迈出了太和殿,虽有忧虑但却依旧泰然自若。
新安城中,裴璟洲遣散了前来支援的百粤军,留下了云观洛跟在身侧。
“岑姑娘,如今新安城一事已了,新安堤也会由朝廷专员监督修缮,不知你有何打算?可愿同我一道回京?”
“也好,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是时候回京城看看了。”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吧。”
夜里,岑离渝坐在军帐中处理军务时,收到一封书信,是裴璟洲写来的,邀请她在城墙上见一面。岑离渝收拾好,匆匆地出门,往城墙方向走去。
“裴大人,深夜邀约,可有要事相告?”
“的确有一件要紧的事。岑姑娘,你觉得两个阔别已久的人再度重逢,他们会认出彼此吗?”
“我想,如果记忆深刻的话,自然是能认出对方的,不过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过去了多年,人的外貌、品性都会发生变化甚至截然相反,就算认出了对方,可能也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不如认不出,就让他一直保留着当初完美无瑕的模样。”岑离渝认真地回答着,眼神闪烁,望向城外远方的密林,似乎在思念某位故人,裴璟洲看着岑离渝的眼睛,眼眶也开始湿润,露出不经意的心疼,随即也望向远方,仰起头。
岑离渝率先打破了沉默。“裴大人,这就是你要说的要紧事吗?”
“临时又决定不说了,等到时机成熟我再跟你细说。麻烦你深夜来这一趟,真是抱歉了。”
“无碍,正好我也睡不着,我们一同在此说说话、赏赏景,也挺好的。”
城下,华灯初上、流光溢彩,静谧的人间烟火不禁令人心生向往。城上,裴璟洲为岑离渝披上了披风,手悄悄地搭在了岑离渝的手臂上,想把她搂入怀中,微风拂过,晶莹的泪珠从裴璟洲的眼角滑落,滴到了青灰色的城墙上。
云梦阁一处厢房内。江款款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柔情似水、余音绕梁,脑海中却尽是那日的傻子。江款款深知,他不傻,也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商人,但无论如何,他说的话并不假。想起裴璟洲的要求,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周家小姐乃是高皇后的表妹,两人年纪相差虽大,但感情甚笃,传闻中,高皇后有意让沈家小姐与二皇子联姻,莫非那日之人就是二皇子,裴璟洲也是为了将她安插在二皇子的身边?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一路将是凶险至极,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琴弦崩断,殷红的鲜血从江款款的指尖流出……
“江姑娘,你在吗?”
“我在,请问有何贵干?”
“南宫公子差人送了一张琴来,说是要送给江姑娘。”
“那你拿进来吧,替我谢过南宫公子。”
那是一张落霞琴,像极了彩凤鸣岐,精美绝伦,想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心血。江款款轻手抚摸着琴身,似是抚摸着背后之人的胸膛,心跳不觉得有些快了,眼中是莫名的悲伤。
新安城内,岑离渝正收拾着队伍,准备回京,裴璟洲也正与新到任的新安太守交接事务。
大约午时,岑离渝和裴璟洲一同启程,离开了充满回忆的新安城,继续回到暗流汹涌的漩涡中心,迎接未卜的前途。
一路上,虽是崎岖坎坷,但两人相伴,倒也添了些欢声笑语,并不觉得那么难熬。
不出十日,一行人便回到了京城。云观洛看着眼前豪华气派的城门,不禁感慨万千,诗文中千乘之国与万乘之国的区别第一次如此明显,她越发地想要跟从裴璟洲,在这偌大的晏国能够有一方立足之地,以助天南谷复兴。
城门口,奉旨外出办案的温思故正走向他们,穿的依旧是那身绯红色官服,头戴一顶蓝宝石顶戴,脖子上挂着一串朝珠,让人一眼便能分辨出是时任的大理寺卿。
温思故走得匆忙,急乱中撞上了一旁的云观洛。“抱歉,姑娘。”温思故道完歉便继续赶路,并未注意到错愕的云观洛。
仅是一次惊鸿照影,温思故的身影便在云观洛的脑海中印下了一个烙印,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出神,这一幕也刚好被裴璟洲看在眼里。
“云姑娘,我们还得继续进京呢。”裴璟洲出言提醒,云观洛这才回过神来,跟上了队伍,一同进入京城。
岑离渝回了岑府打理家事,云观洛则搬入了裴璟洲的府邸。
“云姑娘,今天那位男子是大理寺卿温思故。”
“温思故,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你想认识他吗,我能帮你。”
“那就先行谢过裴大人了。”
“不过,麻烦的是,他现在就快要死了。”
“你说什么?”
“他奉旨查办越王身死一案,如今毫无进展,圣上的最后期限也快到了。”
“这……”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听我调遣,我自是有办法保下他的性命和官职。这还得看云姑娘想不想救他了。”
“就算我不想救他,你也有的是办法让我做你的属下,还不如顺带救他一命,兴许还能促成一段好姻缘。”
“云姑娘慈悲为怀,在下真是佩服。至于这好姻缘,恕在下无法帮到你。”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然有办法。时候不早了,裴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生出些流言蜚语,让岑将军多心了。”
“好,那云姑娘也早些休息,来日还得多辛苦你了。”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缝隙间溜进来,云观洛坐在窗户旁,对着桌上的铜镜梳理着乌黑的长发,眼睛不时扫过月光照耀下发出淡淡光彩的银鱼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