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住院

    父亲,是什么?

    每个人有不同的答案。

    对于吃尽苦头的小雪而言,父亲是痛苦的根源,有父亲要努力地活,没有父亲就快乐地活,黄瑶在朋友圈刷到过她去富士山看雪,笑得一脸灿烂。

    而对于家庭和睦的蒋纬来说,父亲是幸福的组成部分,失去固然痛苦,但生活还要继续,更何况他还有被送往国外保护起来的母亲。

    只有黄瑶不同,父亲是她不能失去的一切。

    可她还是失去了。

    她想,自己早年应该是渴望母爱的,尽管长年缺少母亲陪伴的她比一般小孩麻木,但渴望是一种本能,就像她生来就怕被外公外婆遗弃,恐惧也是本能。

    后来爸爸找到她,无微不至的关爱让她相信,即使她犯错、不乖、无理取闹,他也不会不要她。

    爸爸缝补了她破败的童年,一个个补丁拼凑起的铠甲,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直到高家从她的骨肉中剥离铠甲,鲜血淋漓的残忍。

    其实她是比小雪和蒋纬更软弱的人,内心不够强大,独立却不能独自生存,所以一出生就在寻求支柱,从前是外公外婆和母亲,后来是爸爸,现在是复仇。

    真正的强大应该像小雪那样,她的支柱就是她本身,一个人也能好好的;或者至少应该像蒋纬,能够自己竖起支柱,比如计划复仇后找个小岛好好生活,有没有人陪伴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好生活。

    黄瑶做不到,险被抛弃的幼年,担惊受怕的童年,她想,自己是没有健全人格的,所以无法独自生存,总要依靠点什么。

    从前是外公外婆和母亲,后来是爸爸,现在是复仇,将来……

    将来。

    她想到了唐小虎,当然是唐小虎。

    唐小虎也像爸爸一样不会抛弃她,她那不健全的古怪人格总在使坏,他总在原谅,明明脾气那么差,却包容得没有原则。

    她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唐小虎。

    所以她希望他远离这场纷争。

    远离高启强,远离唐小龙,远离强盛那些见不得光的业务。

    同时也要远离医院。

    黄瑶不喜欢医院。

    刺鼻的消毒味,无可避免的生离死别,爸爸就是在这里离开。

    她才从香港回来,爆破震伤,暂时留院观察。

    陌生的号码打来,蒋纬说,唐小虎逃跑了。

    她是继唐小龙之后第二个赶到手术室外的人,其他人还在路上。

    医院长廊安静得可怕,黄瑶穿着病号服,呆滞地望着手术室的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她大意了,以为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

    起初确实。

    仓库位置暴露,海风吹拂着她回到京海,接下来的事她要一个人做。

    她要唐小虎远离这场纷争,还要唐小龙疲于寻找生死不明的弟弟,从而无无暇顾及高家,从而记恨高家。

    离岸的渔船开往东南亚,唐小虎得知不是去香港,竟连夜从海里游了回来,被渔民送到医院。

    蒋纬说,过山峰一度想下杀手,要不是她叮嘱过,他本该死在海里。

    黄瑶怎么也没想到,计划的变数是唐小虎。

    这些年她确认了一个事实,无论她多么任性,唐小虎都不会离开她,会一如既往对她好,可如果是老天爷要收回他的好,那将是无法抗衡的命运,就像爸爸死于流弹。

    角落传来木质摩擦声,是唐小龙手上的菩提串,虔诚的信徒面朝墙壁跪着,双手合十祈求神佛。

    医院的白墙苍茫一片,哪来的神佛,他拜的不过是墙上他自己的影子。

    黄瑶同样双手合十,求的不是神佛。

    微不可闻的低语,唐小龙隐约听到,一个女儿正对她死去的父亲哭泣,“爸爸,救救他……”

    唐小龙看向这场事故的罪魁祸首,他那不省心的弟弟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刽子手的女儿,从小就不讨他喜欢。

    愤怒驱使下,他拽过黄瑶。

    责怪的话正要出口,黄瑶昏昏欲坠,他赶紧扶她在排椅坐下,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白天才被救回来,爆破伤到了她,此时面无血色正虚弱,依然掩盖不住担忧。一直以来,他只看到唐小虎的一厢情愿,原来那不只是一厢情愿。

    他想叫护士,黄瑶虚弱地摇头,医护来了会带她去看病,去休息,可她想在这里等唐小虎。

    于是,他们并肩坐在排椅等待,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因为唐小虎达成短暂的和睦。

    黄瑶体力不支倒向一边,唐小龙感受到身侧倚靠的重量,终究没有起身避开。

    他们静静挨着,黄瑶轻飘飘道,“龙叔。”

    “嗯。”

    “我要睡会儿,虎叔出来记得叫我。”

    “嗯。”

    “别让人把我带走,我要在这里等他,他不喜欢我到处跑......”

    肩头一沉,唐小龙对昏迷的人说,“好。”

    安静的长廊,路过的护士以为靠在男人肩头的女孩睡着了,看她穿着病号服,提醒说小心感冒。

    男人笑笑没说话,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女孩倒在怀中,他就半抱着她,像抱着熟睡的孩子,轻轻拂开遮盖脸颊的头发,医院的冷光照得女孩脸色惨白,男人的指尖一点点为她擦去眼泪。

    护士感觉不对劲,再看一旁“手术中”的灯牌,不禁叹息。

    在这上演最多生离死别的地方,又有两个可怜人在等待生死未卜的亲人。

    走廊尽头匆匆赶来几人。

    陈书婷本就在医院陪护黄瑶,刚刚发现找不到人,果然是在这里。

    高启盛叫了黄瑶几声都不见醒,摸摸她的手冻得像冰,不禁锁眉,陈书婷喊了几声也不见醒。

    手术室外乱了套,高启盛要带黄瑶去找医生。

    唐小龙抱着黄瑶,生平第一次想维护一个孩子的愿望,静静道,“她就在这儿等小虎,哪也不去。”

    说着用外套将她裹紧了些,他好像理解唐小虎那鬼迷心窍的宠溺了,这孩子确实可怜得让人心疼,尤其她还和他一样,担心着同一个人。

    高启盛差点翻脸,被高启强劝住。

    唐小虎还在抢救,唐小龙看似冷静实则情绪不稳定,高启强自知才寒了他的心,就让陈书婷去劝。

    陈书婷的暴脾气直接开吼,“唐小龙,松手!我才是瑶瑶的母亲!她昏迷了需要看医生!还是你想小虎出来再也见不到她?!”

    简单几句话,勾勒出一段并不简单的叔侄关系,高启强和高启兰不同程度惊讶,高启盛沉默不语。

    医生闻声赶来,检查黄瑶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身体虚弱加上精神刺激,责怪家属竟让本该卧床休养的病人乱跑。

    听说没有生命危险,唐小龙坚持道,“小虎因为她差点没命,她就该在这儿守着,让人把病床搬来,她就在这儿休养。”

    “这像什么样!”陈书婷当然不同意,正要争执,手术室的门开了,所有目光都被吸引。

    手术顺利,唐小虎被平安推出手术室。

    唐小龙终于松了口气,轻拍怀中的脸颊,“瑶瑶,醒醒。”

    冥冥之中的巧合,刚才还怎么都叫不醒的女孩,此时眉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

    广袤的海面,孤船上上演着一场逃跑。

    唐小虎毅然跳入水中。

    机弩瞄准他的头,接连射出的弩箭却最终刺入水中,伤不至要害,海面晕开一片红色。

    唐小虎猜中了,过山峰不想要他的命。

    本该庆幸的事,却让他陷入难言的痛苦。

    海水冰冷,伤口痛到麻木。

    遥远得仿佛永远到不了的岸边,他不知道自己游了多久,仅凭最后一丝信念坚持着。

    他不能死,不能让黄瑶背负他的死。

    他再次想到了黄瑶,想到他们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她从那么丁点小的模样长大成人。

    昔日孤僻、阴沉的孩子,他耗费心血将她养护得像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会说、会笑、会闹脾气。

    有时更是骄纵任性、无理取闹,但都只是对他。

    某种程度而言,他其实也乐在其中。

    他喜欢她的任性,像喜欢一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小鸟,只要她开心快乐就好。

    可是她不快乐。

    他的关心爱护、包容顺从,都不足以让她快乐。

    心中再次涌上难言的痛苦。

    他偷听到船夫说要去沙巴,那里有蒋家置业。

    还偷听到过山峰和蒋纬的通话。

    “小老板,她是高家的女儿,确定信得过吗?”

    海水变得粘稠沉重,四肢渐渐动不了了。

    他想,过山峰为什么不要了他的命?

    是留着有用,还是……

    失血和持续低温已让他无法思考。

    无尽黑暗顷刻笼罩。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身体被无形地撕扯,一半冻作冰川,一半化成烈焰,冰火的折磨,地狱不过如此。

    大约死前回光返照,他看见好多人在眼前晃,但都看不清,只听到他哥不停喊着,小虎,小虎。

    还有黄瑶的声音,低哑、伤心。

    她说,对不起。

    他想看清她,想看她是不是真的为他伤心。

    视线无法聚焦,他想,她还是不要伤心了。

    他要是死了,倒宁愿她开心。

    ————

    不同于夏日的暴烈,秋日暖阳和煦。

    阳光照进窗户,铺了一半明亮在床上。

    唐小虎在午后醒来,心中慨然,原来自己没死。

    空旷的病房,只有他和黄瑶。

    她趴在床边睡着了,光晕中整个人暖烘烘的,头发丝都在发光。

    他想摸摸她的头,牵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

    黄瑶惊醒,对上他的眼睛顿时化作喜悦。

    暴烈的阳光向他洒下,小丫头的拥抱太用力,他有点吃不消,伤口疼得厉害,心里又无比庆幸。

    黄瑶胡乱吻着他的脸颊、耳朵、脖子,喃喃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总是在伤害他,总是。

    唐小龙接完电话回来,撞见弟弟正在被谋杀,刚拉开黄瑶,监护仪已经响起警报。

    医生护士赶来忙活了一阵,离开前叮嘱唐小虎要静养,可不兴动不动来个心率一百八。

    唐小龙心里骂着,没用的东西。

    一亲一抱一百八!

    ————

    郑清成了陈书婷口中“出轨赵市长女儿”的渣男,荣升黄瑶前男友的宝座后,礼节依然到位,带了鲜花来医院。

    黄瑶陪他在住院部外面的草地散步,分手并不影响两人有说有笑。

    郑清就职的海运公司要外派他去瓦多了,亟待建设的地中海北部港口,他可以不去,但自愿前往。

    她知道郑清喜欢海,浩瀚自由的海,现在他要去建设瓦多港了,放下京海的烦恼,自由将从瓦多起航。

    她问,“那赵笙怎么办?”

    郑清笑了笑,“黄瑶同学,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人活着首先要对自己好一点。”

    这就是他们的差别,这些黄瑶都做不到。比如她离不开唐小虎,比如爸爸的死让她无法只顾自己。

    郑清是和小雪蒋纬一样坚强的人,邀请她去瓦多,关心道,“感觉你在京海挺危险,都进医院了,我不问你家有什么事,要不你出去度个假?”

    “她不去。”唐小虎先声夺人,将黄瑶揽到身边,两人的病号服像情侣装一样合适。

    郑清愣住,满脸问号?

    黄瑶想糊弄过去,唐小虎捧着她的脸狠亲一口。

    郑清瞠目,满脸惊叹号!

    黄瑶推开唐小虎,不许打扰她和朋友聊天,唐小虎亲也亲了,悠哉地退到一边。

    郑清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问她,“现在老男人都这么吃香了?他比你大多少岁?”

    黄瑶不用想,“十五。”

    “十四。”唐小虎竖着耳朵,及时纠正,“没超过十五,得算十四。”

    这也要上纲上线,黄瑶白眼,拉上郑清走远些,问他什么时候走,好去送行。

    唐小虎不打扰他们,就一直跟着,不苟言笑的黒社会气质,郑清发怵,没聊多会赶紧溜了,送行就算了,怪煽情的,而且他怕唐小虎也跟来送。

    那脸色,感觉现在就想把他当场送走。

    郑清走后,黄瑶板着脸回头,“你能不能低调点,有点礼貌?”

    她对于唐小虎醒来的喜悦仅维持了一天,之后都在气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说话动不动犯冲。

    唐小虎冷笑,低调他学不会,至于礼貌——

    “他说我老男人,我跟他讲礼貌?”

    “你本来就是!”

    “你再说一遍?”他微眯着眼。

    “你本来就是......长辈!”她还是怂了。

    “没错,我是长辈,难道不该他对我有礼貌?”

    黄瑶懒得斗嘴,转身走人。

    唐小虎败下阵来,软下语气跟上,“有件事他还是说对了,你在京海不安全,高家得罪的人不少,今天蒋家明天不知道谁家,不如你出去度个长假?”

    “刚刚替我拒绝的不是你?”

    “我的意思是不跟他去,我陪你。”

    他问黄瑶喜欢哪里,瓦多这地儿听都没听过,就不去浪费时间了,度假应该去她喜欢的地方,要是适合生活,以后可以定居下来。

    黄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最近,陈书婷深刻意识到高家呼风唤雨背后的风险,再次冒出移民的念头,其中就有唐小虎的推波助澜,他用高晓晨举例,说这次绑架得亏黄瑶运气好,以后高晓晨不一定有这运气。

    于是黄瑶更气了,唐小虎打乱她的计划后又使绊子,理由还很充分,为了她的安全!

    他还在身后追着,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地方。

    黄瑶加快脚步,把他远远甩开。

    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她回头,见他弯腰捂着肚子,吓得小跑过去,“怎么了?”

    唐小虎站不稳,抬臂压到她肩上,“伤口好像裂开了,扶我回去。”

    二人住院部走,肩上的力道不重,黄瑶担忧道,“你靠着我点,别硬撑。”

    肩上的重量沉了些,唐小虎半倚半抱,呼出温热的鼻息,黄瑶缩缩脖子有点痒,想起他的手下就守在医院,还是叫人比较好。

    目光四下搜寻,远处有两个西装墨镜的男人,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黄瑶抬头,唐小虎果然在打眼色不准他们过来。

    “你又骗我!”她想甩开搭在肩上的手,忽然被搂得更紧,她越用力挣脱,唐小虎脸色越难看。

    这下他是真的痛,“别动,待会儿伤口真裂了!”

    “那你放开我!”

    “不放。”他抱得更紧,整个人倚在她身上,“有本事你就把我伤口都撕开。”

    她没本事,不敢动,只能干瞪眼,“唐小虎!”

    他故意道,“对长辈要有礼貌,赶紧扶我回去。”

    ————

    黄瑶首先出院。

    陈书婷强制她休息,不准去上班。

    高启盛以工作为借口的算盘落空了,陈书婷得到了报复他的机会,不让黄瑶去盛世,却允许她在医院陪唐小虎,冠冕堂皇的理由高启强也无法反驳。

    “小虎为了救瑶瑶伤成这样,于情于理,她不该多去看望?”

    说是“于情于理”,其实都心知肚明。

    病房门口守着唐小龙的手下,纹身腱子肉,比住院部外穿西装的更油盐不进,高启盛去看望,被“虎哥已经睡了”的借口婉拒。

    正巧,高启强也来看唐小虎,这回底下人不敢拦了,高启盛跟着他哥走进病房时,唐小虎正在削苹果,手背上还有输液后留下的胶布。

    黄瑶似乎在生气,指挥病床上的人说,“你好好削,削断皮我不吃。”

    看到门口的两人,嚣张气焰瞬间熄火,她乖巧地打招呼,“爸,小叔叔……”

    高启强对外狠绝,对内怀柔,坐下来一直关心唐小虎的身体,工作简单带过,好好休养最重要。

    离开时,他像才想起有个女儿,叫她一起回家。

    病房空了,唐小虎望着床头,完整削皮的苹果早已氧化。

    黄瑶跟高启强上了车。

    后座突然挤进第三个人,刚好把她夹在中间。

    高启强闭目养神,实则眼不见心不烦。

    黄瑶试了几次抽回手,都被高启盛抓住,十指紧扣,怎么都挣不开。

    高启强仍闭着眼,低沉警告,“阿盛。”

    高启盛充耳不闻,用力握得黄瑶骨头疼。

    高启强睁眼,正要发话,陈书婷来电。

    安静的车内,不用外放也听得到她说,“老高,我们今天必须谈谈。”

    他们夫妻最近感情危机,谈的事不能让高启盛知道,高启强拿着手机下了车。

    司机也抽烟去了,车里只剩两人。

    黄瑶不再和紧握的手做对抗,反正挣不开。

    陈书婷能轻易接受唐小虎,一定有他的功劳。

    高启盛问她要不要回盛世,他来想办法。

    黄瑶摇头。

    最初告发高启盛的匿名信里,就有她从盛世得到的资料,可惜不足以威胁到他,留在盛世的必要性不大了。现在她想去强盛,陈书婷也不让,应该是不打算让她在国内工作了,都怪唐小虎。

    高启盛没想到会是否定的答案,去盛世是黄瑶的要求,还以为她喜欢那份工作,

    他想给她喜欢的东西,但她已经不喜欢了。

    高启盛悲怆道,“瑶瑶,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快抓不住你了。”

    黄瑶多想嘲笑他,他不止抓不住她,连高启强也快抓不住了,陈书婷这次是认真的。

    书房里的争吵就在昨天。

    “瑶瑶不是你亲生的,晓晨也不是你亲生的,我怎么相信你会保护好他们?!”

    “我的一切也在京海,你以为我就想背井离乡?”

    “我是说我们一家人,不包括高启盛。”

    “你要是放不下,我们就离婚。”

    最后一句最平静,最认真。

    高家这么大的家业,陈书婷要进行一项庞大的工程,仅前期讨论就闹得极不愉快。

    高启盛见黄瑶出神,扶着她的脸面对面,“你为什么变了?”

    不顾一切也要来到他身边的孩子,怎么就变了?还说叔侄要有叔侄的样,到唐小虎怎么也变了?

    “小叔叔,人本来就是会变的。”她平静道,“虎叔为了救我差点回不来,我要好好照顾他。”

    “你在怪我没去救你吗?”

    她没有否认。

    “瑶瑶,当时的情况不是我说了算。”

    “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我说了算,妈妈不让我见你,她更喜欢虎叔,我要听妈妈的话。”

    “别跟我提你妈!”

    高启盛不甘心,她从小就是听话的孩子,从前也听他的话。

    陈书婷剥夺了从前的她。

    还有唐小虎,也在夺走她。

    他用力抱住黄瑶,想唤回从前那个孩子。

    黄瑶不吵不闹,安静得令人痛心,仿佛根本不在乎,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害怕的感觉。

    “瑶瑶,回到我身边好吗?”

    她微笑着,带点疑惑,好像被他搞糊涂了。

    “可是,小叔叔,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呀?”

    他一怔,猛然清醒。

    这就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真实的她。

    天真、残忍、善解人意,安慰他说,“没关系,小叔叔还是叔叔,和以前一样。”

    他冷笑,“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做你叔叔。”

    她想了想,单纯无害道,“那我们可以做朋友。”

    可笑,他的小侄女要和他做朋友。

    这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高家相见。

    那时陈金默刚死,他想对她好点。

    听人说,和孩子最好的相处方式是和她做朋友,于是他放下叔叔的身份,对怕生的小姑娘说,他们可以从朋友做起。

    后来这些年,他们叔侄不像叔侄,朋友不像朋友,直到有一天,凌晨四点的酒店大堂,用来报复陈书婷的工具反噬了他。

    最终,他成为了她的俘虏。

    工具的工具,猎物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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