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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不知在天上“飞”了多久,耳边的风声才堪堪平息了下来。

    杞柳被放在地上,再睁开眼时,拘捕他们的禁军早就被甩的无影无踪,那刺客不知把她拐到了什么地方,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漆黑的夜色,竟连一个引灯巡逻的宫人都没有。

    难道,难道她已经出宫了?

    身处黑暗之中,耳朵往往比眼睛更有用。

    正当她疑惑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少爷,人已经接到了,天亮之后,城门守卫必将严查,到时小七,小乙会在城中放火,您可扮作商旅趁乱而出,行至京郊五里处,树林中自会有人接应。”

    女子?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杞柳愣了一瞬,然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搅得皇宫满城风雨,原来刺客不是一人,而是一伙儿。

    知道真相之后,杞柳心下暗道不好,自己听见了他们一伙人的行动大计,想脱身怕是难了,可是她怎么能一走了之?

    跟着这伙贼寇出宫,被抓到了必定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她的九族早就被抄了,只死她一个倒也无牵无挂,但是襄娣怎么办,难道真要看着她的九族被枭首示众,悬于城楼之上吗?

    想到这里,杞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之前早已提到,黑暗之中,人的双耳要比眼睛灵敏数倍,更何况在场的除了她,都是习武之人,杞柳自觉发出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那女子敏锐的捕捉到了。

    “谁!”她低声怒喝。

    杞柳吓了一跳,连忙闭住气,连呼吸都不敢呼吸,妄图以此蒙混过关。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黑暗中,一只大手覆盖住了她的右手。

    掌心有茧,滚烫炙热,直烤的她浑身都烧了起来,不是带她飞檐走壁的那个刺客,又待何人。

    杞柳自入宫起,从未与男子有过这等亲密接触,不同于为保命忍胯下之辱,这回是实打实的被非礼,被轻薄,若是世家大族的小姐,早就惊呼起来,去报官了。

    她用力的想要挣脱开,怎料那刺客越抓越紧,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

    方才说话的那名女子,见到自家少爷带了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当即露出不悦的神色,不着痕迹的拔出了腰间短剑。

    “少爷,她知晓了我们的全部计划,留不得。”

    “迟燕!”那刺客见状拦住她,瞥了一眼杞柳,道:“无需担心,是个哑巴。且此女身份存疑,现下留她一命,今后或有大用。”

    唤作迟燕的女子听见自家主子这样说,纵然胸中愤愤,也只得听话的收起腰刀。

    什么疑点,什么计划,杞柳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当然,她也不想听懂,她无意参与他们的大计划,更不想跟着这两个人亡命天涯。

    就在这时,那刺客忽然回身对她说道:“跟我们走。”

    杞柳反抗不得,只能被他拖拉着前进,走着走着,鼻尖传来了浓重的血腥味,凭借着一点月光,杞柳这才发现,此处是皇后娘娘生前的住所——玉庐宫。

    不过,因为皇后娘娘死的蹊跷,此地被皇帝厌弃,早就成了冷宫,零星的几个宫人和侍卫都是从别宫调来的,看来都被这些刺客杀了。

    杞柳不忍再看,一股巨大的悲哀从她的心头腾起,直搅得眼鼻酸涩。

    在这个四方天地呆了这么久,宫人因为一点小事被赐死的情况她见的太多了,以至于到最后,只要不是皇上被杀,她都不会感到吃惊。

    她在掖庭洗衣、刷桶,做着最脏最累的粗活,人人都可以欺负她,稍有权力便可以对她动辄打骂,稍有差错就有性命之忧,每一刻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洗坏兰嫔的漂袖团云衫那次,她被脊杖二十,打的半死,若非襄娣冒着生命危险托情郎从宫外送药,她早没命了。那时杞柳瘫在炕上,常常会想,掖庭的宫人,还能算是个人吗?

    可是哪怕见惯了生死,依然敌不过今日的悲哀。

    杞柳不知道这些死去宫人的性命、籍贯,只知道等到太阳升起,他们都会被换上漂亮衣裳返回原籍,实现另一种形式的衣锦还乡。

    然后,

    没有然后。

    她没有亲眼见到他们死去的过程,她只见到了两个掖庭宫女死去的样子,刀刃如羽毛般划过鲜活的肉身,不费吹灰之力便剥夺了她们生的权力。

    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依旧那样温热,然而杞柳只能感受到恶寒,在这些贼寇眼里,人命是如此轻贱,贵族杀得,奴婢也杀得。

    她曾经以为只有掖庭的宫人算不得人,原来在这个世道下,大家都半斤八两。

    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那刺客摸黑将杞柳带入寝殿,随便找了一块布,将她的手腕绑在了胸前。

    他吹燃一支火折子,然后对着一面空墙摸来摸去。

    杞柳将头靠在墙上,安分的站在角落,眼睛环视着四周,心里面依然在思考等会儿如何逃跑。

    襄娣从前做活的时候,时常会自言自语,说的话无非是当年皇后娘娘待她们如何如何好,玉庐宫的陈设如何素雅又不失奢华。慢慢的,杞柳将头从墙上抬了起来,因为她发现,寝殿内的形状和襄娣描述过的没有半点差池,皇后膝下无子,据说早在孕前,皇上便不喜她良久了,未曾想她薨逝多年,这宫内陈列居然还维护的一如往昔。

    “啊!”

    突然,短促尖叫的划过寂静的黑夜。

    杞柳猛然睁大了双眼。

    她回头,只见迟燕拖着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毫不留情的将其掼在了地上。

    “差点被她给跑了。”她擦手。

    待看清那人之时,杞柳的心紧紧的揪到了一起。

    襄娣满身血污,趴在地上不停的哆嗦,这是直面恐惧时,人无法自控的反应。

    “她的情郎倒是个衷心的,死的时候将她护在身下,故而排查的时候才叫她做了漏网之鱼。”

    迟燕问:“少爷,怎么处置?”

    那刺客正在专心摸索,没答话,只是扬了扬头。

    是日大雪,少女被放于峻宇雕梁之下,远处的人扬了扬头,她望去,那红色的,是梅花吗?

    寒气顺着杞柳的背脊蜿蜒而上,一个冷颤便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看见迟燕利落的抽出了腰间的短剑,瞧准襄娣脖颈最薄弱的位置,一剑刺了下去。

    这一刻,什么危险,什么贼寇她统统都不管了,她不顾一切的从斜刺里猛然冲了出去,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襄娣不能死。

    可怜迟燕堂堂一位女将,竟被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撞翻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总算吸引了襄娣的注意,她费力的抬起头,这才发现身救自己一命的人居然是杞柳,悲哀的面容上不知是笑还是哭。

    纵然被缚着双手,杞柳仍然吃力的捡起了迟燕掉落的短剑,挡在了襄娣的身前。

    “傻哑巴!快闪开!”襄娣一边推杞柳,一边冲着迟燕虚弱的叫道:“要杀便杀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好,那就成全你!”

    迟燕感觉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正要动手,只听“喀哒”一声脆响,那面空白墙壁的底下居然凭空出现了一条暗道!

    久未出声的刺客发出了一声冷笑,仿佛在嘲笑杞柳的不自量力。

    笑音刚落,便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能敌一百个杞柳,但是杞柳就站在那里直勾勾的与他对视,一步也没有后退。

    那刺客两次欲夺下她手中的短剑,都被杞柳挥舞着武器逼退了,她看见他皱起了眉头。

    “我是说过不伤你的命,”刺客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缓缓舒出一口气,说:“仅此而已。”

    “小心!”襄娣大喊,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想要挡在杞柳的身前。

    又是“喀哒”一声,杞柳感到极痛,那时不同于任何鞭笞责打的痛楚,痛的她喉间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哀鸣——她被折断了手腕。

    说时迟那时快,那刺客趁着杞柳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把着她断裂的手腕顺势朝身后折去,杞柳还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柄短剑入没了襄娣的胸膛。

    这招狠辣,连一旁的迟燕都愣住了,吃惊的望着自家少爷。

    尽管襄娣早已浑身血污,杞柳仍然能够看见鲜血从她的伤口处潺潺的涌出,一层叠着一层,在褐色的宫衣上开出了大片暗色的梅花。

    襄娣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瞪大了眼睛,只是仰着头不停的喘着气。

    没了刺客的操控,短剑从杞柳的手中脱落,跟随襄娣一同落在了地上。

    这瞬间,回忆如走马灯般闪过,襄娣曾经说过,她的父母虽然愚昧,却不曾苛待她,弟弟妹妹也都懂事,她只需要等待特赦就可以放出宫去过自由快乐的日子,哪怕老了!哪怕情郎另娶了!哪怕不嫁人呢!

    杞柳虚脱的连站都站不稳,喉间不住的发出哀鸣。

    然而这一切都被毁了。

    她厌恶自己的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取之而来的还有源源不断的仇恨。

    明明身体已经残废,她仍然用力的挣扎着,嘶吼着,哪怕禁军再次朝她放箭呢,她要与凶手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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