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何呢？”
妙莲道：“果然如同主人猜测的那样，只是林寻雁极力逃避，属下也不好多劝。”
“已经足够了，以我对我这个好友的了解，事情的完成度会超出我们预期。”
“主人为什么要……”
“单凭林寻雁现在的根基，即便是练成了浮生蜃影，其威力距离我们想要的效果可还差得远。”吴江云解释道，“可，如果有一个修为深厚的人与她双修就大不一样了。”
“属下明白了。”
……
回去的路上，林寻雁依旧默默走在后面一言不发，但脑海里却在循环着妙莲的话。
“在想什么？”郑慈问道。
林寻雁道：“我在想，有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是否还有直面的意义？”
“上次我交托你与昭元去办的事情，你有什么感想？”
“人命之脆弱，人命之坚韧。”林寻雁道，“不过，虽然我们送去的药材止住了时疫，但是源头未明，恐怕还会有下一波的伤亡。”
“不会有了。”郑慈摇头，“他们所欲者，不过是死者的魂魄，一法已破，只会再生一法。贪心不足，人间，恐难安定。”
林寻雁惊道：“师尊此言，可是知道什么？”
“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况居然还会再现。”郑慈的眼神里流转着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那当年是如何解决的？”
“当年……”郑慈顿了顿，继续道，“在还没有流传开来的时候，染病的人一夕之间全数被杀，所以事情不能算是被解决。”
“原来如此。”
郑慈的语气和反应，以林寻雁对他的了解不难推算出，当年的事情他应该以某种身份参与过，不过，感受到他的感伤，林寻雁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两人回到叠岩山的时候，看到刘昭元正在和三请道长讲话。见郑慈过来，便和三请道长一起走了过来。
郑慈行礼道：“道长。”
“前辈。”林寻雁抱拳。
“多谢仙者与两位义士前日送药并协助老朽处理时疫，现在除去那些不幸去世的人，患者已经基本痊愈。”
“本就是该为之事，何须劳烦道长再跑一趟？”郑慈道，“叠岩山山势险峻，道长又不会武功，一路走来也该累了，不如先入内坐下喝口茶再谈。”
三请道长拒绝道：“不用，我刚在内中与刘公子对谈结束，正是他要送我下山的时候恰好碰到两位回来，也算是缘分。”
“嗯。”郑慈点头，“天色不早，我们也就不再耽误道长行程。昭元，好生护送道长，不得怠慢。”
“是。”
“那就，有缘再会了。”
“有缘再会。”
郑慈和林寻雁走到还亮着灯的客房，里边放着两箩筐的东西，里边都是一些柿子红薯还有窝瓜这样的时令菜蔬。
“看起来，应该是那些村民给的谢礼。”
郑慈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收下便收下吧。”
“我去把这些东西搬去厨房。”
“嗯。”郑慈点头，“明日清晨，往后山的那个山洞理找我。是时候，教你一些配得上你现今根基的功法了。”
“是。”林寻雁应声临着那两筐东西走了。
虽然不重，但是因为筐子很大，所以挪动的时候也不算是有多轻松。林寻雁需要把胳膊往旁边用力申才能不让带着泥土的筐子蹭到自己的衣服，尽管她可以直接用内类把东西托起来，但是免不了又要被郑慈念叨。
那个老道长一把年纪是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弄上山的，要道谢递一封书信上来不就好了。算了算了，不想了，不然又要被说不懂得人情世故了。
见炉灶内的炭火未灭，林寻雁便直接拣了几跟小红薯，裹了层泥埋进炭火里。她盘算道：“三个是刚刚好，我一个，师兄一个，至于师尊，即便是我给他拿过去也是不吃的，最后的那一个就给小金鱼好了。”
他们所住的院子虽然大小堪比山下有钱人家的宅子，但是因为山上只有三个人的缘故，每次打扫都需要花费好长的时间。当然，更重要的是因为，郑慈说体会一下普通人的劳作未尝不是一种修行，于是禁止用武功去做这种事情。
林寻雁把这里打扫干净的时候刘昭元便已经回来了，林寻雁把红薯扒出来，递给他一个，便自己往青溪去了。
“好香啊。”林寻雁刚走到岸边，小金鱼便跳了出来，直直地盯着林寻雁怀里的东西。
林寻雁笑道：“算你识货，你给一个。”她说着把其中一个朝小金鱼的方向跑去。
小金鱼直接跃起化为人形，并伸手接住了红薯：“原来这就是烤红薯吗？终于吃到了。以前光看别人吃，馋了好久呢。”
“那，你怎么不直接变成人把红薯夺走呢？”
“我不敢。”小金鱼说着摇了摇头，“万一他们要抓鱼炖汤怎么办？”
“你说我为什么不把郑慈绑了呢？是因为我不想吗？”
小金鱼这才恍然大悟：“因为你不敢。不对，你不单是不敢，是因为人类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让你……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不敢，怕什么不是怕啊。”
“妙莲说得对，有些事情不会因为逃避就不存在。”林寻雁道，“现在在逃避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我知道这点便就足够了。”
“不懂。”小金鱼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吃东西。
……
当年，林寻雁为了逃避，只在清醒之后推说自己不记得中了情毒之后发生的事情。郑慈只是温地笑了笑，说：“不记得也没什么，你无事就好。”
她当然记得，她还清楚地记得，她当年之所以那么干脆利落地决定和郑慈走就是因为喜欢他的这张脸。
虽然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并一直靠给人洗衣扫地换口饭吃。但对于当时意识懵懂的她，她是从来不觉得那时的日子的有多苦的，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居然能够如此地幸运，从重重的危机里活下来直到遇到郑慈。
当年，郑慈对她说，她这样无亲无故的人最是适合修炼无情道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郑慈那恍若天人的脸，拒绝了她。纵使再单纯，她也知道，这条路非弃情绝爱不能修习。
后来，随着郑慈教她读书，教她做人的道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和郑慈指尖的距离不仅仅是无情道而已。
林寻雁想着这些往事便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梦里，她再次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夜晚……
夏日里的雨总是说来便来，又大又猛，像是有人在天上掀翻了瑶池一样。刚刚还是要把人晒干的艳阳，转眼便成了瓢泼大雨。
她却因为没有及时把主人家的衣服都收起来，被主人拿着沾了雨水的那几件衣服质问。被罚了三天不许吃饭，并赶到了外面的牛棚去住。
她蹲在草料的后面，胳膊上还带着刚被打出来的血痕和以前留下来的疤痕。这里的味道相当难闻，外面还是电闪雷鸣。
但是她呆在这里只觉得安心，因为她知道，主人不会出现在这里。纵然潮湿阴冷，恶臭难闻，但起码不会再挨打了。
但很快，她的这种庆幸便消失无踪。她被管家拽着胳膊拎回去见了主人，主任只对她道：“我不让你继续做粗活了，让你每天有吃不完的饭，不用干活，你愿意吗？”
彼时的林寻雁听不懂这些，只听到有饭吃还是吃不完的，便忙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怎么还是个傻子？”旁边的人皱眉，“不过，她这么模样……要是能够把脸洗干净的话，先洗干净让我看看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去端了一盆水过来，管家拿毛巾沾了水，在她的脸上用力地擦。痛得她得她几乎都要喊出来，但是她不能，她知道这样会迎来一顿毒打。
她的脸疼得几乎都要麻木了，管家才终于放开了她。
主人和那个客人看着她干净的脸，同时睁大了眼睛，客人忙道：“不错，你们把她好生养着，三天后我派人来娶回去给我家老爷冲喜。”
“既然您都发话了，我肯定给她好吃好喝伺候着。”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那人道，“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主人说着客气话，一路送着客人离开了这里。
管家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你还真是好福气，走吧，我安排人给你梳洗，安排住处。”
林寻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换了一张舒服的床，吃到了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好吃的。当晚，她就着红烧肉和烤鸭，刚开始还不敢吃，在几经试探之后确认自己可以随便吃，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旁边的人见她这副样子，虽然想要嘲笑，但想起主人的交代，谁也不敢笑，不敢多说。
她一直吃到都开始打嗝了还在狼吞虎咽地吃，她平日里吃的米饭和馒头都是馊的还基本就没吃饱过。
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食物可以做得这么好吃，原来饭菜可以有香味，而不是只有酸臭味。现在有了这样的好运，她只怕自己吃完这一顿以后就再也没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