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这几天，薛至发来的消息不那么频繁了，但乔杞每天晚上都能收到盆栽的照片。
薛至在外出差，将盆栽拖给弟弟薛和照料，薛至让薛和每天都发一张盆栽的照片来，然后晚上休息时，薛至再转发给乔杞。
将盆栽托付给弟弟的第一天，薛至就口气略带炫耀跟薛和说，这盆栽是他的心上人买的，一定要好好照顾。
打了近三十年光棍的哥哥终于要脱单了，薛和万分喜悦，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照顾小盆栽，绝不让哥哥还未开始的爱情葬在他的手里。
大年三十那天是最忙碌的，家家户户都要早起买菜，贴对联，吃饭后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
虽然忙碌，可也幸福。
乔杞家里却不同，同样的忙碌，但三人的脸上只有不耐，没有幸福。
旧的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乔杞躺在床上，在窗外烟花爆竹声的伴奏下，疲惫的回想着这一年。
这一年与以往几年差别不大，父母对她不错，很少给她压力，家里的氛围很不和谐，说不出的糟糕。
她依旧每天都很痛苦，无数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彻底解脱。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年的冬天，她遇见了一个人。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也只见过几次面，但对她来说，那人是特别的。
那人很高，站在她的身旁时宛如一根擎天柱，让她莫名的安心，哪怕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那人笑起来时眼里有光，那光好几次穿透包裹着她心脏的厚墙，让她觉得，这世间似乎并不全是黑暗。
她想靠近那人，但又不敢。
那人生活在暖阳里，而她深陷泥沼，她怕她把那人也拉下泥沼。
窗外的鞭炮声突然变得密集而响亮，新年到了。
手机的振动声接连不断，乔杞知道是群发的新年祝福，但她还是拿起手机，期待能看到那一条不一样的消息。
零点一分，薛至发来了四条消息。
“乔杞，新年快乐！”
“乔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可以照顾你吗？照顾一辈子的那种。我会努力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什么烦恼忧虑都没有，你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处理。”
“可以吗？”
乔杞静静的看着屏幕上的字句，神情淡淡，内心却波澜翻涌。
乔杞觉得话语和文字，是刀刃，也是蜜糖，近十年来，她被刀刃戳得千疮百孔，却不曾尝过一颗蜜糖。
而这两个月，她尝到了蜜糖，尝到了丝毫生命里的“甜”。
以前也有不少人跟她告白过，说喜欢她，但乔杞只觉得烦躁与反感。
可现在，看着薛至的这些表白话语，乔杞那死寂已久的心动容了。
她习惯性消极悲观，凡事都往坏处想，可这一瞬，乔杞想冲动一次，想自私的只考虑当下，不问将来。
良久，乔杞回复了两个字，“好啊”。
薛至久久不再发来消息，乔杞等着等着，睡着了。
她不知道，这几条消息是定时发布的，而薛至在今晚的抓捕行动中为队友挡了颗子弹，此时正在被送去医院抢救的路上。
“薛至，你撑住，撑住啊！”
“副队，你不会有事的，千万不要睡。”
薛至满身是血的躺在救护车上，他身上好痛，眼皮好重，但他不能睡过去，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双手费劲的想去摸自己的衣兜。
陪同的队友见到薛至的举动，急忙道：“薛至，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你千万要挺住。”
“手机，乔杞……”喉咙里像是被火灼烧，声音沙哑至极，队友听了半天才大概明白。
“手机是吗？我帮你拿。”队友尽量让自己镇定，但双手还是颤抖得半天才从薛至的衣服内兜里掏出手机。
“乔杞，乔杞……”薛至的眼神开始涣散，意识渐渐不清，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两个字。
队友不知道薛至说的是什么，他焦急的随意点开微信，在看到置顶的名字时，才反应过来。
“乔杞发来新消息了，我念给你听。”
队友点进置顶消息，扫了眼屏幕上的消息后，怔住了。
手指剧烈颤抖，通红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憋不住，彻底决堤了。
队友极力平复情绪，抬手用力抹了把眼泪，朝薛至大声道：“薛至，乔杞说‘好啊’，她答应你了，你说要照顾她一辈子的，你可不能食言，一定要挺住啊。”
听到那两个字时，薛至安静了，他半睁着眼，看着车顶，两滴清泪从眼角流出。
他好开心，乔杞答应他了，他可以好好的照顾乔杞了。
他好难过，他怕他撑不下去，不能照顾乔杞了。
他好害怕，要是他不在了，乔杞该怎么办？谁来带乔杞走出去？谁来照顾乔杞？
他不想死，他想和乔杞永远在一起。
这世间的事，十之八九是事与愿违。
要害重伤，失血过多，耳边的声音减弱消逝，双眼慢慢合上，意识逐渐消退，薛至终是没撑下去。
在彻底睡去的前一刻，薛至想，下辈子，下辈子他再好好的照顾乔杞，爱护乔杞。
这辈子，希望乔杞不要恨他。
大年初一的早晨，乔杞仍旧没有收到薛至的消息。
临近中午，乔杞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是薛至的弟弟，薛和。
薛和跟她说，薛至昨晚在执行任务时，不幸中弹牺牲了。
乔杞不记得自己跟薛和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是谁先挂断的电话，她只记得薛和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而她平静得有些冷漠，没有哭，也没有流泪。
乔杞靠坐在吊椅上，手机被随意扔在床上，窗帘难得的被大大拉开，阳光毫不吝啬的照进来，包裹着吊椅上的人。
奇怪，今日晴空万里，气温也不低，阳光刺得她眼睛酸疼，但乔杞却觉得自己很冷，冷得止不住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