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艰难最艰难的时候，老唐不止一次的对小唐说过，要不两个人搭伴一起走好了。有时候小唐也痛快的答应了，有时候小唐会劝着说，再看看呢。

    有时候，小唐想放弃了，或者跟老唐说不如一起离开人间算了，老唐也是这样。一时痛快答应，一时又沉默着，过一会儿再说往后再看看吧。

    两人每次都是说说，也没做什么尝试，应该没有吧。

    最难的时候，小唐觉得没走一步都像是悬崖。

    正值升学压力，每天有数不完的卷子，每个月有月考，小唐已经很紧张了。

    可是家里面，也紧张。

    老唐每个月打零工的钱，没有那么多。老唐干那种轮班，或者干一整天休一整天的那种班，或者干一整天休两整天的班，总之，小唐第一次知道这么多奇怪的上班时间。

    只要老唐在家休息，或者玩手机，或者是脾气有些不好，唐奶奶就会埋怨，就会跟小唐告状，让小唐管管老唐，总说什么，一个大男人在自己女儿面前总是要脸的，小唐说话老唐总是会听的，别人说的话老唐都当放屁。

    老唐也有一肚子的委屈、痛苦、难受，却无法言说。对谁说呢？对万般不满的唐奶奶么？那毕竟是生养的亲妈，而且还收留了落魄的他们一家，他说不出口。对小唐说么？小唐自己还是个孩子，又是学习又是青春期，本身情绪也不稳定。对他哥哥说么？他哥哥和他，互相瞧不上，两兄弟聊不到两句，他哥哥就会怼他，要么说他太心高气傲，要么说他太折腾不知收敛，落到今天的下场。

    老唐一直以为只是过度几个月而已，没想到一下子就是十几年，小唐都已经开始工作了。

    40多岁的老唐，就这样，困在自己的老母亲家里，忍着、熬着、继续闷头自己尝试着。

    老唐研究过各种东西，炒房、炒股、炒期货之类的，总想着能靠这些起码能作为一条后路。

    在这段时间里，老唐尝试过去干个店面，黄了。尝试过炒房，但是没钱，家人也不支持贷款，黄了。

    最后，老唐开始炒股。

    “钱放在银行也是让银行拿去投资，为什么我不用来练习投资呢？不能实现盈利的死钱，就是放那里贬值而已。每年还要调整物价呢，哪年降了？再说了，最起码也算是学门手艺，入门要求不高，设备要求也不高，最起码也能充当条后路。”老唐解释到。

    面对大家的不解和责难，他解释过不止一次，从一开始开心的讲自己找到了条后路，到后面有些厌倦的反复解释自己没有异想天开一夜爆富、不是赌博也不是被人骗了，最后就不再讲了。被问急了，就默不作声的出门吹风，要么就是闷头睡觉，要么就是说没有了没有了。

    这种时候，小唐的身上就会有各种的眼神。同情的、奚落的、烦感的。明明是一家人，却总是用最长最凉最毒的刀子，慢慢的、反复的在最脆弱的地方捅进去、来回扭动几下，拔出来，再反复继续。

    哪里是家啊，简直就是灵魂屠宰场。

    那几年，真难熬啊。

    老唐老了，记不大清了，或许也不愿意记清楚了。

    小唐还年轻，可是痛苦和怨恨的情绪太多太重，背着它们实在无法活下去，强迫自己远离，强迫自己忘记。

    事情可以忘记，可是，痛苦却留在灵魂上，留在躯体记忆里。

    “你难受么，爸？感觉你一直很坚强，没什么感觉呢？”

    “你在说什么屁话？怎么，你以为我的心是什么长的啊，石头么？”

    老唐连表达难过都是那么的强硬和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