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标本

    从入园起,兰拓做过唯一一个不愚蠢的决定,大概就是挑中了羊园长的别墅作为他的住所。

    被限制行动的三天里,有哥哥当他的靠山替他兜底,兰拓并不心急自己的任务。

    从小就在这种被纵容的环境里长大,他完全没有闯祸后的危机感,因为无论事情大小,最终都会被家族摆平。

    充其量挨长辈一顿教训而已,都是不痛不痒的。

    而他,作为天资不聪慧、性格又顽劣的陪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富裕的生活。

    那三天里,他在别墅的各个房间里翻动,本来只是想找点乐趣消磨时光,没想到羊咩咩这个人秘密实在太多,多到无处可藏。

    兰拓就在一个隐蔽的收藏室里,发现了一本相册。

    相册里精细地标注了拍摄的年份,包含了羊咩咩这一生中所接触过的植物,从黑白照片过渡到彩色照片,又到现在可以扫码查看live动图的相片,几乎涵盖了他遇到过的所有人,数量比放在培育室里的登记册都全。

    若是某些照片里的人已经不在了,羊咩咩就会用记号笔在照片旁画一个小小的叉。

    兰拓在相册里看见了不少熟人,甚至还有涉及到参与过诸神之战的几位先神。

    就连当年撼动整个天界的忘川先神——金凤,也在这本相册集里。

    那只凤凰全身流火,振翅时火星四溅,丰满的羽翼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尽管知道金凤已经寂灭,兰拓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发了抖,他匆匆翻过那页,发现相册的外壳上有一行记号笔写的密码。

    锁着橱柜并不多,兰拓没花多少工夫就试出来了。

    不过更令他震惊的,是拉开橱柜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暗室——迎面一整座收藏柜里罗列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标本,如果细心地跟相册集比对,就能发现不少已故植物的相片能够在收藏柜里找到对应的标本。

    除妖师将证据一一罗列报告,易慈的表情愈发凝重。

    “兰拓仙人怀疑羊咩咩有杀害植物并收藏标本的变态倾向,因为我们在他的私人藏品中发现了不少存放近百年的植物标本。”

    “这其中,甚至还有一片金色凤翎。”

    除妖师机械地报告着,他甚至不敢直接念出金凤的名字,毕竟这在很多人眼中都是禁忌的话题。

    可世间有着炽热光芒的金色凤翎,除了金凤以外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兰拓手握大量证据,连说话都多了不少底气:“监控视频都是我哥哥提供的,相册和标本是我发现的,这里有不少标本还是当年在世界种子科技公司登记过的实验植物,这说明了什么?羊咩咩故意接近实验设备,肯定是为了搜集植物标本!证据确凿,无法抵赖。”

    “不可能的……”

    白椰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她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羊园长会做出那些阴险的事情。

    羊园长有收藏古董的癖好,这个白椰是知道的。

    像是想到了一种可能,白椰大声说:“羊园长的藏品大多都是从集市和古董摊上淘来的,说不定那些都是他买来的东西。”

    易慈心中了然,迅速接过话题:“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需要我们深入调查。兰拓,羊咩咩是否有罪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判定的,这些证据并不能直接证明羊咩咩就是导致系统混乱的凶手。”

    他手里还接着黑色加密任务,能品出来天界对系统融合的态度是支持的,不然也不会让给他权限,让他排除掉一切阻碍融合进度的因素。

    兰拓显然有些恼怒:“种种证据指向的只有羊咩咩一个!就算没有直接证据,难道你现在能找到比他行动路线更符合的嫌疑人吗?易慈,你也是当过这类差事的人,可不要被什么人给哄骗了。”

    他说这话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椰一眼,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白椰对他怀着攻击性的目光也没有躲避,直接迎上那双猩红的眼睛,绷紧了下颌。

    “哼,我不跟你们耗着了,有什么话留着向天界报告时说吧,证据我已经交上去了,我们拭目以待。”兰拓捋了捋两根飘带,带着手下们风风光光地撤离了。

    银叶菊凑到白椰身前,眼底红红的:“白椰姐姐,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的园长真的是坏人吗?”

    白椰咬了咬下唇,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还没有判决说羊园长是坏人,我也不相信。”

    深深的无助感像一层潮湿的凉雾包拢着她,脑袋乱糟糟的,白椰压抑着那股烦躁,皱紧了眉。

    羊园长到底去哪里了……

    明明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这座植物园的。

    几片干枯的落叶被风吹卷到白椰脚边,她蹲下身捡起一片,手指还没用力,脆生生的叶片就碎掉了一块。

    感觉到身后一直存在着一道温凉的目光,白椰一开口就克制不住地多了几分委屈:“他要真的是什么变态收集狂,怎么会把快死掉的我养在植物园里,每天浇水施肥晒太阳……”

    “干脆也直接把我做成标本算了,何必要那么麻烦。”

    她心里矛盾着,烦躁着。

    一边是经过漫长年岁积累的情感,她几乎把羊园长当作唯一能够依赖的长辈了。

    而另一边,巨大的谜团像是有备而来,直指罪名。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亲手把自己养大的人,在某天被一群陌生人抓走了,只留下一个告示,说这个对她善良又心软的家伙,其实是个杀人犯。

    “太荒唐了……”

    白椰攥了攥手指,几乎再用全身的力气憋住眼泪。

    她在风中轻轻颤抖着,却倔强着,不肯缩向安全的地方。

    一片阴凉的影子移到头顶,白椰肩膀僵了一下,才慢吞吞回过头。

    易慈举着一片芭蕉叶,遮住了烤人的阳光。

    “再晒下去要脱水了。”他说。

    “哎,小椰树,那八爪鱼想抓的人又不是你,干嘛难受成这样啊。”寒月的声音也在不远处传来,他正靠坐在一块石头旁,懒懒散散地举着芭蕉叶,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你们仙族难道都没有共情能力吗,”白椰语气有些冲,不免带了些怨怼,“羊园长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他被抓我还高兴的话,才不对劲吧。”

    “……”寒月愣了一下,忽然就收起了散漫的态度。

    易慈低声解释了句:“寒月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他过去的经历和你很像。”

    说完,他又抛给寒月一个冷眼:“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嘴快的毛病,说话前过过脑。”

    寒月竟然乖乖道了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他说得很真诚,倒是让白椰有点迷惑。

    易慈的语气十分委婉:“白椰,如果抛去个人情感不谈,你真的认为羊咩咩与系统融合一事无关吗?”

    她心里也乱糟糟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了声“不知道”。

    “你说羊园长救了你,可你是否想过,你家人为何而死?”易慈问着,语气很耐心。

    白椰生来就在阳光海岸了,凭她的水准根本进不了这种培育救助珍稀濒危物种的植物园。

    作为一个无忧无虑的本地人,忽然在某天,从天而降了一个植物园。

    烈火焚烧,海岛的族人全被销毁而死掉。

    她的头顶从此也多了一层玻璃罩子,不再是直接接触天空与海风,而是成了阳光海岸区的一株观赏性椰树。

    “那些故事都是你的原话,对吗?”易慈点醒她。

    白椰心口一痛。

    她矛盾的正是这个原因。

    “先不说罪责,我们至少要查清楚,那场火和社恐植物园的出现是否有直接联系,羊咩咩究竟在科技公司做过什么。”

    易慈温厚的声音一直在安抚白椰的情绪:“我不支持兰拓立刻逮捕羊咩咩,但确实希望尽快找到他。”

    太多的谜团卡在羊咩咩这里了,他必须要找到这个人,一一查问清楚。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易慈问。

    白椰在他温和的问询中终于点了下头:“在抓他之前,我必须要见羊园长一面。”

    易慈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他轻轻拍了下白椰的头顶:“那这段时间……就要劳烦你帮我一起找找线索了。”

    白椰又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兰拓不是说已经递交了证据吗?羊园长不会在这之前就被抓走了吧?”

    “不会。”易慈温声笑着。

    “为什么?不是说他的任务期限只剩下今天一天了。”白椰担心地嘟囔着。

    “因为,天界向来隔日受理文件,”易慈眼里笑意不减,“明天是周六。”

    “周末不算工时。”

    望着易慈快要在阳光下融化的眼神,寒月扁扁嘴,默默偏开了头。

    活了近千百年,世间各类稀奇事他也见了不少,明明放在别人身上都不屑一顾,可偏偏当对象是易慈时,寒月心底总是生出一种违和感。

    倒也不是见不得孤寡了大半辈子的兄弟寻找幸福,就是……和世俗接壤得有点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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