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做梦，梦到前世和明远分手的那一天。

    我死死抱住他，他像梦里出现的无数次一样，双手放在我肩膀上，准备推开我。

    我在被迫接受他要推开我的痛苦中沉默，每一次都是。可是我除了被迫接受，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当一个人要离开你，你除了只能接受，你还能怎样？

    我在梦里难受了一次又一次，有眼泪流出来。每一次到这个画面，我都流泪。

    “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我真的很难受，可不可以让我抱2分钟？”这一次，在明远双手搭在我肩上时，我稍稍松开，但依然是抱住他的姿势，头仰起看他，“你帮我缓一缓好不好？我太难受了，我一个人撑不过来。”

    也许是我眼中祈求太过明显，明远原本要推开我的手，变成了拍拍我的头顶，带着安抚意味的。

    “对不起。”明远眼神注视我身后的某个地方，没有看我。

    “嗯，你该要给我道歉的。”松开了环住他的手，往后退了2步。

    当初被提分手时，那种强烈的被抛弃感，让我们，迅速站在了对立面上，不再是彼此相爱的恋人，而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在愧疚中隐隐担忧我是那个可能成为死缠烂打报复回去的人。我在震惊慌乱痛苦中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做，又下意识固执挽留，不肯放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梦中的他，始终推开我。而我，在重复了很多次的倔犟沉默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你是该和我道歉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身体里传来，又像是隔空看着我自己，不再是那个拧巴的小女孩了，她看见了自己的诉求，她开口说话，说心里话，而不是故意说他喜欢听的话。

    “我很伤心。你提分手，要离开我，我很难过。你现在要推开我，让我更难过。”从前我们都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或者肩并肩互相依靠着躺在沙发上，如今都不再看着对方的眼睛了。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可我还是很难过。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愧疚，或者回心转意还是怎样，我是想告诉你，我很难过，就算我们不是恋人，我们曾经也是很好的工作伙伴，也是可以聊得来的朋友，但现在，现在，因为你不再喜欢我了，你开始怀疑我，我开始指责你。爱情丧失，让我们成了这么可恶的人。可我们，我们不是坏人，不是吗？我们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是真的很疑惑。

    “哥哥，你比我懂得多，你可不可以回答我？”

    这次换明远沉默，但他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敌意感消失了。

    “因为我觉得我做错了，小叙。”良久，久到我以为明远会一直沉默下去，他开口，“因为我做错了，做错的人害怕承担责任，我说过我会永远爱你，可我现在不爱你，我遇到了比你更好更合适我的人，我想离开你。我的良心告诉我，我要留下来，可我内心还有一道声音，每次在我看到你时，它都会响起来，让我离开。”

    “哥哥，你知道我虽然很难过，但是我会放手的吧？”

    “我也很害怕，小叙，我也很害怕。”明远声音哽咽起来。

    明远在我心里一直比我成熟。大多数时候能够敏锐察觉到我情绪的起伏，并恰到好处安慰我。和他在一起后，我倒是有一些小性子出来。但面对他的问题，不管是人际关系心理情绪上的，还是演员职业生涯方面的，我都有些无力感。

    无力感累积，就会怀疑他为何爱我。原来我的爱里，一开始就是带着怀疑的。我不信任他。

    不信任本身就会带来伤害。就像明远不相信我会果断分手再见。

    原来明远也害怕。

    我们爱人，我们赋予了对方温暖自己的机会，同时也一并给予了伤害自己的可能性。

    哪怕在梦里，我说我不会伤害他，他也不会相信。语言的力量是微小的，对于明远来说，看到的行动，才是可信。

    “哥哥，我知道你害怕，可我们都是很好的人。再见啦～虽然我很想说我们以后做朋友吧，但是你也知道这有点难。或者我们要不要做兄妹？你以前还一直开玩笑别人会误以为我们是兄妹来着。”不是情侣，我也不能再抱着明远安慰他，况且我也在自己的痛苦中，无力再去照顾他的情绪。

    “不过想一想还是不要了，理不清剪还乱。”

    梦里那个反复播放的故事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结局。我不是非得在痛苦中沉默。我可以把我的痛苦说出来。

    他让我难过了，我可以告诉他我难过，让他安慰我。即使作为互不认识的人，做错了事也需要道歉，也需要安抚。

    没道理明远让我有了不开心的情绪，我还要想着怎么掩饰。不用掩饰。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描述自己的情绪，说出自己的诉求。

    第二天早上醒来，有些恍惚。梦境太过清晰真实，我一时有点分不清楚。

    打开手机，7点半微信里明远发来了6条消息：

    早安呀，叙叙

    起床了嘛？小懒猪

    去内蒙的攻略做好啦，发给你

    要和叙叙一起旅游，太开心啦

    附上1张旅游攻略截图，和一张小猫咪表情包。

    放下手机，又再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感觉清醒了一点，又打开手机，开始回明远的信息：

    呼呼，也炒鸡期待和哥哥一起出去玩。

    哥哥吃早饭了么？

    一起去吃嘛？～

    过了一会，敲门声音响起，手机也收到消息，是明远：

    叙叙，我买早餐了噢，是你喜欢的生煎包，还有牛奶。

    我打开门，他站在门外，笑意在脸上。

    “哥哥来啦～”我也笑。

    明远走进来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分别拿出来打开包装盒。

    我坐在桌子旁的空椅上，双手撑在椅子后半部分，耸着肩膀，两只腿晃来晃去，看着他。

    或许是目光太过热情，明远偏头看我，冲我笑了笑，又继续摆放餐具。

    “好啦，叙叙吃吧～”他把筷子递给我。

    我笑着摇头，不接，嘻嘻，“哥哥喂我～”

    他夹起生煎包，放在嘴边吹了吹，等不那么烫的时候一只手喂给我，另一只手在下面接着。

    我尝试着咬了一口，不烫，又咬了一口。明远吃了剩下那半个生煎。

    头靠在明远肩上，“真好吃。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