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鹰关(九)

    若恙凝重的神色仿佛是一记重锤,彻底敲响了百姓的恐慌!纷纷叫嚷着救命,甚至险些出现踩踏。

    风清拽下墙上的长剑,飞过去拦在了跑的最前面的一个男人跟前,厉声喊道:“谁都不准走!”

    这惊为天人的小美人忽然露出如此霸道强势的一面,平时冷的不近人情让人不敢靠近,如今却是冷得让人忍不住跪地臣服。

    她身上有肃杀之气。

    风清再次重复:“谁都不许走!”

    “杜府主,给士兵分发面罩和厚实的手套鞋具,将在场所有人都登记集中在一块集中看管。守卫日夜轮值,每个时辰都要进行检查记录。”

    “谁敢乱跑,我让他下一个贴在墙上!”

    杜府主最快反应过来,这是,这是应对瘟疫之法啊。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让杜和等人立刻将风清所言落实。

    为了防止他们动乱,风清一直守在栋梁巷,直到每个人都被接走。

    “这瘟疫,是魔族投的吗?”等安置好今日围在栋梁巷的百姓,杜府主这才找上风清相谈。

    “杜大人已心知肚明,何必再问。与其在我这寻求不必要的安慰,不如想想接下来如何应对。”

    风清冷漠的语气反而让杜勇清醒了几分。

    对,对,如今不止城中,还有城外啊!

    徐将军和游将军正带着纡林的老弱妇孺过来,太子殿下也在赶来接应的路上。

    “如今到底会出现什么情况还未至,能做的防范我们已然都做了杜府主务必安抚好关中百姓,关中,绝对不能乱。”

    “多谢仙子相助,本官必定与狭鹰关共存亡。”

    这日旁观的百姓都被安排在一座硕大的四方院里,虽然条件简陋,但已经是现下能凑出来最大的了,杜府主拨了很多侍卫镇守,将院子围地水泄不通。

    百姓问起来,回答一律都是怀疑在场人有投毒嫌疑,配合调查。

    过了两天,杜和和罗绛就给风清带来了消息了。

    风清正坐在府主书房里,看着那张铺开的地图愣神,听闻他们的脚步,这才抬头。

    杜和说:“那陈氏家里的说她几天都没吃下任何东西,因为怀着孕吃什么吐什么,极没有胃口,一连好几天都是喝井水,吃些酸口的腌萝卜度日的。”

    “那酸萝卜她家里人都吃。唯有井水,只有陈氏喝了。”

    罗绛见杜和半天说不到重点,把怀里的图册翻开给风清看:“狭鹰关多干旱,因此府主曾安排建造了地下渠,将泫月河支流引流到百姓的井中,如今不过三月,百姓基本用的都是积攒的雨水。而井水都是屯着用来度过干旱的炎夏和秋日。”

    “陈氏家人心疼她怀子,呕吐不已,便打了甘甜些的井水给她喝。”

    风清看着罗绛手中的地下井渠引流图,不用他们解释也明白了大半。

    魔族投毒在井水中。

    或者说,投毒在泫月河支流里。

    所以那天,她和杜和撞见涉昂同那女子一起。

    他们不止为了抢衔月草,更是在那里投毒。

    风清问:“府主怎么说?”

    “府主已经下令封锁所有的井水口了,让百姓暂时都用的储存雨水。”

    风清盯着那张地图,又问:“院子里什么情况?”

    “暂时还没有出现异常,倒是好些个坐不住开始闹腾了,嚷嚷着要回家。那院子住着几十号人,好些都只能外堂打地铺,您看,是否可以撤了?”

    罗绛也建议:“如此继续下去,百姓恐怕心生恐慌,这背后可是几十个家庭,影响不小。”

    然而风清不同意:“不撤,继续,增派人手加强戒备。”

    杜和左右为难:“可,这总要有个理由,现在百姓们闹的不行,平关府外天天有人堵。”

    风清终于舍得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因为要下雨了。”

    这是什么破理由!杜和还想力争一番,被罗绛拉走。

    杜和将风清的原话传达给杜府主,杜勇也并没说什么,让人按照风清说的做。

    又是两日无事。

    风清照例坐到了杜府主的书房。

    因为杜平安的所作所为,这个书房杜勇和蓝芸都不愿再踏足。倒是这几日风清日日来此。

    “滚!你给我滚!”蓝芸的怒骂声伴随着瓷器的碎裂声一同传入了风清的耳朵。

    风清一出去就看到坐着轮椅的杜和被蓝芸轰出门,身上还有些汤汤水水和药渣子。

    “芸儿。”杜平安并不恼怒,满脸不可思议地委屈,爱都小心翼翼地藏在眼睛里,生怕声音大了伤了爱妻。

    蓝芸闭上眼冷静,如今内忧外患,她不折腾就是为家里减轻负担。但她也再容忍不下杜平安了,这些天她并未主动再提起她和杜平安的事,不愿父亲再操心家里,只求和杜平安再不相见。

    只是这几日大多数的府兵侍卫都调派出去了,被关着的杜平安这才有机会跑到蓝芸面前。

    她扶着肚子,对着昂起脸手足无措地杜平安说:“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杜平安,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要来见我,我也不会去见你,等太子殿下到关中,我会求太子殿下带我一道回家。”

    “这个孩子,也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与你无关。”

    杜平安如遭雷劈:“芸儿,我是你的夫君啊。我们总角相识,相知相恋,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你,你就不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我都会改的,你尽管打我骂我,你不能离开我啊。没有你,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他被打断的双腿还没办法站起来,双手摁着轮椅想要将自己支撑起来,去够自己忽然冷情的妻子。

    他不明白,他为何受伤醒来,妻子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如此冷漠,竟能将自儿时的情分轻飘飘割舍。

    “今年是我们成亲的第七年。杜平安,你已不是二十岁的少年郎了。”蓝芸觉得荒谬极了,这个前几天还和别的女人苟且,一边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一遍毫不留情说着给她下毒,杀了她和孩子的男人,清醒过来的便一口咬定自己是他新婚妻子,对她百般呵护,嘘寒问暖。

    这些都不至于让蓝芸破口大骂。她不是街头泼妇,蓝家亦是功勋世家,不说闻达岐都,但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她是高门之女,有头有脸有教养。

    但他杜平安不能,他独独不能用二十岁的眼睛看她。

    那是她记忆里,被宠爱着的时候的模样。

    那是二十七岁的杜平安装也装不出来的模样。

    她见过被他爱着的样子,因此蓝芸比谁都清楚,杜平安是真的失忆了。

    “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杜平安挣脱轮椅,却又跪倒在地上,他红着眼爬过去抓蓝芸的裙角,固执地一遍又一遍问为什么就不爱了。

    蓝芸看着他卑微至极的模样,眼泪就从眼角滚了出来,顺着下巴就滴在了杜平安的手上,烫地杜平安再不敢动作,只是固执地仰着头,无声祈求她。

    别走,芸儿,别走。

    蓝芸忽然笑了。

    她边哭边笑,最后一步步后退,把那句话还给了杜平安:“杜平安,你为什么不爱我了呢?”

    “芸儿!芸儿!”杜平安用手当脚,一步一步爬过去,无助地拍打蓝芸的房门。

    风清漠然地看着这场闹剧。

    若恙熬了养胎药来,“可能渺渺那件事对他来说太可怕了,他下意识就想逃离,醒来之后就这样了,他回到了二十岁。新婚燕尔,情谊深浓。”

    风清不理解也不尊重,只觉得杜平安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她有几分不屑:“不过七年,他就从情深不悔成了杀妻灭子的元凶,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若恙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风清小巧的耳朵,“小九,爱是有力量的。”

    风清心中的空洞不是那轻飘飘的一个爱字就可以填满的,她亦认为人之爱欲浅薄又瞬息万变,世间最最可靠的,唯为手中利刃。

    风清倚门发笑,余光一瞥就是罗绛手忙脚乱收拾笔录本,视线却怎么也不肯从师姐身上移开,好几天没睡的眼皮下挂着乌青,气血不足脸色发白,偏偏还露出几颗牙呵呵笑着。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风清歪过头去看师姐,师姐正对那脆皮书生笑意盈盈,还指着自己的衣襟,无声示意罗绛衣服皱了。

    她再扭头,对面的那人慌乱低下头,在胸前猛捋了几遍,一个过猛,刚整理好的册子全掉了。他又红着脸连忙蹲下去拾册子。

    风清怀疑这位‘神’真身是猴,捡几个册子还能搞那么多小动作,不是想偷看又不敢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看她师姐,就是一手正衣冠的同时用膝盖和手肘夹着拿不下的册子。

    单脚还站不稳,左右摇摆晃晃呼呼。

    乐。

    不如她钻回书房。

    当天夜里,若恙给风清煮了一大碗面,两人找了张小桌子,简单的吃了一顿,风清吃到一半又想起白天的乐子,问若恙:“师姐,若是罗绛变心了呢?”

    若恙只吃小小一碗,她早吃好了,不愿自家孩子独自吃饭,一直坐在边上陪着风清。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想了一下这种可能。

    “那不是变心。只是选择不同了。”

    “上古时,我还是尊荣无双的神女,要嫁的是神宫的战神。后来魔族崛起,我更爱苍生,于是舍生入道,弃了战神。前九世,总是他带着记忆寻我。这一世,我恢复记忆,等了一千多年,等到记忆全无的他。”

    “你若问我爱战神还是爱书生。我也只能回答,上古的神女爱战神。如今的医师爱书生。”

    “清儿。”

    “爱是一触即发的本能。爱不会变,它永远存在当下那一瞬,只一瞬。接下来的一生,都是为爱抉择的苦读。”

    是白首不离,还是相看两眼;是不计结果,还是中道断舍,都是抉择。

    风清懵懵懂懂,捏着筷子看向若恙,清亮的双瞳写满了‘啊?’

    若恙觉得风清格外可爱天真,他们的小师妹是她见过最最好的孩子。

    她粲然一笑,就问:“绣花鞋的主人,是你的心上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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