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晏的过去

    温庭晏笑骂一声:“好了,玩够了吧?”

    邓封这才抹了眼泪,坐直了身体。

    江书棠把白日里见到的来龙去脉都简单说了,最后又补充道:“我怀疑扬州是他曾经的某个据点,只是现在这个据点因为段家要开设分会过来而舍弃了。”

    “据点,意指?”邓封还是没有这个头脑联想到什么,他毕竟才入世不久,前十几年饱受家中保护,单纯的很。

    “西兖商道七百二十条官道,成千上万条私道小道,往来商客停踞盘留在何处,都是秘密集的消息网,除了他们的商物,这些信息更是宝贵的数据资源。”江书棠努力给他解释着信息的作用。

    邓封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

    没有听懂。

    温庭晏沉吟一声,接着江书棠的话给邓封解释道:“比方说,今日你在东门卖瓜,卖的是二两一斤,生意不错;经过了这条商道的时候,他的人便知晓了你这里的售卖情况,那么他在西门卖,也可以参考你这个价格,亦或者比你更低,来压榨你的生意。”

    比起江书棠的解释,温庭晏的话更通俗易懂。邓封了然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竟是如此!那他压低了价格不是就没得赚了?”

    江书棠叹了口气:“大少爷,你可真是大少爷。他没得赚,你也赚不到,他只要把你拖垮了,到时候这里的生意都是他的,他还怕回不来本?”

    “如此大的风险?”邓封显然刚接触家中生意没多久,还不懂这些商场的尔虞我诈。

    “看来,他撤离扬州,要么是找到更好的据点了,要么就真的因为段家的介入而想要提早断舍离而忍痛割爱了。”温庭晏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一丝懊恼,“我追踪了他这些时日,什么消息都没能打探到。”

    “你已经很厉害了。”能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知道他与贺兰州牧的联系。又能快速转变思维,从贺兰州侧面突破。江书棠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恐怕做不到。

    江书棠的肯定让温庭晏的脸色稍微好了点。

    “我说,”邓封趁他心情好,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还不打算和陛下和解啊?”

    “没什么好和解的。”温庭晏的眼神轻轻落在远方,有些捉摸不透。

    “你说你,逞什么强呢?一个人跑到江南来,什么兵马侍从,一点没要。现在你和人家提督大人都不在一个水平范围上。拿什么和他斗?要不是祝赫那小子偶尔接济,你连生活的盘缠都成问题!”

    温庭晏安静地垂下眼:“是我没本事。”

    江书棠见他这样颓然,有些不忍心,“怎会到这个地步?”她一直知道他难,可是不知道他这样难。

    “老四没和你说过吗?”邓封“咦”了一声,见温庭晏并没有阻止,便解释道:“庭晏幼时住在宫外,正好住我们兄弟隔壁。他家中父母早亡,一直由家中族群接济,然而除了给他安排了宅子,旁的别的就没有了。因而他幼时常常挨饿,幸而他聪慧机灵,便四处交友,找同龄的玩伴救济。而祝赫,因其生母原因,也养在宫外上不得台面,条件比庭晏还要艰苦。庭晏那时就和我们常常玩在一处,却偶然结识了祝赫,带他同我们一起玩。当时论排年龄辈分,庭晏排第五,就在我之前。然而当时庭晏少年心气,人难免有些傲骨,不愿当落底的。祝赫与我们关系不算好,与他关系最好,两人用一块烧饼就互相调换了,这才让他落了个老四的名号。”

    “没想到,你幼时还是这样一个性子?”江书棠挑着眉,手肘撑着听故事,听得十分精彩。

    他轻轻一笑,没有反驳。

    邓封接着说:“后来,宫中来人,将他们二人都接回了宫中抚养。而我们,也因为家中商业的缘故,回了滇西。后来便很少再见,只有偶尔的书信联系了。”

    “你……”江书棠有些怜悯地看了温庭晏一眼,欲言又止。谁能想到风光霁月的户部尚书,曾经是这样一段过去呢?

    “很不堪对吧。”他苦笑一声:“我的过去,很不堪吧。”

    江书棠摇了摇头:“能好好长大,你已经很努力了。”

    这一句话,带着偏宠的嚣张的温柔,终于击溃了温庭晏掩藏许久的防线。

    见他目光碎裂,江书棠一个没忍住,手指轻轻触上了他的发顶,小心又安抚地揉了几下。

    他眼眶通红地看向江书棠,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否认那些艰难的让人崩塌的岁月里,他有多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个人。

    “那你和陛下,又是什么缘故?”江书棠松开手,问道。

    温庭晏没等邓封解释,自己给她解释道:“入宫之后,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把我与祝赫带在身边抚养。我学的是为臣之道,而祝赫学的,是为兄之道。她给我们想要的一切,权利,地位,而我们必须成为祝炎的矛和盾,为他冲锋陷阵。祝赫从来离经叛道,他不甘于此,干脆卸了官职,远调京外,当了个毫无实权的闲散王爷。而我十分没用,循规蹈矩这许多年,一直浑浑噩噩被摆布着活到了现在。”

    “起码你现在是想要做出改变的不是吗?”江书棠早就洞穿了他,“否则,你不会孤注一掷,来到江南。”

    温庭晏点了点头,眼神中却透露出迷茫:“可是,祝炎那里……”

    “你,祝赫,祝炎,你们三人曾经关系都不错吧?”之前听祝赫说过,他们三人也曾经结拜过。

    “嗯,你怎的知晓?”

    “按照我对温大人你的了解,你虽正直有风骨,却也不是为了强权会屈服之人,你会帮皇帝到现在,想来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心甘情愿。”她视线灼热,“不过,你既然现在又与他决裂,想必是他做了什么违背你原则的事情。”

    温庭晏叹了一口气,他什么都瞒不住她。

    她太懂自己了。

    “祝炎这些年,越发变得贪得无厌,与我记忆中纯粹的少年相差甚远,朝中新臣旧臣轮替,他更是将一些肱骨之臣换下,反而替上了一些道貌岸然之徒。为了尽快掌控朝局,他更是架空了许多忠臣,后来聂政廉势起,他渐有把控不住之势,这才慌乱。”

    “可是你还是想帮他对吧?”江书棠了然得笑了笑:“你就是口嫌体正直,嘴上嫌弃,却还是为他尽心尽力。”

    温庭晏抿着嘴,静静地看着她,轻微地点了点头,有些羞赧。

    邓封看着他们二人来往,瞬觉这种氛围他干预不进去。“ 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刚想起身,却被温庭晏云淡风轻地一把拽住,按回了原位。

    “这是你的房间,你走什么?”江书棠一脸莫名其妙。

    邓封一拍头,他都忘了。

    温庭晏站起身,“既然你不耐烦了,那我们走吧。”

    江书棠配合地点了点头。

    邓封连忙挥了挥手,恨不得直接送走这默契十足的两人。

    临出门,温庭晏拉住他,嘱咐道:“别忘了,你答应江小姐的事情。往后合作,不可反悔。”

    “知道,知道!”邓封躬身拜了拜,匆忙想送走两尊大佛。

    见他此番动作,江书棠偷笑了一声,深藏功与名:“你放心,就算合作,我也不会用我的大名,你们滇西四大家,不会与聂政廉扯上一点关系。”

    这是她确定在往后会做的事情。另取一个名号,神不知鬼不觉在聂政廉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众商客来往。将来段家商会的打理,与叔母的合作,皆不能以她江书棠的名号。

    毕竟名义上的她,可是站在聂政廉一边的大反派!

    “江小姐,我等你的吩咐。”在合作的事情上,邓封还是十分认真的,他虽然单纯却不蠢,看得出来这江小姐未来在商界的巨大潜力。

    现在抱上大腿也不晚。

    江书棠把温庭晏送回房门口,转身欲走,被温庭晏扭扭捏捏地叫住:“江小姐……要进去坐坐吗?”

    江书棠抬眼一看,外头天都黑了。

    想到之前的夜晚,她心中冒出一丝不大好的预感。笑道:“别了吧,我怕进去了,今晚上就出不来了。”再被迫落个锁啥的,她可吃不消。

    谁知,这话说出口,她才感觉到歧义。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改口,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改。

    抬眼去看温庭晏,只见他似乎也联想到了昨夜,脸色绯红,结结巴巴道:“我……我不会冒犯的……”

    江书棠有些心虚……她怕她会。

    尤其是今日的温大人尤其娇弱的情况下。

    “算了,我还有事情,先回去了。”今日一天未见聂政廉,总归是要到他面前露露脸,解释解释自己这两日在做些什么,编也要编的到位才行。

    温庭晏听她说还有事情,倒是乖巧地让开了些许,只是脑袋中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他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有事?是又要见什么人吗?”

    温庭晏心中暗忖:她一天天的,见了这个见那个,唯独好像对自己不是很上心。是因为他不走商道,对她没有助力的缘故吗?

    实则他不知道,对于江书棠一个事业脑来说,挪出来关怀他的这些时间,已经显得他与别人与众不同了。

    “嗯啊。”江书棠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只好老实回答。

    “你要见的这个人,不会留你过夜吧?”温庭晏深觉有些冒犯,但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温大人放心,除了您,不会有人留我过夜的。”一句话,果断噎住了想要继续发问的温庭晏。

    “还有问题吗?温大人?”江书棠好脾气地问道。

    在她不知不觉间,其实已经对温庭晏越来越宽容了。只是她尚且不知道。

    温庭晏其实还有问题,他想问问,这个见的人是男的女的呀?晚上去见,安不安全呀?要不要去接她呀……但是见她不耐烦,不敢再问了。

    他的耳根发烫,微微摇了摇头。

    好似有些死缠烂打,惹她不快了。

    他有些失落地转身,却见一只轻柔的手慢慢贴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声音清澈明媚,落入耳中:“还好,不烧了。早点睡吧。”

    “嗯。”温庭晏掩饰着雀跃,带着鼻音,任由自己的心跳飞速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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