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顾淮也不知道自己抱了宁欢多久,从前两人从未如此亲密过,而到了今晚,顾淮便有些舍不得撒手了。

    欢欢从前同他说起过,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草木味道,他那时只是一笑置之,他又不用熏香,应该只是干农活时沾上的,倒也幸亏欢欢很喜欢。

    但顾淮却从没和宁欢说起过,她身上也有种很好闻的味道,也不是熏香,而是一种令人感到温馨又舒适的感觉。

    这么说来,倒是他的说法更像胡诌出来的。

    顾淮挺拔的鼻尖悄悄凑到了宁欢的鬓发间,果然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欢欢向来是个洒脱又自在的姑娘,总是无拘无束,只有这时,他才能深刻地感觉到她确实在自己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怀里的女孩儿呼吸声变得绵长,便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看了一眼,宁欢睡得很香,但是眉头依旧蹙着,眼角还有哭过的痕迹,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得很。

    明天眼睛可能都要肿了。

    顾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揽过宁欢的腿弯,把她整个人连带着毯子一起抱了起来。

    竟是出乎人意料的轻。

    宁欢本人虽然总对自己一六二的身高耿耿于怀,但是那是对于现代来说,在如今这个时代,这身高对于女孩子来说属实不算矮了。

    但也不知道顾淮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从小食不果腹,但却硬生生比她高了二十多公分,如今蜷在毯子里被顾淮抱在怀中,更是小小一团,像只猫儿一般。

    顾淮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到了床榻上,他略微踌躇了一会儿,便又替宁欢脱了鞋袜,扯过一旁的被子给她盖好。

    然后便半蹲到床边,出神地注视着这个让他每日牵肠挂肚的姑娘的睡颜。

    她睡得依旧不太安稳,眉毛依旧蹙着,看得顾淮心像被谁攥住一样疼,他本想抬手抚平她的眉毛,但又怕把人吵醒,便只是轻轻摸了摸宁欢的后颈,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半晌过去,顾淮终究没忍住,凑上前克制地轻轻吻了吻宁欢的鬓角,但旋即就退开了。

    他看着女孩儿似乎放松了一些的神情,终于放下心,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便转过身走到了窗边,没有吹灭蜡烛,而是直接端走了烛台,后就轻轻关上了门,没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县令府。

    他倒确实想和欢欢多待一会儿,但除开县令大人不会同意,还可能大半夜出来给他一拳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顾淮走之后,没有了烛火的映照,宁欢的房间便陷入了黑暗,一时之间,便只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轻响,还有细微的虫鸣。

    小七却已经悄默声地溜了回来,它回到宁欢的意识空间里,试探地叫了几声:“宿主,宿主?”

    它声音本来就不大,宁欢又被一系列事情搞得精疲力尽,竟是也没被叫醒,依旧睡得很熟。

    小七终于松了一口气,宿主没醒就好,不然,它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半晌过去,一个耀眼的白色光球从宁欢的心口处飞了出来,直直地飞向了仍然被毯子裹着,却无声无息地躺在小窝里的小猫身上。

    小三花全身猛地抽搐了一下,须臾之间,它毛茸茸的腹部竟然又重新开始起伏起来,就像是睡得正鼾,还没醒过来一样。

    小七看着眼前这幕医学奇迹,倒是半点没惊讶,只是十分开心,即便它的意识正逐渐消散,它依旧十分开心。

    希望在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它的宿主能一切顺遂。

    ……

    北方的夏天雨季很短,今日白天天气晴朗,晚间视野便也相当好,月光洒落下来,倒也显出几分静谧,和平日里也没什么区别。

    顾淮端着烛台走到了金塘县的稻田边,他今天下午的时候从刘大娘口中问出了大概的位置,但是她当时也十分慌乱,不记得确切在哪里了。

    但是已经足够顾淮知道,事情发生在他家的水田边上。

    若是这样的话,那会不会此事的根源完全在于他,而欢欢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如果真是这样,他以后又有何脸面面对她呢?

    她本来不用遭受那离别的痛苦的。

    顾淮走在田埂上,烛火不算很明亮,只能照亮前方一点点路,夜晚的田野相比于白日里要安静得多,只能听见躲在草丛里的各种昆虫的鸣叫。

    他就着烛火的微光,仔细看着脚下,田埂上的脚印很杂乱,但倒是能看出有一个人的脚印是压在最上方的,不属于他自己,痕迹很新鲜,应该就是今日出现的。

    顾淮沿着脚印一路走,不久就走到了自家水田边上,那人的脚印便也断了。

    他抬头望向宽阔的水田,稻子长势很好,枝叶健壮,不时有几处在微微摇晃,应当是刚刚有鱼游过。

    这都是欢欢的心血。

    顾淮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又出神地望了一会儿,这才半蹲下来,端着烛台凑近了地面。

    看上去这里曾经确实曾有过一场争执,新鲜的泥土被翻起了不少,还有被踩断的草茎,看不出血迹,但这也很正常,应该已经浸到土壤里了。

    顾淮又往前方挪了挪,旋即,那对漂亮的凤眼便眯了起来。

    在靠近水田的地方,有不少细碎的粉末。

    他抬手拈了一点起来,举到自己眼前细细看着。

    良久,顾淮终于认出了这东西,是乡下药老鼠用的药粉,原料是山上几种常见的有毒草药,晒干磨成粉之后会被拌到粮食里,用来诱杀老鼠。

    看来,这是有人想要在自己的水田里投毒。

    这种药粉不溶于水,若是洒到水面上肯定会被鱼当做饵料吃掉。

    顾淮连忙拨开密密麻麻的稻子,惊起了好几条鱼,它们赶紧扑棱扑棱地游走了,翻起了一阵水花。

    水面上什么都没有,鱼也活的好好的。

    所以,他并没有得逞?

    而欢欢的猫遭此毒手,应该就是坏了那人的好事吧。

    顾淮的心一下子就像被谁揪住了一样难受,原来,果然是因为他。

    他的呼吸一下就沉重了起来,半晌过去,他终于放开了扒着稻子的手,站起身,看着晴朗的夜空出神。

    他知道从前自己在金塘县里不太受欢迎,但要论结仇,那倒还不至于,毕竟从前他无依无靠,不会蠢到去经常得罪人。

    但放到现在来说,最近的,和他有私怨的人……

    顾淮几乎立刻就想起了李遥,想起那个一直对欢欢居心不轨的人,想起前几天那个充满了怨愤的眼神……

    今晚的夜空很漂亮,是淡淡的紫色,明月皎洁,繁星点点,但顾淮却无心欣赏。

    他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才低头轻轻吹灭了烛火,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很多事情的确覆水难收,但在他这里,却谁都别想轻易揭过。

    ……

    第二天一早,宁欢是被压醒的,她在睡梦中就感觉自己胸口发闷,有点喘不过气。

    自从在实验室里猝死之后,她对这种感觉已经ptsd了。

    她迷茫地睁开眼,就直接和一对明亮的黄色圆眼对上了。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宁欢终于垂死病中惊坐起,猛的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诈尸了?

    咪咪刚被她剧烈的动作带的从她胸前滚了下去,落到了宁欢的腿边。

    它不满地“喵”了一声,嗲声嗲气,可恶,两脚兽怎么能这样对待本喵。

    这之后,宁欢花了一刻钟时间掐自己,掐得自己胳膊都红了,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在这段时间里,咪咪一直蹲坐在旁边看着她,还用长着粉色爪垫的小爪子扒拉她,可恶啊,两脚兽怎么还不抱自己?

    宁欢又犯起了怕鬼的毛病,但是此时她还在被子里,应该是安全的,便终于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把咪咪拦腰抱了起来,双手捧着举到了自己眼前。

    俨然cos了一把狮子王。

    咪咪那张秀气的小脸上很干净,也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和从前别无二致。

    宁欢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我靠,医学奇迹,要是让她动物医学院的朋友知道了,这不高低发一篇sci?

    毕业有救了姐妹,你再也不用看导师的眼色了。

    也不知举了咪咪多久,宁欢胳膊终于酸了,她也终于算是接受了这个炸裂的事实,便终于放下手,咪咪重获自由,欢快地跳下了床,步履优雅地推门出去了,长长的尾巴也高高扬着,看起来心情很好。

    宁欢微微皱了皱眉毛,她突然想起来缺了点什么,便在脑海里说道:“小七,小七?”

    没有人回答。

    宁欢:……?

    小七向来是个小话痨,平时自己不叫它它都有一堆话要和她说,更别说自己现在特意叫它了。

    版本更新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啊。

    宁欢晃了晃头,算了,先不管了,反正现在也不太需要系统商城,等它什么时候自己蹦出来再说吧。

    但是说实在的,少了一个人经常在自己耳朵边吵吵嚷嚷,她还是挺不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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