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

    “还能是哪个四爷?”

    孟思渔朝着紫禁城的方向挑了挑眉,如她所料,做到吏部官吏的贾大人很有官场之人的素质,立刻懂得她的言下之意。

    不起眼的普洱茶、在宫里也稀罕的荔枝、绝世珍品翡翠玉扳指……

    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确实能同时出现在宫里那位龙子凤孙身上,也只有那位爷出身富贵却难得的朴素。

    最重要的是孟思渔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他眼熟啊!

    贾大人这么一想,惊出一身冷汗,面露惶恐,却犹不死心地再三确认道:“孟姑娘说的那位四爷可是紫禁城的那位四爷?”

    那位四爷最是铁面无私,与素有贤王之名的八爷绝不相同,若是此事被他知道,少不得要受到斥责惩罚。更何况,他也摸不准这位爷的性情,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祈祷着:最好此四爷非彼四爷,是他误会了。

    孟思渔知他的心思,笑着调侃道:“不然我和贾大人聊了半天茶叶和荔枝是为何?总不能直白地说四爷是我的枕边人吧?多么不含蓄矜持啊!”

    贾大人:“……”

    倒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含蓄矜持啊!

    紫禁城的四爷?四皇子?雍亲王?

    赵吉安终于听明白孟思渔和贾大人之间的对话,孟思渔说四爷是她的枕边人,贾大人还深信不疑,那么……

    来不及深想,他顿时觉得不妙,果然贾大人开口了。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孟姑娘的身份,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孟姑娘海涵。”

    孟思渔阻拦了贾大人的行礼,没有端什么架子,笑眯眯道:“人非圣人,孰能无过?况且今日之事,主要的错不在你,没有你贾大人,也有他甄大人。”

    “对对对,在下也是受到赵吉安的邀请,一时迷糊,差点铸成大错。所幸姑娘聪慧,及时制止此事。”

    原本贾大人在恐慌得罪四爷后,还有点心虚担忧,内心天人交战,是向四爷认罪,还是除掉孟思渔遮掩此事?却没想到孟思渔如此大度,原谅了他。

    又见孟思渔态度异常,承认大错不在他,那就是另有其人——

    赵吉安?

    贾大人心领神会,主动道出原委:“孟姑娘有所不知,是赵吉安设局陷害姑娘,他还慌称是姑娘的未婚夫,主动找上我,想用未婚妻的美色换取肥缺。”

    又道:“也是在下蠢钝,受不住诱惑上钩,还请孟姑娘在四爷面前美言几句,求求情。”

    赵吉安慌了,若是他再不出言辩解,打消贾大人的想法,到时候孟思渔全身而退,受伤的人变成了他。为了讨好孟思渔,贾大人说不准会反过来惩罚他,到手的肥缺没了,甚至连功名都未必保得住。

    “贾大人,请听我一言,孟思渔在说谎。”

    实在是这一句话声音太大,镇住了在场的众人,皆抬眸看向赵吉安。

    赵吉安趁机辩解道:“孟思渔绝对不是四爷的枕边人,她是诈我们的。”

    是的,他怀疑孟思渔的话,因为他对孟思渔家境的了解,对孟思渔品行的暗访调查,所以他不像贾大人那样去想,不认为孟思渔和宫中贵人有联系。

    至于孟思渔出乎他意料的行为,他有一套自己的解释,因为孟思渔不愿意伺候贾大人,故意编出所知道的贵人,来欺骗他们脱身。恰好误打误撞牵扯到四爷,贾大人误会了,相信了。

    赵吉安越想越坚信自己的想法,自认为得知了真相,嘲讽地一笑,质问孟思渔:“孟思渔,看看你这身平凡的汉女裙钗,你配认识天潢贵胄吗?给人家满洲格格提鞋都不配!”

    孟思渔不以为意地振了振粉白的裙裳,没有顺着赵吉安的话往下说,也没有辩解满汉不该贵贱之分,只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想来阁下顶替胞弟的功名,是为了配得上给满洲格格提鞋!”

    这话信息量太大,一语惊四座。

    此时,赵吉安不仅仅是慌了,而是出现罕见的恐惧之色,转瞬斥责道:“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不能见人的秘辛被翻了出来,暴露在青天白日里,他没有心思去为难孟思渔,而是慌里慌张地找上贾大人解释。

    “贾大人,我绝对没有做出伤害胞弟、顶替功名之事,是孟思渔故意诬陷我。她……她是想祸水东引,离间我们。”

    贾大人不是傻瓜,当然看出赵吉安一瞬间的惊惧,心中起疑,迟迟没有回应赵吉安。况且此事关乎读书人的功名,兹事体大,须得小心谨慎,他越发不敢轻易处理。

    孟思渔见缝插针,悠悠叹息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贾大人不用为难,此事四爷也知道,正在命人调查取证。”

    贾大人一惊,询问道:“四爷也知道此事?”

    孟思渔温柔地点头,轻轻一笑,指了指赵吉安,又道:“如此秘辛,他隐瞒得严严实实的,你当我是如何得知的?”

    其实,这事真不是四爷告诉她的,而是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的。

    前世原主知道赵吉安很多秘辛,这就是其中一件,也是赵吉安做的第一件恶事,是他步入官场的开端。当然,也是这些秘密导致原主不能和离归家,只能葬身火海,与秘密一起被埋葬地下。

    若是这一世的赵吉安没有什么奇遇,大概这举子的功名也是这么来的,是踩着他的双胞胎弟弟的尸骨得到的。

    孟思渔相信,有四爷这尊大佛镇着,贾大人为了戴罪立功,必定会严加查证,还原真相。

    果然,贾大人一脸庆幸,言语间感谢孟思渔的消息,又言马上拜会四爷,询问如何而处理此人。甚至,他主动送孟思渔出门,恭顺又谦卑。

    孟思渔全身而退,走出雅间大门,转过身的瞬间,笑容一变,不似之前的温柔端庄,而是松弛下来的庆幸。

    她捏了捏汗津津的手掌,回想起临出门时的一瞥,赵吉安那面如死灰的表情。顿时心中有数,赵吉安逃不过律法的制裁,她赌赢了。

    是的,孟思渔梦见葬身火海之后,明明有机会逃走,偏偏坐在这里等着贾大人上门,就是为了这么一遭。

    解决了赵吉安,剩下的就是她父母,该思考如何避免被父母随便卖了给兄长铺路。

    就在孟思渔放下心来时,突然回廊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孟姑娘……”

    猛然惊得她差点跳起来,还以为是贾大人反悔了,追了过来。一偏头,她看到苏培盛恭敬含笑的脸,心里一跳,不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吧?

    她微微拉伸脖子,看了看苏培盛身后,果然是一群人,为首的青年正是她那位尊贵的“故友”。刚刚她还扯着人家的大旗,在贾大人面前狐假虎威,如今见到四爷本人,微微心虚。

    连忙收回视线,笑道:“苏……苏培盛,好巧啊!”

    一句“苏公公”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孟思渔想起胤禛从来没有表明身份,乐得陪他继续演戏,也不揭穿他们的身份。

    苏培盛无语,看着孟思渔装傻充愣的行径,无奈叹息道:“孟姑娘,一点也不巧。”

    孟思渔疑惑眨眼,“嗯?”

    苏培盛低声道:“四爷专门为了姑娘而来,专程在此处等着您。”

    孟思渔:“……”

    逃不掉,躲不了,她不得不面对胤禛,慢步挪动到胤禛面前,笑盈盈道:“四爷,好久不见啊!”

    胤禛板着一张冷峻的脸,眉目沉沉,薄唇紧抿,看起来喜怒不形于色。

    “是好久不见!”手腕上缠着香灰色的琉璃珠,胤禛在一颗颗拨弄着,平复内心的情绪,“久到我都忘记了一些事情,还需要孟姑娘为我解惑。”

    孟思渔被胤禛的话弄蒙了,问道:“你忘记了什么事?”

    胤禛面无表情,却语出惊人,“什么时候我变成了姑娘的枕边人?”

    孟思渔脑袋发蒙,一时没有察觉到胤禛自爆马甲,而是羞红了脸颊,讷讷不言。

    被当事人抓住这话,实在是太尴尬,太羞耻了。

    胤禛继续质问道:“姑娘毁了我的清誉,怎么赔偿?”

    孟思渔嘴快回道:“以身相许?”

    马上她察觉到不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叫你不会说话!

    哪壶不开提哪壶!

    胤禛眸色微变,依旧冷着脸,周身冷意却散去,气氛渐渐回暖。

    “跟上。”

    他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孟思渔不想跟上,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一脸的纠结。

    这一转变,看得苏培盛目瞪口呆,他可是知道四爷和孟思渔之间的恩怨详情,心道:就这?

    啧啧,不愧是四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始乱终弃之恨都能一笑泯恩仇。

    苏培盛做出邀请的姿势,回想胤禛傲娇的举动,有心替他说几句好话。

    他一边给孟思渔领路,一边幽幽叹息,“孟姑娘,四爷嘴上不说,其实他一直很想念你。奴才还请姑娘珍视四爷的心意,下次不要再不辞而别。”

    孟思渔心中叹息:连外人都看出四爷对她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

    看似来去潇洒如风,她却不敢轻易推开雅间的门,引得苏公公侧目,眼神催促了几次。

    终于,她狠下心来叩门。

    “进来。”

    从暗卫口中得到消息,胤禛得知孟思渔有难,连忙带人赶过来,却见到她全身而退,庆幸之余,心中的怒气又上来了。

    胤禛握在手心里的香灰色琉璃珠,纹丝不动,久久没有拨弄一颗。

    “孟思渔,区区一个吏部员外郎,一个举子,值得你如此精心算计?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你知不知道……”

    我有多担心你!

    这话太肉麻,胤禛实在没办法当面说出口,又冷着脸,闭口不言。

    雅间一片冷凝,针落可闻。

    “故人重逢,思渔不知该称呼您殷四爷,还是雍亲王殿下?”

    孟思渔却巧笑嫣然,故作轻松地一问,打破了雅间的凝滞,却对刚刚的话题避而不谈。

    殷四爷是胤禛微服私访时的化名,他一直用这个身份与孟思渔相交,从未告知过孟思渔,他真正的身份是大清的皇四子爱新觉罗胤禛。

    看到冷静从容的孟思渔,出乎意料的态度,胤禛心弦猛地一跳,宛如银瓶乍破,喉咙堵塞,“你知道我的身份?”

    孟思渔眨了眨眼,装傻起来,“不是您自己表明身份的吗?没想到我刚刚忽悠贾大人的话成真了,你真的是大清朝的四皇子,当真出人意料。”

    胤禛不信,以孟思渔的态度,恐怕不是今天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她早已经看穿了他。

    当日她离他而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难道和这件事有关?

    他追问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所以你才不辞而别?”

    孟思渔头皮发麻,明明是她不辞而别,故意躲着他。怎么说着说着变成胤禛的错了?

    她本意不是如此,无奈之下,叹息道:“四爷、雍亲王殿下,你真的误会了。若是真论起来,你我初见,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胤禛震惊不信:“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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