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吓

    司缨的脚很白,也很小,莹白如玉,陆离握在手里感觉刚刚好。

    脚底有多处地方轻微擦破皮,一想到这只脚方才竟然不穿鞋子,在那样的碎石路上走了那么久,陆离心里就不自觉有些心疼。

    “下次不管遇到什么事,心里再着急,也得记得穿鞋子知道吗?”

    司缨面色微红,被他说得有点窘迫,张嘴刚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嘴唇方才掀开,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变成一声闷哼。司缨下意识缩回自己的脚,却被陆离牢牢握住。

    陆离道:“现在知道疼了?”

    司缨有点不高兴道:“你轻点。”

    陆离道:“已经很轻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是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又放轻一些,只是不管陆离再怎么小心翼翼,破皮的地方一碰到水还是会传来一阵涩疼。

    司缨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前尘往事,想着她以前受伤,都是卫菱在照顾她,可惜现在故人已化为尘土,眼前之人也换成其他人。

    陆离将她两只脚洗好后,用脸帕仔细擦干净上面的水珠,这才开始上药。白皙的皮肤被温水泡了一会儿,泛起薄薄的一层粉色。

    陆离愈看愈觉得这两只小脚很可爱,忽然福至心灵,低头就在上面落下虔诚一吻。

    司缨吃了一惊,急忙将自己的双脚缩了回来,抱在怀里。

    “你、你干什么?”

    陆离见她神色警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做了什么,脸上也烧起一层薄红。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脚很可爱,一时没忍住……”

    司缨瞪大眼睛看他,那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仿佛在说“你疯了吧,居然会觉得我的脚可爱”,可到底这话有点难以启齿,饶是司缨脸皮再厚,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屋内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使得原本就有些奇怪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司缨不自觉将目光移向别处,清了下嗓子,有点没话找话聊:“之前我曾听人提起,说苗正儒极为平庸,可今日一见,却觉得颇像只老狐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离知道她这是在故意移开话题,顺着她道:“苗正儒在交际方面确实是一把能手,可惜资质不行,又极为好色,以平庸来形容他,已是给足他们苗家面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能生出两个没脑子的蠢货。”司缨顿了顿,“你知道吗?我今天还在想,这苗贺会不会被他这两个不成器的孙子气得提前出关。”

    陆离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那是不可能的,闭关这么重大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连命都交待在里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敢去打扰他。”

    “哦。”司缨也知道不可能,她不过是说说而已。

    方才她一直在暗中观察苗一菲,那个苗一菲倒是个聪明人,开始还愿意出来打个圆场,后来见苗承阳引起公愤,索性就闷不吭声,当个隐形人,等大家把苗承阳骂得差不多,再派人去把苗正儒请出来。就这种做派,这些年苗贺对苗正儒的这两个儿子愈来愈不满意,看来当中也有一份是她的功劳。

    司缨突然有点好奇,要是今天这事闹得收不了场,真伤了两家的和气,陆离会怎么做。

    陆离道:“也就那样。陆家庄与各世家交好,主要是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并不是真怕了谁。苗家既然不把我们陆家放在眼里,我们自然也不用给他们面子。”

    司缨道:“可是爹那,你就不怕他生气吗?”

    毕竟温丛风经营了数十年才有如今的威风,这当中的辛苦可想而知,想必他定不能容忍别人随意破坏。

    陆离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出声安抚:“爹是明白事理的人,定会理解的。”

    司缨嘴上应了声“那就好”,心里却忍不住在冷笑。

    温丛风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怕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也只有陆离这个傻小子才会被蒙在鼓里。

    思及此,司缨心里忽然有些不忍起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司缨能感受到陆离是有多信任和崇拜他这个爹。刚成亲那会儿,司缨甚至想过,当着陆离的面,亲手撕开温丛风、也就是陆峰那副伪善的面孔。

    她要让陆离知道他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她要让温丛风感受一下被亲人厌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当年温丛风加诸在他们族人身上的痛苦,她要一样一样慢慢讨回来。

    可是现在她却有点担心,真到了那一天,陆离是否能承受得住。

    “不过我今天很高兴。”

    陆离的声音把司缨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司缨抬头一瞥,就见陆离满目含笑,是实实在在真的很高兴,顿时不解。

    “为什么高兴?”

    “因为——”陆离忽然伸手将她拥入怀里。“你在乎我。”

    司缨就好像没听懂他这句话的字面意思,拔高音调重复了一遍:“我在乎你?”

    “嗯。”陆离俯首,用脸颊贴着司缨的脸颊。

    司缨脸颊骤然发烫,心跳也跟着加速。她下意识伸手欲将人推开,不过陆离没给她机会,反而搂得更紧。

    陆离贴近她的耳畔,似苦恼又似甜蜜地低声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司缨惊讶地瞪大眼睛,犹遭雷劈。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只是……她单纯觉得陆离是不会对他说这种话的。

    因为陆离一直都表现得很讨厌她,就算现在不讨厌,那也不应该喜欢才对。

    ……至少不是男女间的这种喜欢。

    陆离见她全身绷紧,眼睛又睁得那么大,心里禁不住涌起一丝不安,怕她不喜欢自己,可是等了一会儿见她只是绷紧身体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这才放心了一些,同时也意识到她有可能是被自己吓到了,不由得低低笑了起来。

    原本他还有些局促和尬尴,这下也释怀了。

    “被吓到了?”陆离摸了摸她的头,笑得一脸温柔,而这份温柔又带着几分克制,一点都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稳。

    司缨差点颔首,临了才发现,自己比陆离多活了那么多年,好吧,其实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仔细算起来也就几年而已,可是比他老就是比他老,怎么能让一个比自己小的兔崽子牵着鼻子走呢。

    因此,她故作不满地嗔道:“哪有这么不经吓,再说了,我长得这么好看,你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吗?”

    陆离望着她已经熟透的耳朵,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这下踏踏实实地落回原地,眸底的笑意也愈发璀璨。

    “说得好像还满有道理的。”言毕,他轻轻在她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司缨刚刚放松下来的身子随即又绷紧起来,直到她确定陆离没有下一步动作,她才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表面上却板着脸道:“正经一点,现在还是大白天呢,被人看见影响多不好呀。”

    陆离道:“我们就在房里,又不是在外面,能影响谁。”

    司缨眼珠子一转,调皮道:“我呀,我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你这样做会教坏我的。”

    凝视她的黑眸瞬间暗了暗,陆离声音低沉道:“你愿意的话,可以马上就不是。”

    陆离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视线缓缓滑下,落在她润泽的朱唇上,慢慢靠了过去。

    忽然,司缨撇过脸去,剧烈地咳起来。

    陆离一怔,随即有点遗憾地皱起眉头,还差一点点就能吻到了,真可惜。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

    陆离恋恋不舍地离开床,开门去。

    司缨边咳,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边随着他移动,当陆离的视线离开她的身上,方才还咳得十分认真的司缨,瞬间变得敷衍多了。

    陆离打开门,就见一个奴役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外。这人陆离见过,就是昨日送司缨回来的那一个。

    “有什么事?”陆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假扮成奴役的原岭,马上将手上的药瓶奉上:“这是我们主子让我拿过来的专治外伤的药,说是郡主光着脚走路,脚底可能磨破了皮,擦上这个明天就好了。”

    陆离不加思索就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带外伤药。”

    原岭试着说服他:“这药真的很好,见效快,陆少侠就不试一下吗?”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屋内的情况,刚好和司缨的目光对上。

    原岭冲她使了个眼神。

    司缨略一思索,这才缓缓开口:“阿离,收下吧,他也只是奉命而来,就别为难他了。”

    陆离本就不喜欢为难別人,现在司缨又这么说,这才冷着脸将药收下。

    原岭还想再看司缨一眼,陆离却已经把门关上了。原岭只能看了个寂寞。

    陆离拧开瓶盖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就将药瓶放在桌子上:“确实是治外伤的药,不过你的脚已经抹了药膏,也不需要了。”

    “哦。”司缨本来就觉得只是小伤,上不上药无所谓。

    陆离回到床边,虽然司缨已经不咳了,但他心中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需不需要弄几副药回来吃?”

    司缨一听到要吃药,立马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用了,都是些小毛病,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陆离紧绷的神色却没有放松下来,他抿着嘴,语带自责道:“好不容易养了这么久,你的身体才有点起色,结果这节骨眼万年蛊钰就被人盗走……都怪我太没用了。”

    到现在陆离仍然认为,司缨的身体是全赖万年蛊钰的滋养才有所好转。

    司缨也没打算跟他解释清楚,只道:“这事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而且这几天我想了想,万年蛊钰被盗,兴许还是件好事。”

    陆离:“好事?”

    “对啊。”司缨握紧陆离的手。“可能你会觉得我想多了,可是自从我有了这块万年蛊钰,麻烦事就接踵而来,依我看,这东西也许本身就是块不祥之物。那些人要就给他们好了,只要别来烦我们,我们都好好的就成。”

    “那你的身体怎么办?”陆离担心的是这个。“没有了万年蛊钰的滋养,你的身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还能不能好起来。

    后面的话,陆离没有说出口。

    司缨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吃:“放心吧,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只要好好调理,一定能够恢复,并不一定要借助万年蛊钰的辅助才能恢复。”

    陆离却没有她想的那么乐观,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得把万年蛊钰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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