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的后巷

    还以为少年会生气,孰知他在听完司缨的话后,纵声大笑道:“那我说,我是准备去放火的呢?”

    司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你是准备去放火啊。”

    少年疑道:“你信?”

    司缨眼波流转,言笑晏晏:“信,你说的,我都信。虽然这个理由比方才那个烂多了,但我觉得应该是真的。……不过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放火烧我?”

    总不能是原主儿的仇家吧?但如果真是仇家,夏凌应该知道他才对,可是方才看她表现,明显是不认识对方的。

    心念电转之间,司缨心里已经想了许多。

    少年笑得更欢畅了,不过却松开手,放开她。

    “哈哈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少年往后一跃,就坐到一个大水缸的边缘上。双手往两边一压,上半身微微往前倾着。“告诉你也没关系,放火是假的,不过想弄清楚陆家为什么要娶你倒是真的。”

    司缨上下打量他一眼后,啧啧两声道:“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是挺八卦的。”

    少年好像没听出她话中的讥讽之意,拧眉微地一思,认真道:“可能是《江湖八卦录》看多了吧。”

    司缨认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她话音未落,只觉眼前突然扬起一阵风,吹得她两边的鬓发微微扬起,待定睛一看,少年已然在她面前站定。

    司缨心里冷冷一笑,跟她玩这一套,他还嫩了点。

    少年极力耍帅,可惜司缨面色无波,连看他的目光从方才的笑意盈盈,也变成了木然一片。少年无奈,只好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陆峰为什么会让他儿子娶你了。”

    司缨眨了下眼睛,明知故问:“为什么?”

    少年自作聪明道:“如果我没猜,应该也是为了万年蛊钰。”

    司缨微微睁大双瞳,状似很吃惊的样子。

    少年一见她这样,忍不住就放软语气道:“看来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司缨在心里白了他一眼,脸上却苦笑道:“要是知道,我也不会嫁过来了。”

    “说得也是。”少年嗫嚅道。

    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上前一步,和司缨靠得更近了,近得彼此气息交缠,比喁喁私语时还要再亲密一些。

    司缨下意识想闪躲,却被逼得只能直视他的眼睛。

    “如今你也知道陆离娶你,是别有居心。像这种人,绝对不是托付终生的好对象。那陆峰更不是个好人,你别看他表面君子,大仁大仪,实际这人卑鄙无耻阴险狡猾,你若是继续呆在陆家庄,现在他们确实是视你为上等宾,当你是一家人,可等他们将你手上的万年蛊钰骗到手,届时你在陆家庄的处境可能就连个阶下囚都不如。”

    司缨心头大震,因为少年居然对她使用瞳术。

    只可惜对方学术不精,少年温存般轻柔的语调只会让她鸡皮疙瘩立起,并没有其他作用。

    不过对方说话时喷洒在她脸上的温热气息还是令她十分不舒服,司缨本能地将脸转向另一边。

    看到她“躲闪”的样子,自以为诱惑成功的少年,满意地勾起嘴角,继续说道:“……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合作?我带你离开陆家庄,事成之后我也不要你的万年蛊钰,你帮我在淮南王那儿谋一差事就行。”

    司缨满脸惊恐,惊疑未定道:“你,你要带我走?”

    “对,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辆板车凶猛地朝他撞过去。

    夏凌推着板车,大声喊道:“郡主,别怕,奴婢来救你了!啊——”

    司缨完全惊呆住。

    少年飞身而起,轻轻松松就避开夏凌自以为是致命的一博。

    夏凌一撞落空,想将板车兜头,继续朝少年撞过去,可是板车的轮子刚好卡进地面的一道裂隙中,她力气小,推了好几下都推不动,干脆放弃这“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改而挡在司缨的前面,双手一摊,颇有种老母鸡护崽的架势。

    司缨见状,心情当即有点百味陈杂。

    她对前面的人儿说道:“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奴婢不放心,所以就回来了。”

    夏凌抖得有点厉害,但仍然将司缨护在身后。

    “郡主别怕,奴婢不会让他伤害你的……郡主别怕……”

    她不停重复这句话,好像这样就真的能不怕了。

    少年本欲出手,见来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便一下子兴致索然地收回手。

    “算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我提的建议你也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下回见。”言罢,他飞身掠上屋顶,眨眼间的功夫便不见踪影。

    司缨上前,拍了拍夏凌的肩膀:“别紧张,他走了。”

    谁知道她只是轻轻一碰,夏凌却身子一软,眼看着就又要往地上瘫坐下去。

    司缨眼明手快地抓住她,抬眸一看,反被她大汗淋漓的样子吓了一跳。

    乖乖,这得害怕成什么样才能吓出这么多汗来!

    同时司缨心里一暖,这丫头明明自己都怕成这样却还挡在她的前面,都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愚忠。

    夏凌的眼泪好像不值钱一样拼命往外冒:“……郡主,你没事吧?”

    夏凌的第二句话是:“这江湖真的好可怕,比王府还可怕。”

    江湖的可怕在于它杀人不眨眼,而王府的可怕在于它的尔虞我诈。

    她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司缨还是听懂了。

    本来看她哭得这么可怜,司缨还挺感动的,结果听到她后面的话,扑哧一声,控制不住地笑出来。

    夏凌吸了吸鼻子,哀怨地看着她,那表情像是在说:我也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它自己不听话,我都这么可怜了,郡主你还笑我……

    所以司缨马上就不敢笑了,拼命忍着。

    “我没事,走吧,我们也回去。”

    夏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半天才挤出一句:“……我脚软。”

    司缨一愣,嘴角这次再也压不住地向上扬起。

    直到上了马车,夏凌一想到方才的情景,仍然还有些心有余悸。

    司缨拿出一条手帕,帮她把脸上未干的泪痕擦掉,终于缓过来的夏凌顿觉不好意思,一张秀丽的小脸涨成猪肝色,看得司缨又想笑了。

    见她满眼笑意,夏凌心里的尴尬更甚,可她是主子又不能冲她发火,于是恼羞成怒地拉开帘子,朝挨着马夫一块坐着的容云就劈头盖脸地骂道:“你适才死去哪了?郡主遇到危险都不见你出现,上次是半夜突袭也就算了,现在可是青天大白日,你还让郡主置于危险之中,你这护卫还想不想干了?”

    容云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可又觉得她骂得对,索性不吭声。

    司缨劝道:“好了,是我让容云退下的,你也别骂他。”

    夏凌登时哑口无言,只能狠狠瞪了容云一眼后,才把车帘放下。

    “可是小姐,为什么啊?”

    司缨知道她想问什么,估计连坐在外头的容云也想知道原因,于是司缨没有隐瞒,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最近的发现简单说一下。

    马夫是他们从王府带过来的,司缨也不担心隔墙有耳。

    当容云和夏凌听到陆家很可能也是奔着万年蛊钰才结的这门亲事,不由得震惊万分。

    夏凌心急口快地问道:“既然郡主早就猜到陆家的目的是万年蛊钰,为何上次还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血玉拿出来?这不是故意让人惦记吗?”

    司缨冷笑道:“一是试探,二是直接说开,这样他们总不至于还敢明着抢吧。”

    司缨太了解陆峰的为人了,这人说开了,就是那种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人,如果你收着藏着,他反倒敢直接下手,但如果你大大方方亮在他的面前并且弄得人尽皆知,那他为了自己脸面,下手时反倒得顾忌三分。

    “原来如此。”夏凌顿时茅塞顿开,随即她又想到那个少年,想到他向主子抛出的鱼饵,不由地问道:“那郡主要跟那个人合作吗?”

    司缨一脸“想什么”的表情看她:“我如果想走,还需要他帮忙吗?”

    夏凌想来也是,郡主有她,还有容云,再不济修书一封让人带回去给王爷,王爷肯定就会派人来接郡主回去,何需外人相助。

    “是试探。就像郡主以血玉试探陆家人一样。”坐在前面的容云忽然开口。

    夏凌没听懂:“什么意思?”

    容云迟疑了下才说:“他应该只是想知道郡主在得知真相后,会不会离开陆家庄。”

    夏凌不懂:“可郡主离不离开陆家庄跟他有什么关系?”

    容云有些尴尬:“……这个我就猜不到了。”

    司缨的想法也差不多。

    不止如此,她还很想知道这人为什么会用瞳术?他和艮山族有什么关系?莫非也是艮山族之后?

    但这些问题,貌似只有再找到少年,才能得到答案。

    —

    马车走到一半,外头就下雪了,天气骤冷,夏凌担心司缨冻着,便让马夫快点。

    偏偏下了雪,地上打滑,马夫为了安全,别说快点,反而不得不放慢速度,慢慢赶车。

    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陆家庄。

    司缨一下马车就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夏凌吓得脸色大变,一边扶着司缨快步进屋,一边让容云去厨房准备姜汤。

    司缨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想把容云叫回来,可一张口直接又打了一个喷嚏。

    司缨脸一黑,干脆不吭声了。

    这副操蛋的病弱身体呀……

    俩人刚进院子,远远就看见屋内有灯光。

    司缨面露诧异,一进房间,便看见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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