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其一

    五条凛撑着伞,在小路上走着,雨水溅湿了她的鞋袜,手上提着的灯笼忽明忽暗。

    时不时刮来的风吹得她一层罩一层的裙子非常难以迈开步子。

    她终于碰到了院子的木门,把灯笼挂在檐下,把伞收了放在墙角,拿出手包里的钥匙,她刚刚把那把锁拧开,房门就从里面推开了。

    风雨交加的夜晚,凛冷得不行,没有按照她的预期打开这扇门,她显得有些慌张。

    抬眼一看发现是甚尔暗戳戳地吓她。

    甚尔在里面清晰地分辨出,雨幕中她的脚步声,本来想开门迎她,结果低头看到了她的装束,一瞬间,眼眸中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担心被人看见,凛推着他的肌肉往门里挤。

    “今天又是安排的谁?”

    两人做定后,甚尔盯着她在镜子前取下满头的装饰,冷冷地发问。

    “加茂家的庶子。”

    凛侧着头取脑后的发钗。

    甚尔不明白她的钗饰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的分支,用来穿一连串的珍珠吗?还是为了缠住她的头发?

    雨水沾惹后,发丝结成一股,这跟钗子在凛的多种摆弄下成功地勾住了旁边的头发。

    手都举累了,凛叹了一口气。

    甚尔轻轻地移到她的身后。

    凛在镜子中看到了他的脸,他好像在暗暗地生气。

    一半英俊地脸隐藏在烛火的暗面。

    他抬起手,那双总是沾染血色和各种锋利物品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她的发钗。

    冰凉的触感,和他摸过的大部分刀具没有区别。

    他在认真地帮凛解决缠在一起的头发。

    凛惊讶地屏住了呼吸。

    “这种无意义的社交要持续多久?”

    甚尔的目光通过镜子反射到了她的眼中,目光中一瞬间在战场上才会出现的锋芒,让她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她缓缓回答:“直到我嫁出去吧。”

    甚尔没有说话。

    “嫁给哪个让哥哥满意的贵族弟子,或者有钱的什么人….”

    “嘶!”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凛感觉有几根头发被他扯断了。

    甚尔立刻停下了动作,凛想埋怨几句,被他打断了。

    “别说话了,我会轻一点。”

    “哦…”

    他语气当中的落寞让凛也自然而然地放低了语气。

    很快甚尔就帮她取下来了发钗,还顺手取下所有的头饰。

    紧紧盘起来的头发没有了任何发型,发尾瞬间坠落,落在了甚尔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

    柔软且轻盈,甚尔不着痕迹地翻转手掌,让那一缕发丝落在他的手心,来回轻扫,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它,轻轻摩挲了两下,没有被她发现,然后起身退后。

    扬头示意凛一下从外面带给凛的东西,然后莫名其妙裹挟一阵淡淡的怒气,从窗口跳出去,在雨中消失不见。

    “什么嘛?”

    凛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纳闷地梳理自己的长发。

    其二

    今天凛在院子里扫落叶的时候,食指关节感受到天空飘下的雪花,一点点一触即逝的冰凉。

    冬季铺垫了好久,终于到来了。

    雪还没有下下来,天气就冷得不成样子,凛把双手放在口鼻之间,狠命地呼气来温暖自己。

    所有的落叶都扫进竹篓后,纯白无暇的雪终于降临大地。

    屋内的小暖炉笼罩着凛全身,她一边喝热茶,一边欣赏越下越大的雪花,小巧的一朵逐渐变得像鹅绒一样蓬松。

    能见度开始越来越低,她站了起来,风涌了进来,她在掩门的瞬间,看到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雪凝做一团化不开一样,朝她的房门靠近。

    凛戒备了一瞬间,确认之后,为他敞开房门。

    甚尔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

    凛立刻关上了门,为他隔绝风雪。

    他半跪在地上,整个手上都是血,他谨慎地用还干净的手腕撑着自己,努力不让血迹留在她的地板上。

    凛非常迅速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能够平躺。

    他喘息着,说不出来连贯的话。

    凛快速点亮了整个房间,开始查看他的伤势。

    很严重。

    这一年来,凛从来没有见过他有受这么重的伤。

    他的身体机能很强大,但是自愈的过程赶不上他现在失血的速度。

    凛手脚麻利地剪开了他的衣服,用一团布堵住了他的嘴,他因为高热正在胡言乱语,这让凛分心。

    然后她专心地为他缝合了伤口,几乎半昏迷的甚尔已经没有力气乱动了。

    处理完他整个流血的上半身,凛也开始气喘吁吁,她制作的草药可以很好地消炎,在她收拾好了所有残局之后,缠上的绷带终于没有渗血了。

    等甚尔醒来的时候,凛已经做好了汤药。

    他半睁着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醒了?”

    凛舀了一碗汤药,轻轻走到他身边。

    他还看着她没有说话,能够活动的手指拉住了她的衣角。

    凛搁下汤碗,稍微俯身下去,耳朵靠近他的嘴唇。

    “裤包。”

    凛怀疑地皱了眉,然后在他坚持的目光中,伸出手去摸他的裤包。

    表面摸起来,里面有一个圆形的硬物,似乎还有尖角。

    凛突然心中微微一颤,伸出手把那个东西摸了出来。

    是一个怀表。

    非常饱满的椭圆形,周围有一圈八角星的镶嵌。

    是她母亲的遗物。

    他去找这个了?

    甚尔满足地看着头顶上方的女孩,盯着那个怀表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样明亮的双眸,盯着它,展现出狂热的思念,对她母亲的思念。

    她注入了一点咒力,本应呈现时间的表面,逐渐展现出她和母亲的画像。

    还是她笑的时候,父亲请人给她们画的。

    凛低下头,把这张画拿给甚尔看。

    甚尔虚弱地笑了一声,画上的小女孩几乎看不清眉眼,但难得的没有露出她在五条家惯有的假笑,非常自然地对着画师大笑着。

    旁边和她有些形似的女人,手掌抚摸在她的头顶。

    甚尔点了点头。

    母亲死后有些东西被五条家没收了,本来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凛把它的正面侧面里面全都画了下来,混在她乱七八糟的手稿里,自己都忘了。

    “你竟然翻了我的手稿。”

    凛佯装责怪,将装了汤药的勺子靠近他的嘴。

    他艰难地喝了一口。

    稍微用了点力气对她说:“又要在你这里呆三四天了。”

    凛笑道:“你大概明天就会好了吧。”

    甚尔痛苦地皱起眉毛。

    “花了我不少力气。”

    他指了指凛攒在手心的怀表。

    凛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头,感激地说道:“谢谢你。”

    外面狂风大作,风雪交加,屋内药箱四溢,一人在向另一人委屈地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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