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林灿拿着外套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他的嘴角青了一块,因为撕裂还有渗血的痕迹。但是他全然没管这些,自顾自地走,漫无目的。

    实际上,他的身上很多地方也有伤,只是都是皮外伤,还不算太严重。

    当时,许在逸就差命人下死手,也不知怎的,他也许是害怕将来无法面对虞成恩,所以在最后一刻,终究让人停了手。

    从那栋大楼离开,林灿迎着冷风一直走,走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么地方去,只是情不自禁地发出冷笑。

    这抹笑冰冷、刺骨,毫无温度可言。

    他在笑世间的虚妄,笑自己的无能,笑捉弄人的命运,笑从出生起就注定的天壤之别。

    世间繁华他并不在乎,可是他在乎自己没有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在乎他们受到了伤害……

    汽车的轰鸣声在身后响起,越来越微弱,林灿抬起头往眼前一看,那是一座派出所。

    不知怎的,他未经思考就情不自禁走了进去,也许……这是没有结果的事,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裴更齐只身一人在这世上,没有家人,没有依靠,只有林灿做维护他的人,为他讨回公道。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林灿想起还有点东西落在维修店,便准备在回去之前先去一趟店里。

    维修店里的员工已经离开,灯光熄灭,林灿断定这里已经没有人,便径直往里走去。

    随着店门打开,一道声音将他叫住:“你还知道回来啊。”

    刚走了一两步的林灿蓦然愣住,他回头左右张望,试图寻觅到杨培友的身影,因为林灿很熟悉他的声音,听了一句便辨认出来。

    “杨叔?”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房间光线黯淡,林灿难以在一片黑暗中寻得杨培友的身影。

    随着他话音刚落,灯光全开,靠在墙边的杨培友慢悠悠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浑身带伤的林灿身上。

    那一刻,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却在为林灿发生过什么而担心。

    林灿意识到自己的模样被杨培友看到,有些心虚,偏过头往前走去,“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这里没有人。”

    杨培友跟着他往前,神情严肃:“怎么,难道你看到店里有人,就不打算进来,这么害怕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林灿耸了耸肩,看起来很无所谓:“我这样子有什么害怕被看到的,不就那样吗。”

    杨培友对他的言行感到担心,他端着手臂走到林灿身边,“怎么了?”

    “没怎么。”

    林灿拿着外头走到后门,在门槛处坐下。

    这里的场地很空旷,平日里会停着很多需要维修的车,这里视线开阔,没有屋顶,可以一眼望到天上渺茫的繁星点点。

    见状,杨培友也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长,一老一少,一人释怀,一人困在迷局。

    林灿抬起头望着这片夜空,看了很久很久,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过了很久,他又低下头,整个人闷闷的。

    坐在他旁边的杨培友也保持沉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似乎很能懂林灿的心情。

    等林灿自己一个人想的差不多以后,杨培友才缓缓开口,他也像林灿最初那样,抬头望着夜空。

    每个人在抬头往星空的时候,都在寻觅星星,而不是月亮,因为月亮显而易见,而难以寻觅的坚韧往往更让人感到惊喜。

    星星努力发光,坚韧有样。

    “林灿,跟人打架啦。”

    “嗯。”他的声音很轻,看上去不以为意,漫不经心低声说:“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还用得着问?”

    低着头凝视脚下那片黑的他不知在想什么。

    杨培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孩子啊,别这么垂头丧气,纵使人生有很多个难关,不抛弃不放弃才能看到第二天的黎明,对不对。”

    林灿轻轻开口,“杨叔,你不会也想给我灌输一些人生鸡汤吧。”

    “这哪儿跟哪儿。”杨培友连忙摆手否决,他的面容和慈和,虽然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无情痕迹,但是内心热情开朗的他看上去并不苍老。

    “这么跟你说吧,林灿,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跟人打架。那个时候的我不服天不服地,无论看什么人,做什么事事,总是心高气盛,觉得自己就应该是天上展翅高飞的雄鸟,称霸整个天空。我不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发誓自己一定有一天可以让他们屈服于自己。”

    平和笑着的杨培友看向林灿,“年轻时候的我们,总会这样想。”

    林灿缓缓将头抬起,凝视着头顶上的那片夜空,“那又如何,人的心态会转变,十几岁的时候是一种想法,二十几岁的时候又是一种想法,像你这个年纪是另外一种。可无论哪种,我们也改变不了现实,不是吗。”

    他的目光坚毅而笃定,对自己所说的深信不疑。

    “何为现实无法改变,你仔细说说。”杨培友心平气和地等待着林灿继续往下说。

    林灿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淡淡开口:“不满足当下的人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些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努力,一遍又一遍尝试,就当他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改变点什么,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命运却会反过来开玩笑。”

    夜间的风徐徐吹过,夜空中的月儿身影朦胧,淡淡云层闲适而过。

    “你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是你却奈何不了别人。那些与生俱来就高出别人一等的富家公子,他们想要毁掉一个人刚点燃的希望,轻而易举。他们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一个人的命运捏在手里,踩在脚下。”

    杨培友大概猜到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他断定此事和那天出现过的许在逸有关。

    “林灿,你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一刻,林灿顿住。

    他沉默了很久,随后回答:“以前我不这么想,是因为我年少天真,现在我开始相信所谓的社会现实和残酷命运。杨叔,你懂吗,我不明白……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不公平?为什么有的人轻而易举就可以摆布他人?”

    “不是这样的,林灿。”杨培友拉起袖子,手臂上一道很长很深的伤疤随即暴露在林灿眼前。

    “这是什么?”

    林灿问道。

    “我以前最开始到汽车维修店工作的时候,只是一个清洁工,是,你没有听错,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去扫地,那个时候我走投无路,能找到一份吃上饭的工作就很不错了。当时,我们店里有个人,他家里很有钱,威胁我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擦鞋,店里共事的一个员工看不惯,像你一样冲上去替我讨公道,我当时也直接爆发,诺,这条伤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后来呢?”

    “后来?”杨培友微眯着眼,认真地想了想,“那个很有钱的人后来如何跟我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和帮我的人成了很好的朋友,林灿,我想跟你说的是,别人做什么事情也许很难在我们的掌控里,但既然我们能掌控自己,那就好好掌控。忽视别人,专注自身,乃为王道。”

    “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让我无法无视这些不公。”

    “林灿,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我也算活了几十年,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要我看啊,人生的真谛只有一个,就是平凡。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一生离不开试穿住行,一生充斥着喜怒哀乐,有人欲有七情,但说到底,真正的幸福,就是回归平凡。普通人很难,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众生皆平凡。光芒万丈并没有多么了不起,寻觅到内心的那份简单,才是真正的胜利。”

    林灿看向身旁的杨培友,他在认真地揣摩着他的这番话,渐渐地,他的愤怒削弱,虽然愧疚还在,但现在的他更想做的不是报复,而是补偿。

    重心不在无关痛痒的别人身上,而是所在意的身边人身上。

    “谢谢你今天对我说这些。”林灿将目光收回,望着头顶上的这片夜空。

    杨培友跟着抬头,他的面容平和,嘴角含笑,“林灿,其实我在你身上,总能看到我和我好哥们当初的影子。所以那时我义无反顾地将你留了下来,现在我一点都不后悔,真的,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生活处处是沟壑,我们不得不将我们的棱角收起来,你懂吗。”

    “嗯,我懂。”林灿的声音很轻,里面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遗憾和无奈。

    这时,店门外传来拍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常元壹的声音,她找到了这里,不停地喊着林灿的名字。

    杨培友会心一笑,看着林灿,“找你的,小女朋友啊?”

    只见林灿立即站了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直没来得及联系常元壹,不用想也知道,常元壹一定急坏了。

    所以现在的林灿有些着急,他不想常元壹太担心,准备同杨培友告别离开。

    “杨叔,我女朋友来找我了,今天谢谢你对我说这些,不过我得先回去了。”

    “好,去吧。”杨培友招招手,笑着目送林灿离开。

    林灿走后,这片开阔的场地再度恢复平静,杨培友望着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很沉重,看起来就像是在怀念过去,过了很久,他张口轻声呢喃。

    “翼培,你的孩子很优秀,和当初勇敢站出来维护我的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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