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口，徘徊着一个方形铁制机器人。看得出来，她很难过，显示屏上的双眼氤氲着泪水。

    “小高，新闻是你发表的吧。”白夕棠站立，恰好直视小高的显示屏，问道。

    “不是我发表的，小高一整晚都在冲电，刚刚才过来。发现叶总编去世了，我很难过，呜呜呜……”小高的双眸中，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滴落，我见犹怜。

    很明显，小高被沈厚言的高级技术删除了记忆，作为超智能机器人的他，自洽能力妥妥的，用半真半假的话，骗过了所有侦探，包括花皓达人。

    “不是你发表的，那是谁？”花皓看见机器人便心痒痒，抢先问道。

    “监控显示，是秘书Joke，一个阿孖?默症患者。”小高的显示屏内，播放起高清的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显示:0:05，叶我华办公室的灯亮起，Joke双手环抱一堆文件，找叶总编做报告，主要任务就是念文件，可是他打开灯，发现叶我华斜躺在角落里，头发花白，面容褶皱，如风干橘子皮。他蹲在叶我华身边，伸出指甲去试探鼻息，又猛地缩回手，呆愣在原地数十秒，又伸出指甲去触碰颈动脉，迅速将文件扔掉，摸出手机，估算死亡时间，发表了新闻。随后他仿佛不知所措，自言自语道:“回去睡觉吧。”他往回走两步又驻足，似乎想回头再看一眼叶我华的尸体，嘴里却不停重复:“回去睡觉吧。”直到走出办公室，熄灯，黑屏。

    “Joke每天夜里这个点都会来念文件给叶总编听，叶总编有个癖好，喜欢听Joke的声音，或者说喜欢听阿孖?默症的声音，因为他们‘发音优美、纯粹’。”小高说。

    所有侦探都沉默不语。白夕棠在思考监控里叶我华的尸体位置，也许怪异，但应该这样形容，目测，叶我华的尸体与墙角围成了等腰直角三角形，三角形的两腰上各摆放了五盆辰砂郁金香，直径约莫20cm。她想这应该是要暗示或意味什么。

    喻邵冶也同样注意到了这点。

    “小高，虽然表现自然，可还是请允许我合理怀疑，为什么大家都没提问，你却主动为我们介绍Joke这个人呢？”花皓疑惑良久，终于忍不住道，“按道理，机器的互动流程都是识别信息，电脑匹配，作出答复。我们一看完监控，你似乎心里清楚我们好奇什么，竟主动介绍这个Joke。这是人类才有的自然反应，可你是机器人，尽管超智能，也绝无可能超人类智能。”

    “就好像与警察一见面，便道，我没有杀人。”喻早荷顺着花皓逻辑，琢磨片刻，道，“总之，类似的感觉。”

    接下来，轮到小高沉默不语。但不愧是超智能，处境如此尴尬，也能自洽地面露微笑。

    “先到现场看看吧，机器人有嫌疑的话就牵回去，待会儿研究。”白夕棠推开叶我华办公室的门。发现与监控里黑屏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叶我华斜躺在角落里，与墙角两边构成封闭三角形。三角形两腰上摆放的辰砂郁香，鲜红如血，高贵冷艳，与尸体雪白的皮肤、苍白的发丝相衬，郁香愈发摄入心魂，尸体仿佛笼罩一层不可见的迷雾。

    “叶我华爷爷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退休吗？”喻邵冶问。

    “为什么又是郁金香？”白夕棠想起3?1室的花园，心中疑惑，听喻邵冶发问，便道，“这是疑点之一，叶我华总编90年出生。”她蹲下来注视老者的尸体，那满头白发如翁柱。

    “一夜之间衰老，至死亡？”陈思源观摩了半天办公桌上的刺绣，却时刻在注意他们的谈话，听见叶总华和他爸一样年轻，惊讶道。

    “现在看来，一夜之间衰老，是我们重要的调查线索。”喻邵冶用目光将尸体细致打量一遍，确定叶我华的死因是衰老。问题来了，怎么老的，衰老是个漫长的过程，可发生在一夜之间，从生物学角度，人体细胞被人动手脚，或者……

    他害怕往下想了。他已经尽力去忽视那十盆辰砂郁金香，因为如果省略号里的猜想正确，那恐怕兰翊就和3-1室有关系，而3-1室，是个不折不扣的鬼地方。可他现在是侦探，侦探的私心，是最可怖的。于是他试着理性地继续往下想。

    或者从玄学角度，时间被加速。

    “有没有一种可能，叶我华的时间，被加速了？”白夕棠思索良久，类似玩笑道。

    尽管白夕棠夜晚去3-1室闯荡过一遭，喻邵冶想她恐怕并不知晓3-1室里时间加速这一魔力，因为其原理复杂，再牛的侦探，恐怕也只会发现其十分局限的平行空间效果。听她这么一讲，喻邵冶的心咯噔一下，却又想，这应该是正常猜测，于是道:“从玄学角度来看，什么都有可能，我还想说，他有没有可能被上帝惩罚了呢。”

    “上帝是什么？”白夕棠从未听过这个词。

    “古籍有言，上帝者，上帝也。”陈思源道。的确有本古籍如此注释上帝。

    “大家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了吗？”喻早荷道，“我不知道它是始终存在，还是现在才来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