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寺

    太子的婚事来得仓促,定在了八月十五,据今不到两月,白池南忙得脚不沾地,寻常人家有父母操持,可如今白家只有她了。

    周柒与姜狄来时白池南正在量尺寸做嫁衣。

    宫里最好的绣娘也是整个大雍最好的,足以彰显皇家对白池南的看重。

    “阿南姐,成亲真麻烦啊。”周柒百无聊赖,点心吃了几碟,茶水喝了几壶,白池南还在商量款式花样。

    姜狄早早就把贺礼丢下跑了,只剩周柒在这里坐着。

    “今日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流云与阿荇在陪我叔母。”周柒将茶杯拿在手里瞧了又瞧,硬是发现手里这个茶杯上的丹青比其他的多了一点。

    “就定这种桂花样式的吧,”白池南对着绣娘说,又转过头,“阿柒,我好了。”

    周柒将茶杯规规矩矩放好,站起来拍了拍手,“我们走吧。”

    白池南跟着上了周家的马车,周柒坐在她对面,神情放松,又有些抑制不了的得意,神采飞扬。

    见她这样,白池南到嘴边的疑问也咽下去,她有些期待。

    马车穿过闹市,走过城门,从夏日热烈中躺入郁树葱葱,最终停在金台寺下面,九十九阶青石台阶蜿蜒而上,肃穆庄重的寺门在绿色浓郁处渡上了一层光辉,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白池南总算知道周柒为什么今天带了青山出来而留杨荇和流云守着谢絮吟,她担心杨荇。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周柒看着九十九阶台阶,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笑得像突然获得了什么珍宝,眼睛弯得只剩一条缝。

    “阿柒?”

    “啊?哦,我们进去,进去。”周柒回过神来,

    九十九阶并不难走,寺门外有小僧等着,笑的慈眉善目,“阿弥托福,周施主,方丈叫我在此等你,你要的东西在厢房内我带你去取。”

    周柒与白池南一起施了一礼,“多谢。”周柒道。

    寺内种了许多树,望去仿佛是与这片山林连成一片,幽深寂静,但偶尔途径的佛堂又将人拉回来,让人心生敬意。

    那小和尚将周柒等人带至寺庙招待客人的地方,拐过一个又一个角落,最后停在一处靠着竹林的房间道:“施主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应故人嘱托这么多年里面未曾动过。”说完小和尚便离开了,留下周柒等人。

    山色空蒙,天空被蓝色洗透,白池南在看到那厢房的瞬间便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那些随着时间埋藏起来的幼时记忆卷土重来。

    白池南的唐言茹母亲是当年国子监祭酒家的庶女,母亲早逝,在家本就不受重视,性子又温吞不善交际,一来二去几乎京城中谁都下意识遗忘唐家还有这样一个女儿。

    那一年春,唐言茹随着兄弟姊妹来金台寺祈福,因为喜好清净,或许也是因为无可挑选,她住在了最偏僻的一间厢房。

    白家本就是武将世家,沙场厮杀,白家小公子也随家人来求平安,在竹林深处遇见了唐言茹。

    白敬雨对唐言茹一见钟情,将门世家豪情,在瞧瞧打听了唐言茹的意思后,立马就寻媒婆上门提亲去了。

    白池南走进房子里,书案上还摆着几本书,墨笔干涸,记忆里被打翻的茶杯已经不见,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间屋子其实夏天时住着很凉爽,但白池南却是每年年后跟着父母来住的。在她五岁那年,白敬雨出征,唐言茹带着她在这里住到死讯传来那天。连日的祈福祷告换来了白敬雨的全尸,唐言茹悲痛欲绝,将所有与白敬雨有关的东西都烧了,但最终还是抵不过伤痛,和白敬雨一起去了。

    幼年时父母抓着自己手写的字还在纸上,白敬雨当年每年都会往金台寺捐一笔钱又修建了其他的厢房,与主持商量将这间房留下,不再招待香客。这间房本就偏僻,住持也就答应了,还派人日日来打扫,保持着原样。

    白敬雨死后白家便没往金台寺额外捐钱了,白池南本以为这里也该没了,却不曾想金台寺还是将这件屋子保存了下来,还保留了他们住过的痕迹。

    周柒没跟着白池南进去,让白池南的侍女和侍卫守在门口,自己带着青山到寺庙里逛。

    “早就听说金台寺很灵,我们也去求求。”周柒带着青山去了大殿,有模有样的跪下,嘴里念念有词,“佛祖在上,保佑我的家人朋友平安健康一生顺遂无病无灾。”顿了一下,又道:“保佑我能够好好继承周家,温婉贤淑,聪明睿智,不会成为败家子,不会败坏周家名声。”

    求了两签,前一个上上签,后一个下下签。

    “......”

    青山:“......”

    “看来这寺也不太准。”周柒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睛有些不敢看青山。

    “嗯,大概不太准。”青山在佛祖面前说了违心之话,心里拼命道歉。

    周柒心满意足的带着青山回去找白池南了。

    “那个周家小姐是叫周柒对吧,居然敢拒绝我,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哭着跪着求我。”

    周柒:“......”

    青山:“小姐,要不要我”青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柒摇了摇头,躲在墙后,示意青山继续听。

    酒味发散到空气中,那男人背对着周柒,与小厮继续叨叨,“还有那个杨家那个女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白家那个更别说,前几年拒绝我们家,结果是为了抱太子的大腿,真是贱,活该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真是没皮没脸。”

    “还是动手吧。”周柒深吸一口气对着青山说,“老规格。”

    青山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两个黑布,直接就冲上去。

    黄凌鸿本就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小厮又一直注意着他,谁也没感觉到青山的靠近就被蒙了头推倒在地,又被绳子绑了手。

    “呀啊!”周柒心里尖叫着冲出来,对着黄凌鸿拳打脚踢了一会儿。

    “谁敢打我!”

    “让我知道了我要你的命!”

    “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厮被青山牢牢控制着,挣扎不开。周柒是毕竟是女孩子,打了许久黄凌鸿还是活蹦乱跳的,嘴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词。

    周柒打累了,撑着腰休息了一会儿。

    “你现在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佛门清净,你干这种事情你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我看你也打不死我,等我知道了你是谁你别想活着。”

    黄凌鸿的尖锐的声音和着酒气钻入五脏六腑,让人平生烦躁。

    周柒没理他,甩了甩手准备继续打。

    “哥?!”

    平地一声雷,少女的声音错愕不敢置信,周柒举起的手握紧的拳头就那样僵在了空中。她向来保持自己温婉贤淑的样子,小时候打架都是等姜狄或者青山将别人脸蒙了上去补几脚,这是第一次马前失蹄被人当场捉住。

    “妹妹,快点将这个人抓起来!”

    黄凌鸿听出来自家妹妹的声音,更加有了底气。

    黄语慧身后的侍卫侍女面面相觑,见黄语慧没有吩咐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去压着公子。”黄语慧轻声对两个侍卫吩咐。

    周柒将手放下,走到黄语慧面前,还没等她开口黄语慧便先说:“我哥哥喝了酒,言语上可能多有冒犯我代他向你赔罪。”

    她是知道她哥哥什么德行的,这次来金台寺也是帮他求个姻缘,黄夫人一直着急,黄凌鸿却不以为意,黄夫人气极将谢絮吟当日的话说了出来,说周家根本瞧不上他,现在京城里根本没人愿意嫁到黄家。黄凌鸿上山时本就喝了酒,他心气极高向来是不允许别人看不起他,这一下气急了才有了刚才周柒听到的那些。

    周柒点点头,对黄语慧抱了抱拳,又鞠了一躬,附在她耳边道了声谢,带着青山走了。

    “今天你们什么都没看到。”黄语慧对自家下人吩咐道。

    周柒其实下手不算重,她也没那么大力气,但从小闯祸这么多年多多少少知道怎么才能让人瞧不出伤来,黄凌鸿骂骂咧咧了一路但都不见什么伤口,黄语慧交代了那个小厮,又一口咬定是他发酒疯,黄老爷与夫人早对他恨铁不成钢懒得理他,他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虽然被人看到了自己打人,但心里那口气却是出了,朝大殿那边拜了拜,整个人喜气洋洋的回到了白池南身边。

    “怎么这么开心?”白池南将那些书本都收拾出来带回去。

    “没事没事,我们回去吗?”

    “嗯,走吧。”白池南点点头。

    马车上。

    “你怎么会想起来金台寺?”

    “我想着太子贵妃他们对你都很好,你应当是见过许多好东西了,我打听了一下,便想寻一下能不能找到你父母当年的旧物来送你,也祝你与太子的感情能像他们一样好。”

    “你有心了,当年我母亲将东西都烧了,没想到还留下了这里。”

    “也许是冥冥之中他们留下对你的祝贺所以才让我找到了。”周柒含着一颗糖,甜得眯了眼睛。

    白池南也拿了一颗糖尝尝,的确挺甜,像幼时唐言茹做的那种糖。

    周柒嚼着糖,突然想起来什么,叮嘱道:“对了阿南姐,这算不得我给你的贺礼的,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我会准备其他东西给你的。”

    白池南笑着摸了摸周柒的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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