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佩尔在西西弗那神学校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平时，她按部就班地上课，有空的时候就去亚德里安的工坊。她对魔力的操控很强，学得也很快，现在已经能将合金中的各种金属分离出来，令埃尔文不禁惊叹她学习的速度。她还学了用动力锤加工一些简单的形状。上回，她试着打了一副臂环给玛吉。玛吉将厚重的铁片围成的铁环翻来覆去地看，摸着下巴评价道：“这不像手环，像镣铐。”
亚德里安给她几篇论文让她看，但她一看到那长段的公式就头晕，没看两眼就把它们都丢到一边。她发现，她还是比较喜欢动手实操，将看似平平无奇的金属捣鼓来捣鼓去，还挺有意思的。至于理论推导什么的，还是留给像亚德里安这样三句不离专有名词的学术狂魔吧。
除了布莱登和埃尔文，工坊中的另一个看着很小的女孩名叫阿加莎。实际上她比佩尔还要大三岁，是埃尔文的姐姐。至于她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没主动提，佩尔也不好意思问。尽管外表看着很稚嫩，阿加莎却是女王性格。在她专心炼金或锻造的时候，经常指使埃尔文帮她跑腿。
“埃尔文，拿防护手套来。”阿加莎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那块初具雏形的金属。
这时候，埃尔文就会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颇为狗腿地帮她把东西送过去。
“来咯。给，姐。”埃尔文边说边跑过去，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好像特别乐意被阿加莎指使。
这副场景常常让佩尔有些哭笑不得，但她扫视工坊，注意到其他人对这一幕毫不惊讶，仿佛这种互动是他们日常的一部分。
这天，佩尔正在打磨一块金属，亚德里安忽然走进来，对佩尔说道：“佩尔，晚上跟我一起去买一些东西。”
“我们要去哪里？” 佩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黑市。”亚德里安简短地回答道。
当黄昏的余晖洒满街道，佩尔和亚德里安踏入了风莲区的阴暗角落，那里隐藏着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黑市。黑市像一个躲在阴影中的巨兽，低声吟唱着禁忌的旋律。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些稀有的炼金材料，这些材料在普通市场上难以寻觅。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亚德里安戴上了黑色的兜帽，佩尔也把下半张脸用头巾围起来。
这个狭窄、蜿蜒的小巷盘踞在风莲区的边缘，路的两边摆满了各种摊位。这里充斥着各种奇异的物品，从干枯的草药到泛着幽光的魔法石，应有尽有。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一个卖古老卷轴的摊位时，一个神秘的声音穿过空气：“小姐，你的命运似乎很特别。”佩尔转头，看见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巫坐在一张铺着神秘图案布的小桌后面，桌上摆着一个透明发水晶球。
出于好奇，佩尔走了过去。女巫的眼睛透过面纱，深邃而迷人，仿佛能看透人心。她邀请佩尔坐下，将她的手放在水晶球上，随后轻声说道：“让我们看看命运为你准备了什么。”
当女巫开始吟诵一段不知名的咒语时，佩尔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她感到一阵眩晕。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中。火焰熊熊燃烧，带着某种凄美的壮观。
在远处，她听到了女子的哀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就在这时，火海中出现了赫斯提亚女神的身影。佩尔曾在无数地方看见过赫斯提亚，西西弗那神学院门口的雕塑、课本上的画像……可此时，赫斯提亚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无尽的火海之中，赫斯提亚女神的身影显得既庄严又神圣。她的长发如同编织的火焰，流淌着金色和深红色的光泽，随着她的每一个微小动作轻轻摇曳。她的眼睛深邃而温暖，像是包含了千年的智慧和世间的温情，透过这双眼睛，仿佛能看到世间的起落和生命的轮回。
在她周围，火焰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们围绕着她旋转、起舞，舔舐着她白皙的皮肤。她是火焰的主宰，也是温暖的化身，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神圣的祝福。所以，这些火焰应该无法伤害到她吧。
佩尔觉得周身都干燥起来，热浪将她的皮肤炙烤得生疼。可是赫斯提亚的面容庄严而平静，仿佛火焰对她毫无影响。
女子的哭泣声像是从背后传来的。佩尔转过身去，身体一震。
是她更为熟悉的那一位女神，那尔迦斯的信仰——阿芙洛狄忒。
在她深蓝色的眼睛中，晶莹的泪水不断涌出，仿佛永远没有穷尽。这些泪水在她脚下汇成了洪流，可是，却丝毫没有扑灭周围的火焰。
赫斯提亚露出了一抹宁静的微笑，“阿芙，别哭了。”
阿芙洛狄忒凝望着她，泪水更汹涌地落下。
赫斯提亚轻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放在佩尔的头顶，低声呢喃道：“或许我应该将你的力量归还给你，让你自己决定吗……”
佩尔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被注入了她的身体，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魔力的运行忽然畅通了起来。
“您认得我吗？”
然而，她还没有等到赫斯提亚的回答，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旋转、缩小。她睁开眼，对上女巫迷雾般的眼神，才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
“你的命运与火焰紧密相连，” 女巫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像远古的风，“火将是你的毁灭，也是你的新生。”
佩尔站起身来，向女巫道过谢，转身离开。脑海中各路线索交织在一起，像一团找不到头的麻绳。亚德里安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跟在她身后。刚刚，在那个水晶球里，隐约能看见一片火海。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
走了一会儿，佩尔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在路中央急停下来。她伸出手掌，集中精神，一缕小火苗在她掌心跳动起来。火光倒映在她充满不可置信的眼眸中，亚德里安说道：“看来，你能够使用魔力了。”
所以，难道她在水晶球中看见的，是真正的赫斯提亚和阿芙洛狄忒吗？否则，又还有什么人，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佩尔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现在心里很乱。刚刚这一小簇火苗，应该是她目前唯一的魔力了。搞了半天，居然还是只有这么一点，不过总比没有要好。
她正对着这一簇火苗愣神，一个带着犹豫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她的思绪，“……佩尔？”
佩尔转过头，眼睛逐渐睁大。在她面前出现的竟然是希拉。
“希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希拉看起来仍旧充满活力，狡黠的眼睛闪烁着。她背着一个大背包，显然里面装满了各种那尔迦斯的东西。
“当然，我本来就是来卖东西的嘛。倒是你，几个礼拜不见，居然已经可以使用魔法了。看来，你顺利地进入西西弗那神学校了吧？恭喜恭喜。”
佩尔点点头，“还得谢谢你了。对了，你在这边会待到什么时候？”
“应该还会待两三个月吧。你也知道，我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来找我的亲生父亲。最近，我也调查到了一些线索……”她看了一眼隐匿在兜帽下的亚德里安，给佩尔一个询问的眼色。
亚德里安这个时候情商倒是出奇地高，“我去看看那边的矿石。”
“他是你的同学？”
佩尔迟疑了一下，“是，我们过来买一些炼金材料……接着说你调查到的线索吧。”
“我的生父应该是一个学者，对古代神话和传说有着深入的研究。他当时在那尔迦斯考察一处遗迹，和我母亲有了一些……关系，然后母亲就有了我。所以，我就去打听那些去过那尔迦斯的考察队。其中有一支是西西弗那神学校派出的，时间也对得上。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属于那支考察队，而且，说不定他现在还在西西弗那神学校。”
希拉深吸一口气，握住佩尔的手，“佩尔，我现在只能拜托你了……”
“当然，我会尽量帮忙的。我们学校有好几位神史教授，我可以悄悄打听一下。”
希拉的眼中闪现出感激的光芒，她从背包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老旧的小盒子。盒子上刻着复杂的图案，显得古老而神秘，似乎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希拉低声说，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盒子的表面，“她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物品。他们那次考察，似乎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足以改变我们对历史的认知……他当时把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带走了，但却落下了这个。”
佩尔接过盒子，仔细观察。盒子似乎由某种古老的木材制成，表面的图案似乎描绘着某种神话中的场景，但对佩尔来说，这些符号和图案都显得非常陌生。
“我会尽我所能的，”希拉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她当然不能辜负，“学校里的图书馆有许多关于过去考察的记录，也许那里能找到一些线索。”
“多谢你了，佩尔。”希拉脸上重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如果你得到了任何线索，就来找我吧，我请你吃好的。每个周四的晚上，我都会在这儿等你的消息。”
“好呀。”
佩尔和希拉道别后，在矿石的摊位上重新找到了亚德里安。
亚德里安淡淡瞥她一眼，“说完了？”
……为什么她莫名从他的语气中读出了一丝幽怨呢。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说完了说完了。东西买完了吗？”
亚德里安自顾自地给她讲解起眼前这些矿石的种类、作用还有成色。佩尔一边敷衍地点着头，一边在心里腹诽，果然幽怨是一个跟亚德里安完全不搭调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