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佩尔本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会难以入眠,但这一觉却睡得意外安稳。

    “早安,两位美丽的小姐。”希德微踩在灶台前的木凳上,手里举着锅铲,摆出小大人的架势,“佩尔姐姐,你的荷包蛋要全熟的、溏心的还是流心的?”

    “溏心的,多谢你啦。”佩尔微笑道。

    “没良心的小子,怎么不问问你亲姐姐呢。”希拉假装生气地说道,眼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姐姐,反正你365天有364天都是吃全熟的嘛。要我说,全熟的蛋有什么好吃的嘛,干巴巴的。”希德微撇嘴。

    “我还奇怪你怎么能吃下去流心蛋呢,一股腥味。”

    早餐在这一对姐弟的互损中度过,而希拉的母亲静静地微笑着,并不怎么说话。佩尔不禁想到,这样亲人之间拌嘴的场景,在梅瑞狄斯庄园恐怕永远也不会出现。虽然名义上艾登也是她的弟弟,但艾登就像个精致的布娃娃,对她说的任何话都不会有反应。至于布罗德和欧斐利,他们从来没有将她当成过同龄人来看待,大概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个幼稚的女孩子吧。

    不得不说,希德微对火候的把握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光洁的蛋白上撒着海盐和胡椒粉,溏心的部分像果冻一样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但她吃得不太专心,把蛋黄搅得乱七八糟。

    吃过早餐后,佩尔与希拉就要动身了。希拉同母亲和弟弟拥抱告别,佩尔站在一旁,看见她眼角有泪光闪过。

    小镇在逐渐醒来。街边的店铺大门敞开,店员清扫着门前的落叶;中年女子提着菜篮,聊着市井轶事穿过街巷;身着银灰色盔甲的圣玫瑰军团警卫队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来回巡视。佩尔和希拉来到马车行与马车夫会合,然而,她们既没有找到马车,也没有找到马车夫。

    “请问,昨天晚上有一位名叫卡尔的马车夫在这儿么?他个子挺高的,留着大胡子。”佩尔抓住一位过路的马车夫,焦急地询问。

    “卡尔?没印象。”马车夫挥了挥手上的烟斗,将烟圈吐了她一脸。

    佩尔又询问了好几个人,却只得到相同的答案和不耐烦的眼神。

    “希拉,圣阿芙洛镇只有这一个马车行,对吧?”佩尔绷着情绪,声音却微微颤抖。

    “对。我想,或许是因为他不想接这个单子,直接带着你的东西背着你跑了。或许是觉得去西西弗那太危险了吧。”

    佩尔蹲下身,鼻头一酸,“唉……我怎么这么倒霉,行李都没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现在,她孑然一身,唯一的一只钱包,里面的四分之三都属于希拉。

    梅瑞狄斯郡的马车行,她好歹能算是个相熟的老主顾,仰仗了梅瑞狄斯家养女的身份,才能雇到愿意去西西弗那的马车夫。但她却没想到,马车夫会半路反悔,连她本该支付的剩下那一半钱都不要了,直接卷走了她的行李。而在这个陌生的小镇,她是不敢贸然同别人开口说她要去西西弗那的。

    她忽然特别特别想家。梅瑞狄斯庄园,能算是她的家么?她不知道。但在梅瑞狄斯庄园,冬日里壁炉会熊熊燃烧起来,屋子里温暖如春,厨房里永远有新鲜出炉的可口茶点。她可以窝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不用面对外面世界的险恶。

    但是,要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么?先不论庄园是否还会接纳她,她讶异地发现,自己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也许在庄园的生活能称得上是安逸,但那样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当命运转向时,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好了,佩尔小姐,别灰心了。”希拉扶起她的肩膀,“从这里到西西弗那,也不远了,我们直接走过去,然后到西西弗那再租一辆马车不就行了么?”

    “可是……”

    “有钱和身份这两样东西,就可以立足了。衣服什么的,到西西弗那再买就是了,反正那尔迦斯的款式出现在西西弗那也有点格格不入,容易招人怀疑,不是么?好啦,别哭了,我希拉暂时把那十五个金币借给你就是了。”

    佩尔抽着鼻子抬起脑袋,“那本来就是我的钱……”

    希拉的瞳孔带一点银灰色,在她清瘦的脸颊上更显得无比明亮。明明是同龄人,但她身上的气质却要比佩尔成熟很多。希拉揽过佩尔的肩膀,像对待小动物似的轻抚着她颤抖的脊背,“好啦,别哭啦,坚强一点……”

    佩尔在成长的过程中,其实并没怎么体会过女性的温柔。希拉的安慰让她的防线彻底崩溃,虽然这几天已经哭了很多次,但此刻在一个昨天刚刚认识的、被她定性为坏人的女孩怀里,她哭得泣不成声,像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都倾倒出来。

    公爵的无情,布罗德的回避,艾登的冷漠,至于欧斐利,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还有,对过往十五年在梅瑞狄斯庄园的生活的怀疑。她在那个家里,究竟算什么呢,是不是那些温馨的回忆,都只是虚幻的泡影?

    她堵着气,离开了庄园,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想证明给他们看,她离开庄园也会过得很好,她想要成为强大的魔法师,让他们对她刮目相看,然后,她就可以说:看吧,当初你们赶我出去,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弱小的火苗在怀疑的迷雾中颤抖着,却依旧顽强地燃烧下去。

    慢慢地,她平静下来。她站起身来,拍拍裙摆上的灰尘。

    “我们走吧,希拉。”尽管她依然脸颊通红,声音沙哑,眼睛却水光盈盈,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她朝微笑着的希拉伸出手,一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希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难道是因为太阳升起了吗?她总觉得,佩尔头发的颜色似乎变深了一些。

    但她没有细究。她们怀着各自的目的,肩并肩走向了那尔迦斯与西西弗那的边境线。

    ……

    目前,那尔迦斯和西西弗那只有一条通路,格林顿桥。这里有两地的重兵把守,从此处通行的人,需要受到严格的审查。

    眼见着格林顿桥越来越近,佩尔却忽然停下脚步,脸色有些发白,“糟了,那些文件也在箱子里。”

    临行前,伯爵给她准备了一些文件。边境通行的审查非常严格,必须要有各种证明,确认往来两地的目的、时间等信息才能放行。仅仅只有身份证明的话,恐怕并不能通过审查。她怎么偏偏把这一茬给忘了呢?唉,要怪就怪她这两天有太多的心事了。

    “希拉,恐怕从格林顿桥走,是不行了。”她向希拉解释原因。

    希拉扬起一边眉毛,“还以为这次可以走大路了呢,搞了半天,还是得偷渡。”

    佩尔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当然。我之前也来回过几次,不过,最近在边境上巡逻的士兵变多了,恐怕偷渡也有很大的风险,我们得需要一点计划才行。”

    ……

    希拉带着她绕进小镇西侧的树林。这里的树木都十分高大,笔直的树干指向天际,将晴空切割成细碎的剪影。她们用头巾束起长发,穿着没有款式可言的亚麻色长袍走在树林中,警惕地四处张望。

    “根据刚刚的经验,差不多每过一分钟就会有人经过,啊,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先躲起来。”她们闪身躲入粗壮的树干背后。脚步声和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佩尔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头查看,确认没有人之后朝希拉打了一个手势,她们又匆匆向前走去。

    她们从一个矮坡小心走下,佩尔脚底一滑,整个人仰倒在地向下滑去。这时,视野右侧的盲区有一抹红色一闪而过,佩尔在心中暗叫糟糕。那恐怕是西西弗那的圣火军!

    “什么人?”

    从士兵们的角度,应该还看不到坡底,但他们反应很快,纷纷拉弓,数支长箭破空而来。佩尔在地上一个翻滚,顾不得手上和腿上被划破的伤口,凭本能躲过了前三四支箭。但又有几支箭紧随其后,呈包围之势,她知道躲不过了,只能努力蜷缩起身体,眼睁睁看着漆黑的长箭带着夺命的冷光向她袭来。

    “叮!”没有预想中的刺骨之痛,一个银色的东西从另一侧射出,以刁钻的角度,将所有箭都在空中拦腰截断。残破的箭像是忽然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从空中直直地坠落下来。佩尔连滚带爬地拾起那块银色的东西,发现那是一块银色的六芒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边缘并不锐利。她想也没想,便将这东西揣入口袋。

    “小姐,小姐!不要伤害我家小姐!”希拉尖叫着向她冲过来。此时,圣火军的人也已骑马上前,将她们包围在中间。

    “这是怎么一回事!”领头的男人戴着臂章,看起来是其中级别最高的人。他拿剑指着佩尔和希拉,微微皱着眉,上下审视着她们。

    希拉将佩尔扶起,佩尔呆呆地望着前面,眼神空荡荡的,希拉诚恳地望向一众圣火军。

    “军官大人,我家小姐她,”希拉指着自己的脑袋,吞吞吐吐地说道,“她的脑子……有点……”

    “有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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