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初来府城，尚未在城中安插多少眼线，是以消息探查方面却有不足。多谢姑娘提醒，之后我会加紧处理此事。”
只是他们也确实没有想到，这些人胆子会这么大，手段会这么下作。
“好。正好碰到了你，我最近打听到了一些事，你回去后告知你家公子，让他早做防范。”
许清徽将近日所遇所闻的有关流民与罗晔之事尽数告知北竑，并接着说道：
“流民安置是大事，还请提醒你家公子务必小心。”
与北竑分别后，许清徽便径直去了春风楼，找到五两后换回了女子的衣服，然后去寻高良姜。
待寻到高良姜时已经过晌午了，他们一起去了高家的药材铺，许清徽和花锦一起，帮着高良姜一直忙了一个下午，快到晚膳时才一同归家。
看花锦熟门熟路的样子，他应该是经常过来为高良姜帮忙。
为避免许母忧心，回家时高良姜坚持要将许清徽送到家。
送许清徽回去的路上，花锦同她俩说起了城中最新的八卦。
“两位姐姐可知道我方才回家中时，听说了什么？”
下午花锦中途出去了一趟，是因为他家姐姐寻他回家帮忙。
花锦是他们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是花家夫妇老来意外得子，所以一家人对他都是十分宠溺。
家中产业有上面的三个姐姐打理，他属于货真价实的不务正业、混吃混喝。
“别卖关子了，快说。”
许清徽督促道。
“我方才听我二姐说，今天我们敬爱的沈大人，以势不可挡之势，登上了清川府美男榜榜首！”
花锦兴致勃勃地说道。
花家三位姐姐对群中八卦消息甚是热衷，几乎城中任何八卦都逃不过她们的耳朵。
她们因为自己的兴趣爱好，用闲钱开了间铺子，专门用来更新城中美男榜，并售卖相关排名册子和各美男的八卦信息外报。
本来只是出于个人兴趣爱好而业余经营的一间小铺子，却没想到开张以来生意日益火爆，在城中受到了热烈欢迎。
至于这美男榜的排名，则是靠投票选出。
若是喜欢谁，便可到铺子中为他买下一张花票，得票越多者，排名越高。而为了遏止刷票的行为，规定每人每天最多只能给一个人买一张票，重复购买的票不作数，每天会有人专门清点票数。
至于这票价，也设定得非常亲民，一枚铜板一张票，所以一般人都买得起、都可以去为自己喜欢的人投票。
“哦？这可当真是件趣事。”
高良姜微微讶异，笑着回应道。
“是啊，之前的榜首一直是裴二那个鼻孔长在头顶的家伙。现在可算是有人将他挤下去了哈哈哈哈。”
花锦笑得非常开心。
是啊，关于先前那个“许清徽”的记忆中，还残留有她每天都坚持不懈去为裴别鹤买花票的记忆。
可是这样的事情，她许清徽自己，却是并不会去做的，对她而言，君若无情我便休，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活着嘛，自己开心要紧。
等成功为沈怀川化解了危机、改变了命运，她在这个世界的性命不会再受到威胁了之后，她便会去享受她自己的生活。
而许清徽也没想到，沈怀川只是上任绕城走了一圈，居然就收获了这么高的人气。
但是今天上午看见的沈怀川，确实和先前好像很不一样，许清徽又感觉到自己的新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怎么说呢，今天的他就好像一只一直很骄傲的孔雀，突然在人前张开了他的尾巴和翅膀？
话又说回来，若想在民间为沈怀川打造好的名声，是不是也可以从这个角度下手？许清徽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回到许府后，她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
另一边，直到傍晚，刚正式上任忙碌了一天的沈怀川才终于有时间歇口气。
这边府衙里面，确实牛鬼蛇神，水深得很。甚至连最基础的衙役官兵，都表面恭敬，暗地里却并不真的听从管教。
这种情况，需要想办法从根本上进行整治，并换上他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行。
深怀川揉了揉酸胀的眉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公子，白天绮罗坊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北竑出现在沈怀川身侧，禀告道。白天一直未寻到时间，所以一直没来得及将相关事情告知沈怀川。
“说。”
沈怀川展开案牍上的公文，一边批改一边听北竑汇报。
“确实有人蓄谋在绮罗坊闹事，目的是想在上任第一天给您难堪。经查是罗氏一个旁支的人，叫罗晔，他派人组织了城中的流民，先前仪仗队进城时流民涌进城的乱子也是他暗地里搞的鬼，罗晔还派人在流民中散播关于您的不利言论。混在流民中的一些人已经抓起来了，只是他们警惕性很高，又熟悉地形，所以还是跑了几个，但是已经派人盯着罗晔了。”
“另外，在绮罗坊撒下红绸，阻止您进入绮罗坊的人，是许姑娘；闹事之人的调查方向，也是许姑娘给的线索，才能查得这么快。”
闻言沈怀川的手猛地顿住。
是了，他应该猜得到的。这个清川府城中，除了许清徽，还有谁会为他去做这些事呢。
“好，我知道了。”
半响后沈怀川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可有事？”
“许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轻伤。”
“让人送些药膏过去。”沈怀川想了想又改口道，“还是直接拿给我吧。另外让南风查查府衙里的人员结构和势力分布。”
“以后唤我大人吧。”
“是。”
北竑领命后退下。
*
为了避免许母等人担心、以及影响到之后出行的自由，许清徽并没有告知他们自己受伤的事。
下午给高良姜帮忙时，由于高良姜要看的病人太多，许清徽自己感觉也并没有大事，便没有麻烦高良姜帮她看看或者上药什么的，只是拿了些擦伤药回来，准备自己上药。
但胸口一直有种闷闷的感觉，晚间到现在这个感觉却越发明显了起来，甚至有些反胃作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一直睡不着，许清徽索性起床看书。
安静的夜里，许清徽却听到了轻微的敲窗声，还有布谷鸟的鸣叫。
这种叫声很耳熟，先前在龙栖县时，她听见沈怀川就是通过这种声音和南风他们交流。
不会是南风有事过来寻她了吧？许清徽反应过来，朝外面看了一眼，五两睡在外面的阁间，而她房间的门紧闭着，不会有人看见房间里的情况。
看见环境安全，许清徽放下书，便摸到了窗户旁边。她顶开窗，却对上了一双意料之外的眼睛。
窗外站着的居然是沈怀川。月光撒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银光。
许清徽惊讶道：
“怎么是你？”
“堂堂沈大人，居然也会深夜爬窗？”
许清徽感觉自己一定是出现了错觉，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我在窗外，不算爬窗。”
沈怀川面不改色地低声回应。好在夜已深，夜色中看不见他通红的耳朵。
没想到沈怀川居然真的回她了，许清徽连忙拍醒自己。
“你要不要先进来。”
“不必。”
“白天的事情可还顺利吗？北竑应该都跟你说清楚了吧？”
“嗯。”
“那些流民你准备怎么安置，不会处罚他们吧？”
“我怀疑白天的事和罗晔有关，因为我亲眼看见了怂恿流民闹事的人和他呆在一起过，而且那人像是听罗晔的吩咐在办事。”
“另外我听说有只能在户籍地区域内活动的规矩，可是这个很明显不符合清川府的实际情况。清川府经常遭受天灾的侵扰，百姓流离失所，这套规矩只会进一步压榨百姓。你会改变这个吗？”
“好了。”
沈怀川出声，打断了许清徽喋喋不休的话，不由得她拒绝、一把拉近，抚起了她的衣袖搭脉。
“哎我没事，只是一些小擦伤。”
沈怀川没有理会。
许清徽滔滔不绝的话突然被堵在了嘴边，半响后憋出一句：
“你居然会把脉？”
“嗯。幼时母亲身子不好，我跟着老师父学过两年。”
沈怀川的声音像燥热的夜里拂过的凉风。
“哦。”
许清徽莫名就乖巧了下来。
“可有觉得胸口闷胀，想吐却吐不出来？”
“有！”
“你先转过去，站直了。可看见那个盆景了？”
许清徽乖乖照做。她顺着沈怀川手指的方向望去，正奇怪怎么突然转换了话题，却不料沈怀川在身后的手蓄力，一掌带着温绵的气拍在了她的后背。
她猝不及防，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口血喷出后，却只觉得胸间畅快了许多，刚刚的淤塞之感顿时消失了。
“白天应该撞上了什么东西，导致胸间出现了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你......你就不能动手之前先跟我说一声吗？”
“说了影响效果。”
沈怀川仍旧面不改色，稳如泰山。
许清徽语塞。
却见沈怀川又伸出了手，手心安静地躺着一个小药罐子。
“这是涂外伤的药膏，药效很好。”
“哦，谢谢。”
许清徽拿过来，却发现那盒药膏是温热的，应该是被人握了很久。
“没事便早些休息吧。”
“哎等等，你小心罗府。”
见沈怀川就要离开，许清徽立刻喊住他，将自己能想到的细节又全都嘱咐了一番。
沈怀川安静听着，直到许清徽想不到什么能说的了才离开。
沈怀川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许清徽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莫名发了会呆。
手心的药膏有些灼热，她的心好像也被这温度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