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箪对这个案子的侧重点不在作案动机上，而是在目标逻辑上。

    毕竟他基本确定对方是在“集邮蔬菜”，而这个癖好对常人来说是不足以引起杀人念头的，这属于动机不足。

    故而此案很显然，凶手的行为是乐趣大于动机的。

    那就得从死者的共点再挖一下了，目前就那二位来看，与众案不同、只与彼此相似的地方其实仅有两处。

    一是他们自己集邮（女子）的方式很古怪，二是他们被集邮的方式，也很古怪：竟只是一个与蔬菜谐音的姓名。

    “冷藏保鲜，那要不要往温度方向延伸一下？比如童浩是被冰柜冷冻起来的，而方且只是在较冷的空调房里？”济生生又在本子上涂了两笔。

    “还有哦，童浩是全身冰冻还碎尸，而方且只是头部泡水，但尸身完整。”左芒补充。

    “保持蔬菜新鲜，有没有可能是在影射童浩和方且光鲜的外表？”济生生抬起脸来，理了理刘海。

    他的发型很独特，像只没睡醒的卷毛狗狗。

    反之，左芒则像只吃了兴奋剂的猫，“噢，而且保鲜手段还有毒，哈哈哈。”

    “那蔬菜还吸油呢，是不是也影射那两个人太油腻啊。”洛亚不擅长分析，但还是试着做了一点推测，“又或许是说，他们只是配角，是绿叶？”

    “暂时不要做过多延伸，我们的依据还太少，但你们可以自由展开，只是展开，不要深挖。”谷箪站了起来，“记住我们人手和时间都有限。”

    “好的。”大家同意。

    “方向其实已经很明确了，我们可以先往回找一下，有没有姓名同样特殊的死者。”谷箪作出统筹调整，“凶手的正面对抗力量有限没错，但他的作案手法却不生疏，也许童浩并非是第一个受害者。”

    “噢噢，对呀对呀。”左芒猛点脑袋赞同，“其实姓名这一点还是挺好查的，不过这就得拜托洛亚了。”

    “马上。”洛亚已经开始拨号求助。

    “你们跟进，有目标随时告诉我，我出去一趟。”谷箪说罢就出了会议室。

    ---

    福市殡仪馆，后山停尸间。

    齐奂把自己的想法交上去后，就又开始摊着放空大脑。

    今晚吃什么？操作间的尸体什么时候解冻好？后山的大黄二黄最近好像吃坏了肚子，该不会去刨坟了吧。

    系统的声音突然哔了起来——

    ~~哔噗噗噗！注意！有的人活着，屁股已经去世！~~

    齐奂：？

    ~~哼哼，宿主这么喜欢摊着，要警惕死臀综合症唷！~~

    齐奂：？什么综合症？再念一遍？

    ~~宿主没有听错，是，死臀综合症！唉，宿主你都不看新闻的吗？长时间的久坐不动，真的会导致臀部失忆噢。~~

    齐奂还是没有听懂，“什么叫，臀部失忆？”

    ~~就是宿主再不起来动动的话，臀部的肌肉长期得不到锻炼，会导致它忘掉自己是一块肌肉耶，那么它身为肌肉的功能自然就会衰退，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呢！！~~

    齐奂：噢吼，就像是两天没背单词的我。

    ~~嘿嘿，臀肌忘了工作的话，就不能有效协助腰背分担身体压力，这样下去腰椎负担就会加重，宿主的腰就要开始疼啦。~~

    ~~综上，死臀综合症轻则影响体态，重可是会引发健康问题的噢。~~

    齐奂予以重视，赶紧坐直，“请问针对这个…死臀综合症，我需要做点什么运动呢？”

    ~~宿主好棒！以前都需要抛瓜引动，现在宿主已经懂得主动向健康的体魄靠拢了耶！~~

    ~~葬葬建议宿主每天都要记得锻炼盆底肌肉呀！最简单的当然就是提肛了，保持三到五秒后放松，然后继续，交替反复。~~

    ~~每天十分钟，可以拆成两三次分开做，但要注意保持呀！~~

    ~~再不济也要多站起来走两步，恢复臀部血液循环噢！~~

    齐奂：“请不要用再不济来形容我，我最近很有活力。”

    齐奂认真完成了每日提肛，然后走出停尸间去了火化操作室，准备享受一下冰火两重天的体验，物理紧致紧致肌肤。

    真好，又是内外兼修的一天！

    可她还没走到地方呢，就迎面看见伊穆蹦跶着撞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晦气。

    齐奂尚未开口询问，她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啊啊啊救了个大命，你不知道我碰到了什么极品。”

    “怎么了？”齐奂往火化操作室里看了一眼，车间里还有另一个同事小明在看着炉子，脸上也是很无语的表情。

    “你不知道我刚才送的这位客人有多惊悚，明明下来的时候安安静静的，推进炉子的时候也没有异常，可点了火以后——”

    伊穆啪一下合掌一拍，“有了动静！”

    “有了动静！”齐奂尽可能配合她给了反应，但脸上却还是毫无起伏。

    “我跟小明真的，我们真的三秒之内想好了所有退路，这怎么能有动静呢，客人走了两天了，家里停一天，咱殡仪馆里停一天，她透透的了啊。”

    伊穆缩起脖子摇了摇头，“身份也对过了，死亡证明是医院开的，你说她咋还能动呢？”

    “嗯，咋？”齐奂非常熟悉伊穆的叙述方式，她特别喜欢烘托。

    “咋！我鼓起勇气念着阿弥陀佛往炉子里看了一眼，你说咋？！”伊穆的表情一瞬就垮了下来，“客人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只活鸡！”

    “噫！”齐奂也缩起了脖子。

    活鸡？活鸡！

    “大公鸡！”伊穆抬手捧了一下。

    “引魂鸡嘛，你们小年轻没听过，我们那一辈做事，就得有只公鸡引路的。”殡仪馆的馆长何姐从办公区逛了过来，刚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引魂鸡？”伊穆不解，但还是忍住了没有置喙，她已经有经验了，在殡仪馆看到任何奇怪的习俗都不要多问，听了也听不懂，更别说理解了。

    “引去哪里？”齐奂刚入行，还是很好奇的小新人时期，“活鸡，活烧，能把魂往引到哪里啊，烧烤摊——”

    “——咳咳咳。”伊穆清了清嗓子打断齐奂，“不要质疑，总有道理，尊重祝福。”

    倒是何姐笑了笑，摆摆手，“没关系，各家有各家的讲究，这个引魂鸡其实是以前土葬的时候留下来的习俗。”

    福市的老一辈人都很传统，他们做白事的时候，会在死者的棺材上放一只公鸡，下葬的时候公鸡如果叫了，那就是吉兆，因为鸡叫可以代表“凤鸣”，这个吉兆是寓意后代顺遂高升的好事。

    只是现在不兴土葬了，没有棺材可以放公鸡，家属们为了这声鸡叫，便......

    “物理听鸡叫吗这是？”齐奂终于震惊了：没有人为鸡发声吗？

    何姐只是笑笑，“也不是嘛，引魂鸡，主要还是为了引魂，让逝者走好往生的路。总之殡仪馆的很多事你们都还要学习，只要合法合规，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他们的服务对象都是家里刚有人走了的，就算被冒犯了，去理论也讨不到什么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放心吧何姐，我不会去理论的啦，就是被吓一跳而已，咱殡葬人每天都要被吓几跳的，麻了麻了。”伊穆摆出职业上路微笑，送走了路过的馆长。

    然后转身拉住齐奂继续吐槽，“别的家属也就罢了，这一家我确实不想再接触了，你不知道他们家女婿有多奇葩，他居然要给我塞八百块钱，说让我装骨灰的时候，单独给他留一小盒。”

    “为什么？”齐奂不解，这死者火化之后的骨灰一般就装一盒，并没有分装的说法，国人都讲究遗体完整，连捐器官都得不到广泛认同，何况是骨灰呢。

    装不满都要被投诉，哪个家属会同意匀出来一小盒？

    “因为他要吃！”伊穆捧起脸作可云状，“还问我是不是吃个七天就能梦到她了。”

    “......只是要吃而已。”齐奂淡定地点点头，“也没有很变态。”

    “齐奂宝宝啊，你......”伊穆表情一愣，“啊来了来了！”

    她看向走廊那端拐进来的一个身影，是个年轻男人。

    就是要吃骨灰的那位家属。

    “就他......”伊穆叹了口气，迎上前去，“家属请不要到这边来，这边是员工区。”

    “你就帮帮我，我加钱，我加钱好不好？”那个男人看起来超不过三十岁，但双目通红，“我想她了，我要再见她一面！”

    “......家属冷静一下，逝者已逝，这边建议您平复心情，向前看哈。”伊穆简直无力吐槽。

    她很想问既然打算再见一面，又干嘛给遗体塞只引魂鸡呢，他到底是想死者走快点，还是希望人家常回来看看？

    “我还有话跟她说。”男子苦苦哀求。

    “这边建议您回去烧纸。”伊穆苦苦劝导。

    或许这位家属应该准备的是对讲机而不是大公鸡。

    “……呐，给你吧，快走，别跟任何人说。”齐奂神秘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悄悄递给了家属，还不让他当场查看，“快回家去吧，回去再拿出来啊，可别拖累我。”

    男子接过来一捏，竟是包粉末，当即明了了一样，点了点头，一边感谢一边麻溜跑了回去。

    伊穆震惊：“不是，你给他什么了？”

    “......蒙脱石散。”齐奂依然面色平和。

    是她准备给后山那两只大黄狗带的，它们最近肠胃不好，齐奂正要顺道去看看。

    伊穆为她点赞，“感恩感谢，下班给你泡奶茶，我先去捡骨灰啦。”

    “嗯，那我回停尸间了。”齐奂挥挥手别过伊穆，她正好接到了小张的短信，又有客人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