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奂在警局楼下碰到了自己的堂哥，齐盛。

    他看起来很着急，却还是停下来问了声，“奂？你惹什么事了？”

    “没惹事没惹事，热心市民。”齐奂连忙否认。

    “那我不跟你说了，我着急找个人，咱后天见面再聊。”齐盛说完就往里跑。

    “啊盛哥，后天我想着就不去了，好不好。”齐奂追了一步。

    “嗯？”齐盛回头，“怎么回事？”

    “我去不好吧，新娘家里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齐奂虽然自己对自己没有偏见，但她不在意别人有。

    “知道，当然知道，我跟她说过了。”齐盛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没问题，至于她的家里人，不必管。”

    “不必管？”这叫什么话，齐奂还想推辞一下。

    但齐盛真的很着急，“不说了，我约了人，总之你得来，乖啊。”

    他说完往齐奂身后看了一眼，好像跟谷箪认识一样，点了点头，接着便加速进了警局上了楼。

    “齐主任是你哥哥啊？”谷箪确实认识齐盛。

    齐二伯是福市的领导，齐盛是他的独苗苗，自然也混得不错，他跟警局很多人都熟，连刚来的谷箪也跟他有过来往。

    “我堂兄。”齐奂跟着谷箪上了车，“你们找顾问不做背调的吗？”

    “做了，但我没看。”谷箪坦白，他其实应该看看的，但既然做背调的人没说齐奂有问题，他就没去细查。

    他根本不想利用任何职业之便接触她。

    奈何齐奂好像连这点接触都不想与他维持了，这家伙在车刚开上路时就来了一句，“谷警官，我觉得今天这个案子，我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谷箪不解，“为什么这么觉得？”

    “虽然你的团队人不多，但各自职责都很明确，洛警官负责走访，搜集数据和监控，济警官做心理分析，左警官大概是痕迹检测的，你的话，你统筹、筛选，做实时推测？”

    “对。”谷箪点点头，齐奂说得不全，但没错。

    “其他的技术支持，比如法医和检验，技术科的同事也可以帮你们，我真的没什么用。”齐奂并不是在谦虚，她只是陈述事实。

    “你不喜欢这个工作？”谷箪试探。

    “不是，喜欢，但于我它不是工作，它是一种尝试，可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可以尝试呢。”

    今天由于死者是个渣男，她可以调侃着看方且的报告，但若不是呢？

    “我找你当顾问不是因为缺法医或者任何技术支持。”谷箪认真开车，认真回应，“我缺的是你，就是你，我需要一个其他视角来看案子。”

    “特别刑”小组是一个实验，他们不接手传统案子，他们抓的全是不走寻常路的凶手。

    也就是说，常规刑侦手段在这种案子上的发挥会很受限。

    蔬菜杀手只不过是一个磨合期的猎奇小案子而已，往后他们还会继续深挖更奇异的案件。

    齐奂不置可否，似乎是被说服了。

    她没再反驳什么，但谷箪还是深刻感受到了这位女士的抽离程度远胜自己。

    她强烈地不想跟任何人事物产生瓜葛，却又保留着对万事万物的好奇，是非常矛盾且又离奇自洽的存在。

    是很了不起的活力女士。

    谷箪十分识相地不再试探她半分，把人送回殡仪馆后便回了警局研究案子。

    两相无话，日夜轮换，又是一天揭过。

    ---

    隔天。

    纠结着明天去不去齐盛婚宴的齐奂不必再为此事烦恼了。

    因为她今天就见到了齐盛，还有齐盛的未婚妻，外加齐盛未婚妻的全家。

    “尽快办吧，辛苦一下。”齐盛整个人非常憔悴，很显然自昨日见过齐奂以后，他就没休息过，是熬了一整夜，又早早过来殡仪馆的程度。

    死的人是齐盛未婚妻的大姑。

    齐盛比齐奂大了十岁，他的未婚妻宋佳妍则约莫二十五六，但看起来疲惫感很重，尽管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貌美。

    没错，宋佳妍非常美，齐奂一点也不怀疑齐盛当初对她是一见钟情。

    “劳你费心。”她说话的调子很轻，一直都低着头。

    但她的家人说话却嗓门嘹亮，“啊对，多费心哈 ，小齐的妹子对吧，那就是亲家啊亲家，这点事不在话下的吧。”

    “就是嘛，这点事都办不好，那还想着娶我们佳妍啊，是吧是吧。”

    “好的......家属节哀，我会尽快画完，请移步灵堂吧。”齐奂说罢便开始安排死者的遗容。

    宋佳妍一家没什么讲究，仪式全按福市传统办了就好，还特意交代了从简，尸体要在今天送葬，不能耽误了明天的婚宴。

    看起来他们很是看重齐盛与宋佳妍的姻缘。

    只是齐奂莫名觉得不适，因为这一家子给她的感觉有些怪，似乎是他们很注重这份姻缘没错，但他们在乎的是这两个人快些喜结连理，而不是在乎他们两人本身喜不喜。

    遗体很快准备就绪，灵堂内的仪式自然是由齐奂这个自己人主持，她看着手表，等着合适的时间到点，便可以开始吊唁。

    只是明明死的人是宋家的亲属，可宋家人除了宋佳妍以外，每个人都显得精神饱满，特别是她的弟弟，甚至情绪高亢，快乐得像是喝了酒一样。

    他于灵堂内四处转悠，最后还竟往齐奂身边凑了凑，皱起眉一副惆怅的模样感慨，“所以我们只能这样短暂地生活，忙碌着吃饭睡觉，工作休假，步履不停，挣钱花钱，然后死去？”

    “也能直接死。”齐奂懒洋洋地回答，“不建议，但可以。”

    “......加个微信吧。”宋佳妍的弟弟并没有被齐奂的态度打击，“我叫佳旺，你看看我们这横竖也是见过家长的关系了——”

    “——孝侄麻烦请站好，时间差不多了。”齐奂换上职业哀伤脸，指挥大家各就各位，然后宣布葬礼开始。

    宋家人要求了一切从简，齐奂便只念了念大姑的生平，然后按照他们的信仰走了走过场，便开始静默哀悼。

    尽管每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难过，但至少他们还是懂得静默的。

    于是齐奂开始神游。

    【二号灵堂，宋盼慧，女五十二岁，福市南区跳蚤市场旺中旺服饰的老板，死于气急攻心。】

    众家属一愣，有的低着头乱瞥，有的已经意识到声音来自角落里的齐奂。

    【急火攻心，怎么了......啊？因为侄女宋佳妍想要取消婚礼，所以宋盼慧急得火气上涌，一时没挺住，就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