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商议结束之后，文修年就直接离开临安城返回海岛。

    颜一千跟照顾程丞的人交代好之后，就赶紧回道复兴军军区，跟应珏和肖雪莹他们会和。

    应珏他们在飞船返回临安城之后，就赶紧参与到临安城的救援工作中去了。

    颜一千因为担心程丞，在蓝心号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小粉被砸得驾驶机舱变形，还停在蓝心号上，等着汤吉吉慢慢维修好。

    所以应珏驾驶机甲在临安城的那半城废墟中搬开重物，颜一千则和肖雪莹一起在后面跟着救援士兵们随时处理从废墟中挖掘出来的人。

    很难想象这一大片城市都是在顷刻间成为了废墟。这半座城远比他们遇险的那座小城大得多。

    遥遥望去，曾经零星的一点点色彩也染成了灰败的颜色。

    一个个伤得血肉模糊的人被挖出来。

    这里边还有不少已经没有了呼吸。

    被救援出来再转送到她们这里的人，大多受了重伤，气息奄奄。幸运的只受轻伤的人只有极少数。

    肖雪莹本就是医生又是alpha，面对这些场景，还算能适应。

    颜一千就有些难受了，时不时生理性地作呕，让她恶心得一整天都滴水未进。

    “还好吗？”肖雪莹手上一边处理伤患，一边关心颜一千。

    “没事。”颜一千摇摇头，赶紧从盒子里拿止血贴和包扎用的绑带递给肖雪莹。

    她没多说，又不停歇地赶紧去给下一个伤患清洗消毒伤处。

    一个浑身裹满了血污泥渍的小婴孩被抱进来，他的右肢已经完全青紫坏死，右侧脸颊的肉被挂伤往外翻着。他目光涣散地盯着天空，没有因疼痛哭一声，也或许是疼到感觉不到了。

    颜一千克制不住地手颤抖起来。

    “去休息一下。”肖雪莹见状，赶紧过去帮她给小孩清洗。

    -

    秦宇飞从蓝心号出来，就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住的地方。

    莱蔓蔓窝在床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她下巴搭在膝盖上，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秦宇飞回来了，她也没有任何动静。

    秦宇飞急着去找程丞除了商业地外生物的事情，也为了打探星舰上的消息，想着程丞多少会比他更清楚。

    他们从地表观测的结果来看，天空上的星舰已经全部坠毁。

    从程丞那里得到的答案也不例外，没有任何莱恩的消息。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莱蔓蔓说起她的父亲。

    秦宇飞放轻脚步走近她。

    莱蔓蔓只轻轻抬眼看了他一下，就又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她甚至不愿意宣泄自己的情绪。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回来。”秦宇飞在她身边坐下。

    莱蔓蔓不需要问他，已经从他进来的所有动作中知道了答案。

    她轻轻摇了摇头。

    秦宇飞也没有再问她，只静静将她揽住，圈进自己的怀中：“我在。”

    莱蔓蔓知道，她的父亲可能是真的没了。

    -

    这天的救援工作一直忙到深夜，颜一千才换下来，让其他人接上。

    回到蓝心号的时候，她已经精疲力尽，但推开房门看到程丞和孩子的时候，她又感到了心满意足。

    她已经比这世界上的很多人幸福太多。

    房间里只亮着微弱的暖光。

    程丞在床上半躺着看东西，而孩子就在他身旁安静睡着。

    晚上刘妈把孩子抱过来跟程丞玩儿了一会儿，哪知道孩子犯困就直接睡着了。

    刘妈本来想抱孩子回去的，程丞看着孩子可爱的睡颜，怕她被闹醒，就让刘妈把孩子留下自己回去睡了。

    “嘘！”程丞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气音说道，“怎么了？”

    程丞留意到她脸上的表情不对劲。

    颜一千脱掉外套放好，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在床的另一侧坐下，轻声对程丞说道：“让我靠一会儿。”

    她好累，身体累，心里更累。

    那些画面太惨了。白天忙着救援，除了一些止不住的生理不适，她都尽可能地不去想任何东西。崩溃的坏情绪根本无处可泄。

    程丞看了看她，大概猜到是因为救援的事情，将自己肩膀往颜一千那侧挪了挪，安慰道：“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可挽回，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为还活着的人打算未来。”

    颜一千将头靠在程丞肩膀，默默地流出眼泪：“小豆子将来长大，一定不能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

    她虽然说得很轻，但语气却是坚定无比的。

    程丞拍了拍她，回答道：“一定。”

    -

    莱蔓蔓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伤心了一天，便赶紧振作起来，出门去跟颜一千肖雪莹他们一起救助伤员。

    她是莱恩的女儿呢，怎么能给父亲丢脸？父亲在天堂看见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也会骂她的吧？

    所以她应该去做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当一个没用的人。

    接下来几天，救援工作进行得很快。

    在这半城废墟里已经搜寻不到还活着的生命体了。

    临安城内的救援工作暂时可以告一段落。

    程丞修养这几天，已经好了不少。

    医生过来检查之后，嘱咐他不能太劳累，便可以慢慢下床活动了。

    之前蓝心号上派过去参与临安城救援的人也都回了蓝心号。

    程丞特意叫来罗凉，将他想尽快跟颜一千举行婚礼的事情告诉罗凉。

    “现在到处都很乱，婚礼就在蓝心号上举办，可能会很简陋，但颜一千她会理解的。等一切恢复平静，我再给她补一场盛大的婚礼。”程丞在房间里跟罗凉说着，“这些天，大家也都很疲倦了，也不能给大家在添很多麻烦，一切能从简的就从简。”

    罗凉自然是很高兴，从最初从唐古城带唐小姐回星舰上的时候，他就在盼着军区里能办喜事，没想到一晃都是好些年过去了。

    “将军别担心。蓝心号上筹备一场婚礼还是没问题的。我去把这事办好。”罗凉应下便兴冲冲地开门出去了。

    哪知道他一开门就见到颜一千在门外笑着看他。

    颜一千示意他关好门跟上。

    罗凉跟着颜一千走了一段，大概走到程丞不可能听见他们说话的距离，才停下来，笑着对罗凉说：“婚礼的事情你不用管，帮我准备一些小东西就行。这档口，这么办婚礼不妥。没关系，别告诉你家将军，我会处理。”

    第二天夜里，颜一千从复兴军回来，就换了身衣服，然后去房间里找程丞。

    程丞惊喜地看着颜一千身上的白裙，上前去将人抱在怀里，说：“不冷吗？”

    颜一千摇了摇头，冲程丞直笑：“好看吗？”

    “嗯，好看。”程丞松开人，上身往后退了退，仔细打量了一下，才说，“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跟我来。”颜一千笑了笑，扶着点程丞让他跟着自己。

    程丞伤基本上好了，可以下地活动，只是因为伤到的是后脑处，稍微有些不稳。颜一千不放心，便还是用手虚虚扶着他的手臂。

    程丞跟着颜一千从房间出来，虽不知道颜一千想干什么，但看她高兴，自己嘴角也没下来过。

    两人一路穿过各个走道，上到了蓝心号战舰的最顶上。

    程丞有些诧异连接顶部的通道门为何是敞开的，但想到颜一千肯定是找罗凉让人打开的，倒也不觉有什么。

    蓝心号战舰体型巨大。

    上到顶层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巨大透明穹顶罩着的机甲停机坪。

    “来这里做什么？要开机甲？”程丞猜测着问道，“可是小粉和蓝霜都不在这上面。汤吉吉那边应该还没有修好。”

    颜一千笑了。“不是的，走吧。”

    她拉着程丞的手臂，一起穿过一台台高大的机甲，从透明穹顶走出来。

    蓝心号顶上很高，一出穹顶，就能感受到极其开阔的视野。

    这上面除了穹顶里面，外头也有好几处平坦的地方是室外停机坪，同样停放着各式各样的高大机甲。

    颜一千找了个不被机甲们遮挡视线的地方，背对着机甲们，在一个凸起的金属构件上让程丞挨着自己坐过来。

    “你看多漂亮。”她往上指了指。

    程丞笑着坐好，顺着颜一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轮漂亮的满月挂在天空中，给阴暗的世界一点光明。

    “嗯，很美。”程丞点点头，又侧过去看颜一千的侧脸。月光下皮肤皙白透亮，脸上漾着欣喜的笑意，与连日来的沉闷不同，这是程丞很开心看到的。

    颜一千继续说道：“好久没有这么坐下来静静地看看风景。这些年似乎一直过得很匆忙。以前地表上看不到这样的景象。还记得我刚跟你去星舰上的那时候么？你开着蓝霜带我出去看月亮。”

    程丞揉了揉她的发顶说：“记得。”

    颜一千抿着嘴唇的笑意，斟酌了一下才说：“程丞。以后，还愿意一直陪我看月亮吗？”

    她收回看着前方的视线，转过来跟程丞对视，眼中似盛满了星光。

    “嗯？”程丞有些愣住，傻傻看着颜一千，好一会儿才说，“永远陪你看。”

    颜一千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她从旁边拿出事先让罗凉准备好在这里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领结。

    颜一千认认真真地帮程丞系好在衬衣领口。

    然后她又从旁边拿出一个极其简单的白色头纱，看向程丞道：“帮我戴上。”

    程丞紧紧抓住颜一千的手，喃喃道：“颜一千……”

    “快啊。”颜一千娇嗔一句，“不然我下去了啊。”

    程丞笑了下，赶快帮颜一千别在头发上。

    颜一千理了理头纱，又变戏法一般地拿出两个戒指盒子，递给程丞。

    程丞抬手接过，呼吸都重了几分。

    颜一千笑着说：“看看好看吗？我让汤吉吉帮忙打的。怎么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吧？”

    现在整个世界都乱了，也找不到能订到戒指的地方了。

    汤吉吉做机甲厉害，让他打两个戒指，款式怎么搞这件事就有点为难了。

    最后颜一千干脆让他打了两个简洁的圈。

    程丞大声笑了几下，单手捧着颜一千的一侧脸说道：“颜一千，你把这些都做了，我来做什么。”

    颜一千乐得哈哈笑：“你嘛，你就好好爱我吧。”

    远处是一片月光下的废墟和寂静的半城，近在跟前的是要爱一辈子的人。

    颜一千从程丞手里的戒指盒里取出属于程丞的那只，捏着在他眼前晃了晃，说：“程丞，你愿意娶颜一千小姐为妻吗？”

    程丞看着她含笑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愿意。”

    颜一千赶紧将戒指套到程丞的手指上，一边说着：“套上就是我的了。”

    程丞低头将额头抵上她的，轻声说：“不套，也是你的。我跑不掉了。老婆。”

    “老公。”颜一千仰头吻上程丞。

    -

    临安城的救援工作结束后，莱蔓蔓就跟秦宇飞告别了。

    她到秦宇飞的办公室的时候，小疤正在里面。

    见是上次那个omega，小疤赶紧到办公室门外等着了。

    “为什么要走？”秦宇飞问道。

    莱蔓蔓浅浅笑了下，她觉得秦宇飞在她心里算得上是嘴巴比较笨的那一类人。

    她知道他是想留自己，却说不出让她留下的话。

    莱蔓蔓点开腕带，投影出地图，指了指图上的一个位置，说：“我要去这里。我父亲最后的时候所在的星舰的坐标。去那里看看有不有什么能帮忙的。或许连他的尸骨也不可能找到，但我想，他……应该是在那里的。我也应该去那里跟他告个别。”

    秦宇飞皱眉说：“现在到处都很乱，你是omega……”

    “不管我是omega还是alpha，他都是我父亲不是吗？”莱蔓蔓笑了笑，靠近秦宇飞，垫着脚抱了抱他，“如果我还能回来，会来找你的。”

    “我找人送你去。”秦宇飞提到。

    莱蔓蔓摇头拒绝。

    “死伤那么多，到处都需要人，你好意思为了我的私事调人出来？”她捏了捏秦宇飞的手指，“如果我不回来，也别太想我。你不是本来就不喜欢我吗？”

    秦宇飞还想再说什么，莱蔓蔓已经不等他了，匆匆说了一句“再见”，就开门出去。

    门外的小疤赶紧追了两步拦下莱蔓蔓。

    “莱蔓蔓小姐，你或许不知道，现在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子。”小疤赶紧说道，“现在除了军区附近，没一个安全的地方。要去哪里我送你吧。其实临安城的救援工作结束了，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

    莱蔓蔓好笑地看着小疤。

    小疤明白过来，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这不alpha耳朵比较好使么。”

    秦宇飞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看着走出一些距离的两人。

    莱蔓蔓轻笑一声，说了个“好”字。

    小疤见她笑得好看，一时不知所措，便红了耳朵，尴尬地挠了挠头。

    “注意安全。”秦宇飞也不知是叮嘱的莱蔓蔓，还是叮嘱的小疤，说完便回办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