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凉把她带到了曾经在闵月舰上跟程丞一起住的地方，就先离开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颜一千有些恍惚。

    那些在星舰上面的日子好像还没有过去多久。

    她走到之前自己住的房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变化，跟她离开的时候一个样子。

    看到桌上那个眼熟的兔耳，颜一千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傻子，这东西还留着。

    一个人在房间里静静地待了很久，直到听到楼下传来开门的动静。

    程丞在罗凉汇报完之后，便急切地处理完手上的事务，赶回了穹顶。

    颜一千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边看着他，一边笑着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程丞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倒是也想起了曾经那段时光，一时觉得无言。

    他往楼梯口方向走过去。

    颜一千也从楼梯上下来，依旧笑着看他。

    “你要跟来闵月舰上，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程丞语气严肃地问她，“你知道自己这样悄悄跟来很危险吗？万一我的部下没有认出你……”

    颜一千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那不正好吗？要是他们没认出我来，我这会儿也就不会被抓过来了。”

    “为什么跟着我们的飞船上来？”程丞又问她。

    颜一千还是笑着说：“不就是想知道东联盟将领审讯的结果是什么。”

    “我说过，等我弄清楚了事情的首尾，会跟你说的。”程丞想了想继续说，“你先呆在这里，我让罗凉尽快安排人送你回临安城。东联盟将领的事情你先别管了。”

    在他看来，如今星舰上情况不明，地表异兽潮已有消减的趋势，在临安城应该是最安全的。

    颜一千静静地看着他说完，脸上的笑容渐渐沉了下去，认真地说道：“程丞。地表每天都在不停死人。我们复兴军现如今已经焦头烂额。异兽潮看似在逐渐可控，但在我出发去北联盟找你之前，我们在临安城外发现了变异的人类。临安城里都在传你背弃了跟复兴军的合作，所以我领命去了北联盟找你们。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告诉我审讯的结果，但我，作为复兴军的一员，无论如何都必须知道关于异兽潮的所有事情。不惜一切代价。”

    “变异人类？”程丞看着颜一千坚定的眼神，犹豫了片刻才对她说道：“并不是有意瞒你，跟新联盟和复兴军也都无关。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异兽潮的事情。只是还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弄清楚，还需要最后确定，之后才能告诉你。”

    “据那些东联盟的将领所说，那些意外食用了赤金石的异兽，只会变异，并不会狂躁。地表东联盟区域此次遭遇的异兽潮，确实是曾经的东联盟政权为了报复复兴军所操纵的。所以这次异兽潮只在复兴军势力范围内爆发了，而暂时没有波及到其他地区。据他们所交代，这种狂躁药剂是会在异兽体内衰减的。”

    颜一千轻叹一口气，点头说道：“跟我猜想的一样。确认这一点倒也安心一些。难怪小宇身边的那只变异飞禽没有变异。如果是这样，那就还有可能解决这次的异兽潮。只是如果赤金石不会让异兽狂躁的话，为什么我们在海岛那次遇到的生物也极具攻击性？”

    程丞回答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暂时不想告诉你的原因。这不仅仅是东联盟自己谋划的。他们也只是跟随星舰联盟的指示。星舰显然已经在海岛布局已久。我不想你牵扯到海岛跟星舰的事情中来，知道得越多也会更危险。”

    据东联盟那个最高领导者交代，他父亲程文柏曾极力阻止过事情的发展，甚至不惜跟他们敌对，只是无果。这也是他为什么急于回来救程文柏。他很想当面跟他确认，自己这么些年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颜一千皱眉疑惑道：“你是说，关于赤金石的事情，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嗯。”程丞点头，想了想又问，“临安城发现的变异人什么样子？”

    “跟异兽差不多，体型巨大。他吃那些异兽。”颜一千想起来看到的那些画面还有些隐隐作呕，“我们把他带回了临安城，军方还在对他进行研究，暂时还没有结果。”

    “好，我送你回去。自己到临安城小心。”程丞已经准备联系罗凉安排她回去的事情。

    颜一千在他点开腕带前，缠上他的手臂，声音柔柔地说：“刚见到我就这么着急打发我走？”

    若说之前从临安城出发去北边的时候，她确实只是想确认程丞在北联盟的情况，以及东联盟跟异兽潮的事情牵扯，知道了想知道的，程丞叫她走她也就走了。但在知道程丞准备从星舰救回程文柏后，她心里莫名就不想走了。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都会见到父亲置身火海的场景。她想，如今各地陷入混乱，今后恐怕再想靠近程文柏有报仇的机会更少了。何况现如今他身陷囹圄，是最势弱的时候。

    程丞蹙眉，不解看向颜一千。

    在北联盟见面的时候，两人之间气氛虽然缓和不少，但颜一千也绝不至于跟他重回这么亲近的状态。

    见他疑惑的神情，颜一千笑着放开他的手臂，耸耸肩说：“回到这儿莫名其妙就想起以前的日子呢。呵，是我唐突了。”

    她虽是这么说着，却是悄无声息地释放了少许信息素出来。

    淡淡的青草香气掠过鼻间，程丞一把抓住颜一千的手臂。

    “知道我们已经永久标记了吗？还跟以前一样任性？”永久标记后，彼此对对方的信息素都会更加敏感数倍，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容易忍耐了，“你心里如果不想跟我标记，就不要逗我。”

    顷刻间已见程丞呼吸沉重了几分，握住她手臂的手掌也紧了不少。

    颜一千突然笑了。“谁说我不想跟你标记？”

    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是心里话，还是仅仅不想程丞立马送她回地表。

    那话犹如一把剪刀，轻松便将程丞脑中努力绷紧的弦给剪断了。

    故地故人，记忆中的美好在胸腔中疯狂勾引。

    眼前念了多时的脸庞笑颜如花。

    香浓的alpha信息素味道霎时间倾泻而出，萦绕周身。

    颜一千呼吸一窒，被程丞轻轻一拽，便圈在怀中。

    轻柔细密的吻落在嘴角，恍惚间好像不曾离开过这座穹顶；恍惚间她还是颜青青。

    圈上他的脖子，颜一千闭眼回吻，沉浸于契合的信息素之中，暂时忘却其他。

    “让我在闵月舰上陪你几天再回地表吧。”

    -

    星舰联盟审讯室里。

    一身军装的人一鞭子抽在程文柏身上。

    “说，你多次派去地表的这些人去了哪里？”

    程文柏身上的衣服已有一些被鞭子撕裂，渗出点点血迹。

    他只勾唇轻轻笑了笑。

    “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鞭子落下。

    程文柏只闷哼了一声，仍是什么都没说。

    有人打开审讯室的门，跟审讯官交到要带走他。

    “元帅要见他。”

    程文柏闻言抬头，脸上的笑容不在。

    很快便有几人将他从刑讯架上扶下来带走。

    印象中他已经很久很久没亲眼见过元帅了。

    因此当所有人都退下，大厅里只剩他和元帅两人的时候，程文柏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背影，直到他缓缓转过身来。

    “程将军。”上首的人微笑着看他。

    程丞看着元帅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庞。“你不是元帅。”

    “哈哈哈。”那人笑了，笑得很大声。

    他没有回应程文柏的话，而是说道：“据说你被捕前，去了月球在建的基地？你，去那里，做了什么？”

    多年前，星舰联盟便在月球背面隐秘地修建基地，如今已经快要完工。知情的人很少。

    程文柏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不过是例行公事去了几趟。”

    “我早已把你调离了月球基地项目。”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文柏说。

    程文柏笑了笑：“多年前地外生物曾跟地球联系一事，我们知道的也不过是流传下来的资料。为了这极小的可能，对地表无数的人赶尽杀绝。这不是掌握尖端科技和资源的星舰元帅应该做的。”

    “这件事整个星舰上知情的人一双手都能数过来。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些有异议的人都死了。地外文明掌握地球后，会发生什么，你不会不清楚。”那人脸上仍旧是没有任何表情，“而我，仁慈地想为你们保留一丝火种。有什么不对？但条件是，地球上跟zhanglang一样讨厌的人群必须清除，只留下少量。”

    程文柏皱眉看着他，竟见他的皮肤渐渐变化，整个人逐渐透明。

    “你们的挣扎，幼稚，可笑。继续对抗下去的结果，只会是让全人类，毁灭。”那人，或者说那东西，一边发出声音，一边变成了半透明的物质，从衣服中钻出，不受星舰上模仿重力的装置影响，整个像一片波浪状的半透明片悬浮在空中。

    程文柏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你是……”

    “没错，我们早已经抵达，并渗入人类之中。”那声音变换，已经听不出是刚刚那元帅的声音了，“本以为你是个可爱的人类，将来地球被我们接管，如果你还活着，我可以饲养你。但没想到……真麻烦。”

    说话间那团半透明的物质重新变换组成了元帅的摸样，并靠近程文柏，一根长针在他腺体附近扎入，混合有赤金色颗粒的药剂被缓缓推进。

    “救你的人来了，跟他们去吧。”

    程文柏眼神中的震惊还在，眼睛却逐渐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