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尖锐的警报几乎击穿耳膜,整栋大楼似乎都在震颤,平滑的屋顶落下一些尘土,白柳就地一滚,湿漉漉的血渍粘在地上。

    许晏辞没想到电力系统受损,整座建筑一秒之内断电,外头乌云堆聚,顷刻一片黑暗。

    她手中的尖锐的利器戳上墙面,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前方后,转头走了。

    她从通风道跑出,荧光绿色的指示牌十分醒目,她找到了步行下楼的通道。

    如果这是按照极光大楼的还原,那——实验室所在的这层,安保措施会和普通楼层不同,但是这里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手,加上白柳自负,整栋大楼应该全部依仗中央控制台的系统。

    但现在大楼全部断电,也就意味着,在灯光亮起之前,她都是安全的。

    她要趁机逃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位于几层,黑暗里容易滋生恐惧,她束手束脚摸索着前进,速度越来越慢。

    四周越来越安静,黑暗吞噬了一切,视线里的虚影都消失殆尽。

    喘气沉重,脚步也沉重,有一刻,她从楼梯踏空,如果不是扶住了栏杆,整个人就要栽下去。

    那把尖锐的利器紧紧攥在手里。

    那是她现在唯一的依仗。

    就在一个恍神的瞬间,她想起到小时候。

    她想起了小时候。

    还住在红枫大院的时候。

    那时候院例停电,父母加班没回家,外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也是这样的恐惧。

    院子里那棵老树被风吹的叶片狂落,她在黑漆漆的窗户里看到了一只鬼。

    她眼睛一眨不眨,风把窗框吹得呜呜作响,有半扇玻璃似乎被吹坏了,湿润的水汽从窗缝里漫进来,屋子里开始变得冷。她仔细盯着外头的那片深深的黑影,想象着它进屋来的样子,她想象着屋门吱呀一声,然后再是——

    忽然,门真的打开了,她心脏收缩了一下。

    再睁眼看的时候,门口果然立着一道黑漆漆的影子,知识——那只鬼居然变成了人

    。

    林屿站在门口,手中一把透明的折叠长雨伞,衣袖已经湿了,怀里揣着一包蜡烛。他收起备用钥匙,没有打算进来。

    太晚了。

    风往屋里灌,他的耳朵尖儿被吹红了。

    他没有催促任何人,只是站在那儿慢慢等许晏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她一点点挪过来,才把东西交到她手上,转身准备走,却被一只手拽住衣袖。

    他没有回头,脊背挺直。

    许晏辞说:“我不会划火柴。”

    太晚了,他最好不进去。

    林屿说:“去拿铁盆和火柴过来。”

    许晏辞站着不动:“太黑了,我不想进去。”

    林屿:“……”

    还是进来了。

    从电视下面的小柜子里,找到了三盒火柴和一只不锈钢的盆当托盘。

    他点燃蜡烛,放进盆里,一抬头,看到许晏辞坐在茶几后面的沙发上看他。

    光亮起来,她稍微高兴了一些。

    林屿把蜡烛放在了茶几上尽量离她远的地方,让她不要碰。

    她跳下沙发,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一盒画笔。

    “我们来画画吧。”

    她紧紧攥着画笔盒,自顾自说话。

    她手中的蜡笔头有凝固的颜料,和一些深凹进去的痕迹。她轻轻按压在一张纸上,画出深紫色的线条。

    “阿姨给我看过你的画,你画画很好看。”

    林屿问:“你爸妈几点回来?”

    许晏辞摇头。

    没有移动电话,联系不上。

    她指了指桌上的碗:“只留了晚饭。”

    她依旧紧张,把一整盒蜡笔推到桌子——他的那一边。

    林屿终于松口:“好。”

    他坐到她旁边的地板上,胳膊越过她,从她手边的纸盒里,拿出了一只橙色的画笔。

    许晏辞喘气都轻轻的。

    她画了一只紫色的茄子,林屿画了一颗胡萝卜。

    外头仍然是漆黑一片,许晏辞想,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再画一只茄子。

    楼梯蜿蜒而下,不知道还有多少级。

    大楼的震动早就停下,四周死一般的寂静,一颗小石头子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当啷,当啷,当啷,许晏辞忽然停下脚步。

    这不是幻觉,她好像真的听到了声音。

    漆黑的空间里似乎又长出怪物,她又感觉脖颈后有些凉意,猛然回头,手中的利器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什么都没发生。

    前方静悄悄的,除了浓稠、沉重的黑色,什么都没有。

    但刚才那种感觉不像是假的。

    她继续试探,甚至还往更前挥动了一下手臂。

    还是无事发生。

    楼道没有门窗,常年陷落黑暗,有种霉味。现在这味道混着一股奇怪的凉风,让人的神经几乎绷紧。

    这时候,那种当啷当啷的声音又响起来。

    她清楚地感知到,有小石头子落在地上。

    不止一颗。

    她又再次回身,这次伸手扶住栏杆,却触摸到黏腻湿滑的东西,她猛地弹开,后退半步,随后脚踩空,天旋地转,整个身子摔在地上。

    后背着地,疼的却是胸口。

    喘不上气,头发晕,有种闷闷的感觉,像是夏天中暑。

    她知道,这是过于害怕的缘故。

    但好在,她还能爬起来。

    她颤抖着起来,手再次攀附上栏杆,

    她几乎可以确信,这附近有人。

    那人也在观望她。

    地板又开始震动,她紧紧攥住栏杆,头顶上的灰尘一茬又一茬的往下落,黑暗里,她听到了女人的笑声。

    ……

    谢安那边报了警。

    警方带着警犬一直在那片旷野中奔走,找到许晏辞时,她裹着一件破烂的外套昏死在一棵大树下。

    露出的胳膊上有很多擦伤血痕,像是叶脉纹理。

    她被送到了医院,脱离危险后,警察一次又一次地来医院问话。

    可她,似乎对那几天发生的事,一直很模糊。

    她说她只记得手电筒,墙壁上有许多手电筒,还有楼梯,摇摇晃晃的……

    医生给出的解释是,受到了惊吓,记忆发生问题,需要长期恢复。

    警方根据许晏辞口中的楼梯,确认她存在过那栋大楼——警方在找到她后,继续深入那片荒芜的土地,在天快亮起的时候,确认了那栋非法建筑的所在地。

    但里面的白柳消失了。

    整个产业都和他有关,他的消失,几乎可以让警方确定他与植物奶事件的关系。

    其实也快了,警方早就在植物奶出问题前,就注意到了那片村落,这次顺藤摸瓜,直接找到了那座隐藏了近几十年的大楼。

    即便心里有所准确,但还是被大楼内部结构所震撼。

    这非一日之功,精巧的设计,自洽的供电系统,这简直是犯罪滋生的乐土。

    白慕坤也难逃法网,据说那几天他正准备去国外度假,在机场,被警方拦住带走,至今他的工作室与公司都没给出任何回应,任由网络上的舆论发酵。

    但最让许晏辞震惊的,是林屿。

    而正如之前白柳所说,林屿也被叫走问话,他的确也牵涉其中。

    许多有关于他的传言都浮出水面。

    许晏辞来不及作出其他反应,就被巨大的悲伤笼罩,宋老板的尸体在一条河里被打捞出来。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在新闻里读到这几行文字时,她感觉自己的大脑空白了片刻,然后,那些字她就不认识了,怎么读也连不成句子。

    她不明白那些字的意味,照常在医院里吃饭,下楼散步。

    晚上躺在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她忽然想到了宋老板,于是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她一直打,等到手机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后,挂掉重拨。

    就这样二十几次后,她缩在床上,感觉手背上、床面上湿了一块。

    她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那几场直播。

    国内的网站上已经找不到蛛丝马迹,但是国外的朋友还能在某些公众平台上看到。她要来了下载好的视频,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拿起来一点点看。

    她看到视频里,她穿着白色工作服站在实验台前的照片,也看到了,深夜镜头对准一条河,一个不规则的巨型麻袋被丢进了水里。

    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想从轮廓辨认宋老板的形状。

    她想说服自己,那不是宋老板。

    终于有一天夜里,她没再失眠,而是沉沉睡去。

    宋老板入了她的梦。

    他什么都没说,静静坐在一方水面的石头上,水面无波无澜,漆黑无光,如同墨汁一般,石面平滑整洁,托举着宋老板。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她。

    “你想让我做什么?”许晏辞湘接近他,可隔着深深的水,她靠近不了,宋老板还是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她问:“你听不到对不对,我去找你,你别动……”

    她跳入水中,水淹没了她的头顶。

    她挣扎着,水咳进肺中。

    猛然惊醒。

    为她找来视频的朋友说:“你就是敲门砖。”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忽然把电话打给了某一位和她相熟的制片人。

    那位制片人欠她一个人情。而最近,正在制作一档综艺节目。

    她说,他的那部综艺,她要上。

    那边没有犹豫,立马同意她的复出安排在自己那里。

    第二天,舆论造势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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