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林屿没有拒绝。
电梯包厢里空间密闭，许晏辞靠着门口略低下头，电梯包厢升起，她说：“我在他的书包洒了墨水。”
林屿无言以对。
……
——这种配方价格昂贵，有人通过破坏分子结构，来造就廉价的植物奶。
这种低廉的配方已经流入了市场，通过某些销售的线路，大街小巷都可以找到。几个最先浮出水面的老板已经被带走问话。
谢安熬了两天没有睡觉，公关的最佳时间就是这48小时，但是许晏辞的负面评价发酵的太厉害，甚至他已经看出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可是就是找不到这个人是谁——这人的手法和他相似，但似乎又比他沉得住气，他一筹莫展。
与此同时，身后的音箱里仍然在播报新闻。
植物奶是忽然传播开的，几乎一夜之间，江城大大小小的奶茶店都开始选用这种货物，甚至一些酒水里也掺杂了这种成分。
谢安想静下心来再复盘一遍舆论数据，可是，音箱里的声音不停。
——研制工厂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踪迹，但是警方已经获取足够多的证据，涉事企业名为“昆鹏”，它承载了货物的分销路线，目前警方正在借此寻找工厂的位置……
谢安将目光移动，
——线路的源头很快水落石出……
其实幕后人是谁并不难想，只是没有人愿意得罪白家而已。白慕坤算行业泰斗，他在业内的影响力，远比业外传得更为重要。
谢安仍然在犹豫，然而就在他举棋不定时，白慕坤居然主动要求来谈。
白慕坤很少这样直截了当，于是谢安在收到消息后，立即去平层的瞭望台见面。
瞭望台在这栋大楼的三十三层，能看到半条江水的壮阔，台面位置太高，凉风瑟瑟。
白慕坤穿着一件长马褂，坐在轮椅上，下半身盖着厚厚的貂毛外套，等在护栏玻璃前。
谢安停在了他身后一米远的位置。
上一次这样见面，还是在他公司资金出现问题时。那时候白慕坤主动支付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度过难关，之后——老头眼睛毒辣，能看懂市场的走向，于是出钱做局，推谢安出面，帮他捧人赚钱。
当时老头和他说：“今晚，你选一个人，我和你一起让他成为未来五年这个市场里最赚钱的明星。”
谢安还记得，当天回去，他站在桌旁，手翻过桌上文件，一抬头，就看见了百叶窗缝隙里的人，许晏辞站在窗外，目光里有好奇的打量，不知道在她注意到什么后，微抬起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傲的不屑。
那是最新鲜的、最不易察觉到的野心，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于是他当即决定，那个白慕坤让他挑选的人，他找到了。
前方，白慕坤突然开口把他的思绪拉回来：“那都是往事。你选的人已经失控，重新再选一个吧。”
谢安回过神，说：“选好了。”
老头望着远方：“是那个顾苗？”
谢安没有否认。
短暂的交谈中，许晏辞就成了弃子。谢安不再看老头的背影，眼神望向远处苍白的江面，江畔高楼林立，高处乌云滚滚，要下雨了。
……
而此时此刻，许晏辞正在分发遣散费。
宋老板没有音讯，酒吧的人就找上她讨要工资，许晏辞从积蓄里拿出一部分钱平事。
送走大部分人后，她看着留下来的前台服务生，问：“你怎么不走？”
他在担心宋老板：“宋老板不会要坐牢吧？”
许晏辞也不知道。
植物奶事件还在持续发酵，而宋老板一直杳无音信，很有可能真的畏罪潜逃。
然而坏事成双，当天晚上，许晏辞突然引爆热搜，她前年代言的一款早餐奶饮品被爆出也涉及到了植物奶问题。
词条关联上了她那张自拍，谣言因为巧合扶摇直上，她又变成了众矢之的。
短短几个小时，品牌方纷纷宣布和她解约。
而最重磅的，应该是十二点时谢安宣布和她合约到期的热搜。
失去了保护伞，高额赔偿金在次日下午砸过来。
许晏辞那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她当时坐在飘窗边发呆，手按住的书页里刚好写着——人，总是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曾经她以为她是幸运儿，现在来看，不过是一颗被恰好捡起来放到机器上的螺丝钉。
螺丝钉之于庞大的命运，实在不堪一击。
新剧组担心她的风险，立刻和她划清界限，隔天，顾苗进组。
……
许晏辞从公司消失了。
留下的小助理来见谢安问后续工作安排。
谢安盯着那扇百叶窗不言不语，他不知道怎么面对。
小助理说：“那我现在是跟着顾苗姐吗？”
谢安这才抬眼看她。
她前阵子剪了短发，现在又重新蓄起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辫子。
“嗯。”谢安道。
小助理笑笑，从桌面上拿起文件：“那我下午去找顾苗姐报道。”她是来当牛做马挣钱的，不是来重情重义的。从房间出来后，脚步轻快，毫无负担，谢安却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当初选中许晏辞是无心之举。
谢暖喜欢许晏辞也是始料未及。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此刻有些看不惯小助理的姿态。他明明是个更冷漠的混蛋。
他打开电脑，邮件箱已经堆满了邮件，他从中筛选重要的那些，忽然发现一封不同其他标题的文件。
那是关于他之前调查的那件事的新进展。
在他调查植物奶事件始末时，他就注意到了——在时间很早的时候，就有人揭露植物奶有问题，材料发在了一篇不起眼的校报上。
文件上的调查结果显示——那篇论文中的一位署名者，现在在某个叫“蓝星”的实验室内工作。
蓝星，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但是只要认真查找这个名字的过往，就会发现它的到来悄无声息，却又充满巧合。
他是在极光解散后才建立的，吸收的成员，大部分也都是极光旧部。
而这座实验室组建的速度很快，甚至刚开始几乎没有任何报道。它就像是雨季后的蘑菇，缓慢又温和的从地下钻了出来。
帮他寻找到这些信息的人，耗费了很大精力，所在要价也很高。
他看着文件上附录的图片。
圆形的蓝色光圈，当中还有极光一样的颜色流动着。
如果这里才是最早注意植物奶的地方，那这座实验室就很值得深究，而且他总觉得这个标志设计有些熟悉的感觉。
谢安浏览完了文件后，伸手捏了捏眉心，手腕上的佛珠在光下闪烁光芒。
许晏辞这么多年的流水很多，但存入她账户的钱却很少。这样庞大的赔偿金，尤其是在白慕坤的施压下，许晏辞根本承担不起。
她丢失了工作，也失去了赚钱能力。
谢安不知不觉清点起自己的财产存款。
他划定了部分存款，决定先替许晏辞偿还一些。
可联系到了品牌方才知道，许晏辞已经交清了所有的赔偿金。
那一瞬间，谢安似乎被扼住了喉咙，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心中异常沉闷。
他又打电话给自己朋友：“能帮我一个忙吗？帮我查一下一笔资金的来源。”
一个星期后，朋友给了答复。
汇款的资金正是来自一家名为“蓝星”的科研公司。
谢安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一些事。
他立即去查找这家科研公司的资料，在现代制度下，企业的录入信息十分完整。谢安很快就发现名字不是巧合，这家公司果然和蓝星实验室不可分割，而里面的股东，是一个叫做”林屿”的名字。
往昔回溯而来，他想起对家曾筹划的那部科幻剧本。
当时主演定在了许晏辞身上，造势很大，甚至剧本顾问的选择人上也做了营销。
林屿名声很好，在极光服役期间获奖无数，那时候舆论都以为，如果不是极光项目停滞，他失去了收入来源，根本不会出现在剧本围读会上。
但现在——
谢安忽然像是醍醐灌顶一般，伸手敲了敲桌面。
林屿或许是自愿来的，他有别的目的。
当时剧本围读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没被改过的初代剧本里，到底有林屿要的什么东西？
他打开邮箱，开始寻找能帮助他解惑的朋友，甚至联系到了许晏辞曾经东家的一位负责人，想看到那个剧本的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