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简安望着每日在社交媒体上轮番上着热搜,带着过亿浏览量热度的自己,她开心不起来。

    因为但凡她有热度一天,秦毅对她的索取便永不停歇。

    珍妮把简安朝卧室里推,“赶紧睡觉,明天拍戏,你的脸可不能肿,不然就完了。”

    简安顺从倒下,这么多年她耳边听到的一直是:“你的脸,可千万不能出事,不能哭,会肿,也别太开心,睡得昏天黑地也会肿!”

    她是一具美丽皮囊的宿主,灵魂和思想被资本抽取后,剩下的躯干里被人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生意经,环顾全球,聚焦海内,永不停歇。

    金钱把她填充成有趣、丰满、高情商的当代女艺人。

    第二天,简安从鸭绒被里摸手机,打开屏幕一看,已经上午十点半。

    原本还带着些困意,但是下一秒就全身清醒过来。

    她条件反射,“不是拍戏吗?怎么没人叫我啊!!”

    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腿就冲到盥洗室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珍妮?你不是说今天会提前喊我的吗?”

    这事儿真不能怨简安,她是从来不定闹钟的,反正每次活动身后都一帮人盯着她,她索性什么心都不烦。

    以往珍妮都是提前一小时过来喊她起床的,今天却不见半个人影,简安也急了,又喊一声:“珍妮,人呢?”

    ……

    寂静无声。

    简安气急败坏,索性叫她原名。

    “王继红!”

    似乎有一些动静,全自动咖啡机井然有序运作,橄榄油在烤盘上发出滋滋声响。

    简安含着一口的牙膏沫子往会客厅走,自动牙刷还在嘴里鼓捣着,忽然视线定住。

    开放式厨房的深灰色岩板台面上,随意摆放着一件刚脱下的男士西服。

    秦毅。

    两周未见,他更瘦了,眉眼轮廓深邃,眉骨高高隆起,略带驼峰的高耸鼻梁,目光陷在深深的阴影里。

    然而,和他这个人清冷邪气的长相恰恰相反,秦毅的右脸颊有一处梨涡,说话、谈判、生气等任何正式的场景,这个梨涡总会莫名其妙的跑出来。

    乱来。

    简安靠在门框边上,问:“你怎么来了?”

    男人头也没抬,耐心地给鸡蛋翻面,脸色如寒渊,那副样子跟简安欠他几千万的样子,嘴里却在说:“想你了。”

    简安没当真,趁他不注意翻了个白眼。

    默默回去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全给吐了,换上得体的衣服。

    秦毅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吃着煎蛋 ,只有他自己的那一份。

    简安瞄了一眼厨房还未冷却的电磁灶台,炉上,空无一物。

    是的,秦毅不会发善心,他只会在乎自己饿不饿。

    秦毅放下碟子,抬眼打量着她,语气不悦:“谁让你换衣服的?”

    可是明明,她刚才只穿了件吊带睡衣。

    秦毅习惯性皱眉,从上到下盯着她。

    简安看着他,字正腔圆问:“那我应该不穿是吗?”

    秦毅被刚入口的咖啡呛得半死,简安嘲讽地笑一笑。

    或许自己刚才情绪突出,毕竟金丝雀有什么资格要求金主付出什么呢?

    外面狂风不止,秦毅看看窗外,说:“今天全州台风,拍摄取消,峰会结束我想正好你在这里,顺便看看你。”

    简安试图理顺其中逻辑,她知道秦毅开的会,前几天还上网搜了搜,是关于全球经贸的进出口谈判,地点和洛杉矶相隔一千公里。

    她歪头看秦毅,一脸不信。

    “你不知道,美国不大,跨州飞机就和在北京坐地铁一样方便。”

    简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随便吧,就这样吧。

    “秦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茶里茶气的,跟哄小孩一样。

    秦毅放下杯子,人靠在沙发上,以往在集团的他总是正襟的禁欲模样,已到而立却迟迟未登记结婚,有一阵子关于他是gay的言论也甚嚣尘上。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眼神缓缓见欲,忽然笑了下,情绪逐渐才像个人,点了点头,示意过来。

    简安挪过去,刚要坐在他旁边,下一秒被整个人被他拎起,横坐在他双腿上。

    她重心不稳,没支撑住,几乎要仰面倒过去,幸好搂住他的脖颈,后坐力过大,头前倾,重重撞着他下巴。

    两个人都吃痛。

    简安心里并不愿意见到他,因为秦毅每次来见她。

    只有两件事,床和钱。

    不过,她不是做脏事。

    曾经她需要秦毅,现在秦毅需要她。

    曾经她需要秦毅的钱,现在的秦毅需要她的名气和热度。

    毕竟秦毅当时捧红她的时候不遗余力,不夸张的说,她最红的那几年,上到奢侈品下到卡贴上印的都是她。

    秦毅也没想过这个小姑娘会有那么多的受众,吸金能力一级,甚至是半年不拍戏,只要热搜上有倪双二字都直接引爆热搜。

    有一次秦毅带她去日本泡温泉时候问过:“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大明星倪双穿着非常性感的黑色泳衣,迈开她的大长腿走到汤泉另一侧,趴在玻璃沿上俯瞰整个景致,一整个瘦削冷泠的背对着秦毅。

    “我哪有什么本事,那些孩子估计是喜欢我这个人吧。”

    “喜欢你什么?”

    她转过身,汤泉沾湿了发尾,脸上蒙在水雾里,说:“你喜欢我什么,他们就喜欢我什么。”

    秦毅下意识地避开她直接炙热的目光,转向另一侧,从托盘上找烟。

    点上一根烟,“你对媒体态度这么差,现在是不是特别流行大小姐人设,那些人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

    吞云吐雾,秦毅说:“是你的所作所为让她们以为可以站着追星。”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们。”

    简安知道眼前的繁荣都是假象,是用金钱堆砌而成的,表面她是大明星,其实真正掌握一切的是背后的秦毅。

    那天,秦毅的烟雾背后,露出的是他那双疲惫、清冷、绝情的双眸。

    “为什么不能说?”

    “她们真心喜欢我的。”

    这话把秦毅给整乐了,点点头,掐掉香烟,说:“对,她们在网上夸你几句,是真心喜欢你,我这么多钱算是白投了。”

    秦毅有些不甘心:“那你说,我算不算真心喜欢你?”

    他重复一遍,大小姐?

    她没有说话,简安知道,自己哪算什么大小姐,不过就是一个从浙江最远的小镇的女孩子罢了。

    因缘巧合,来到北京,被人当成绊倒秦毅的卒。

    可是失败了,将军百战死,存下来的只有她这个卒。

    作为他的工具。

    这里的工具有很多重含义,身体上的,物质上的。

    意识形态上的,上层建筑的。

    那天,秦毅扔掉雪茄,推过水波,从后面抱住她。

    抱住了女明星倪双。

    简安想起那天之后,她拥有了全新的人设,那就是千金小姐。

    在各种场景,她的行为,都要为这个中心服务。

    日常里,要对金钱不屑一顾,因为这些从她出生都有。

    “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秦毅在她耳边问。

    简安点头,有钱,又时间,这样的日子谁不喜欢,特别像她这样从穷巷里走出的小孩。

    “那就乖乖待在我身边。”这是一句回答,也是一声警告。

    没有秦毅的资本世界,也不会有美丽的女明星倪双。

    她非工作时间,也要绫罗绸缎傍身,下楼买杯咖啡也要香奈儿小卡包拿着。

    这下,喜欢她的人更多了。

    工作室的人告诉她:因为所有人都幕强。

    简安点点头,懂也不懂。

    ……

    “秦总,你大费周章从国内来找我,有事?”

    自从上回他俩闹掰之后,已经很久没见了。

    秦毅不由分说直接把简安的两部贺岁片撤资,导致简安身上的项目一个个被搁浅,被业内称为票房毒药。

    起因就是因为简安背着秦毅接了一部文艺片,讲述的是一个女画家和三个男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影片的导演的确是很有名的女性文艺片名导,只是她的拍摄手法一向果辣。

    秦毅直接出手把这个片子弄黄了。

    当简安质问他的时候,他一脸你好意思问我的神情:“我没给你好的资源吗?”

    “给了,是给了,全都是男人戏,我出场半小时不到,仗就打赢了。”

    秦毅砸了很多大制作给简安,战争戏,是近几年简安的主要剧目。

    各种各样的战争戏,古代的,近代的,还有和外星人的。

    就是没有爱情戏。

    “那些影片人都说我只适合演出场几分钟的花瓶,然后赶紧死,能给影片升华。”

    秦毅听完,点点头,不愧是搞艺术的。

    “人家说的挺有道理的,该听的你要听。”

    “你当花瓶是夸我?”

    秦毅笑了,“你不是花瓶,我能看上你吗?”

    之后,他们就一南一北。

    秦毅在北京,简安在上海。

    这期间,秦毅把疆域在北京的很多个论坛峰会迁移至上海,并且办得声势浩大,从不接受媒体采访的秦总,破天荒地同意全媒体直播。

    其实,就是为了给简安一个台阶下,让她来主动找自己。

    可是一次都没有,甚至有一次他们在上海同一时间段出席活动,活动场地只隔一道江,简安也没有给他打一次电话。

    去了上海五次,秦毅都是为了见她,但简安似乎并不知道,也许是装的。

    见不到她的日子,有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在心里疯长,像是很常见的野草,轻而易举地在心上割开一口子,伤痕不大,伤势可以忽略。

    但时间一长,就会完蛋。

    秦毅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跟在自己身边这些年,他身上的一些歹毒和算计,简安有样学样。

    在她的腰臀间力道适中的轻拍了下,很坦然地说:“我的摇钱树走了,我能不着急吗?”

    简安转过头,不满,狠毒地瞅了他一眼。

    看见她不爽,秦毅嘴角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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