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桑落,快醒醒......桑落,桑落......”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
“快点起床了,来不及了。”
“闻岚姐姐,现在什么时辰?”桑落坐在床上睡眼惺忪。
“已经寅时一刻了”闻岚拉着桑落的胳膊往起拽。
“天啊,你们平时都这么早的吗?我求你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昨晚我熬夜洗碗呢!”桑落试图躺回去。
“这会儿殿下已经开始洗漱了,快点......”
等等,刚刚闻岚说谁来着?殿下?兵力部署图......
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穿戴整齐的站在了闻岚的面前,语气铿锵的说“快点,来不及了。”
凌晨的月华台氤氲着薄薄的雾气,靛蓝的夜空中星罗棋布。
靖安王的早膳是在书房用的,桑落一进门就开始扫视书房,屋里的陈设、地面,甚至房梁都不肯放过。
桑落放下一碗粥正欲退下,却被叫住。
“这是什么?”靖安王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桑落愣住,闻岚赶紧打圆场说到“回禀殿下,是百合清粥。”
“本王不是问你。”靖安王的语气有些怒意。
闻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交叠贴额,声音有些发抖的说“殿下恕罪。”
其它几名侍女也跟着跪伏在地,桑落见状连忙跟着跪下。
靖安王蹲下身来将一碗百合清粥放在桑落的面前,命令到“喝下去。”
“是”桑落捧起清粥,低着头一勺接着一勺的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桑落很安静,靖安王也很安静,整个书房都很安静,安静的可以听见桑落吞咽的声音。
喝完粥的桑落抬起头来,一脸倔强的看着靖安王“可以了吗?殿下。”她的眼眶里盈满泪水,却不肯让它落下。
靖安王不作回答,只是看着她。桑落不甘示弱的回视,两人僵持不下。
“殿下,该走了。”贴身侍女裴青悠温柔的说到。
回到后厨时天仍未亮,桑落坐在台阶上看着天上飞过的鸟。
“桑落,你还好吗?”闻岚坐到桑落身边,轻声问到。
“对不起,闻岚姐姐。我又给你闯祸了。”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闻岚温柔的安慰着桑落
“没有帮上忙,尽给你添乱了。”
“没关系的”闻岚轻轻搂住桑落的肩。
闻岚以为桑落是因为在月华台受了委屈,所以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闻岚看着桑落郁郁的表情,便认定了她一定心中难过,所以闻岚忍不住上前安慰。
可事实上,桑落只是在心中复盘。到底自己是怎么让那个靖安王沈翎怀疑了,是因为上次和碧桐碰面差点被抓个先行?还是自己身为奴婢不够狗腿呢?
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肯定已经引起了沈翎的注意。找《部署图》这件事必须加快速度了,不然东西还没找到,人已经先挂了。
当夜,子时三刻,清风苑。
一声乌啼划破长夜,碧桐卧房的侧窗打开,桑落一跃而进。
“桑落,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吗?”
“沈祐宁在怀疑我。”
“沈祐宁?”碧桐有些疑惑。
“沈翎”桑落更正到“我必须在暴露前去探一探他的书房。”
“我和你一起去。”
“不可,若我失手被擒,你务必撤离。”桑落严正的向碧桐交待着。
“桑落,太危险了,不要去。”碧桐抓着桑落的手不让她离开。
“我必须去,完不成任务,令主一样会杀了我的。”
月华台,书房。
身着夜行衣的桑落绕到书房的背后,白天她发现书房里大约有十个书柜,排列成行。在这些书柜旁边的西墙上开着几扇窗,此刻倒方便了她进出。
书房中漆黑一片,桑落拿出火折子,快速翻查着。
部署图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放着呢?一定有暗格之类的。
桑落几乎将所有可能是机关的物品都查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她拿起书桌上的一块砚台时,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还没找到呢?”
桑落熄灭火折子,躲入暗处。
“你乌鸦的声音学的不错。”
桑落正欲从西窗逃出却被一把抓住,她拿出匕首回身反刺却扑了空。
靖安王擒住她的右手,夺过匕首抵在她脖颈上。
“武功不错,但可惜......本王会的都是必杀技,一招毙命。”靖安王伏在桑落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着,他的声音低沉,他的气息呼在桑落的耳垂上,心跳加速。
她从怀中拿出从厨房带的面粉,撒向靖安王。
他后退躲避,桑落顺势将书柜推倒后翻窗而去。
靖安王紧追其后从城南到城北,最后向城东一带的群山而去。
城东群山,青野汤泉。
此处是城东有名的露天汤泉,有大大小小十来个池子。每一个池子的外侧栽种植物,高约一丈有余再用白色的轻纱幔帐隔开。
虽然已是丑时,池中仍有不少客人。
靖安王带着侍卫闯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青野汤泉的老板带着打手挡在了靖安王府侍卫的面前,寸步不让。
“这里是你们可以随便乱闯的吗?”店主语气轻蔑,气势汹汹。
“靖安王府的人,你也要拦吗?”楚漓拔出手中的剑指向店主,语气冷傲的说着。
双方此时剑拔弩张。
“小人见过靖安王殿下,还请殿下恕罪。”店主弓着腰向前一步,低声对靖安王说“此刻汤泉池中都是些熟人,您何必呢?”
“你确定?”靖安王冷着脸说。
店主想了想说“小人为您带路。”
他们将汤泉池挨个察看,最后只剩下三间没有进去。
“殿下,这第一间您不可以进去。”店主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店主。
“第二间,是您的表弟,鲜于尤惕公子。您是否要进去?”
靖安王没有回答他,问到“第三间是谁?”
“小人也不知道,她是谁。”店主的神情似笑非笑,语气却有些轻蔑的回答到。
“你开什么玩笑啊?你还能不知道是谁?”折腾了一晚上,结果还没抓到黑衣人,楚漓开始有些烦躁。
“小人确实不知道她是谁,只知是尤惕公子带来的一位姑娘。”店主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殿下,要看看吗?”
未等靖安王说话,楚漓便带人闯了进去。
“人呢?”楚漓气急败坏的抓住店主的衣领质问到。
池中只有一座假山,并未有任何人影。
汤泉缓动,水汽氤氲。
“快抓住他”池外一阵骚动,借着汤泉池的火光可以看到一个人影飞过,那人穿着夜行衣。
“追”靖安王一声令下,楚漓带着人便跟了上去。
就在靖安王转身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汤泉倒影着的假山影子动了一下。
他缓缓进入水中,慢慢靠近假山。
突然,一个人影从假山后冲出,向他扑了过来。
靖安王侧身躲开攻击的同时直接扼住那人的咽喉,用力向假山上撞去。
沈翎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姑娘,正双手握住木簪试图攻击靖安王。
她被迫仰起头来,池边石灯中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一张熟悉的脸此刻已涨得通红。
扼住她喉咙的手快速撤走,因为惯性她直接扑入池中。
他有些情急的伸出手去想要将她拉起,却见她从水中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双掌贴住假山,身体也慢慢贴近。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落入水中,眼神纯真而惊恐,她大口的呼吸着,一张一合的唇像是春日里的野樱花瓣飞舞在风中。
突然他后怕起来,就在刚才,差一点他就拧断了她的脖子。
晚风撩动着轻纱帘幔上下飞舞,池边的石灯暧昧明灭。
她的身上只一件被汤泉湿透的薄纱贴在身上,胸前双峰因为轻纱而更显得诱惑朦胧。湿漉漉的黑发披在肩侧,水汽氤氲的汤泉没过她的腰线。
此刻他的脸像是日初越过东山时的红光,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滚烫,他看向她眼里的光在诠释着海浪撞击海岸的渴望。
当她感受到来自对面灼灼的目光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慌张的转过身去,将自己没入水中,只留下脑袋露出水面。
沈翎右手握拳放在鼻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更正到“你......怎么会被带到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但足以使他听得清晰“他们......他们好多人,我逃不掉。”她的声音在发抖。
“他们?你是指......?”
“都是他的手下”
“他?”
“尤惕公子”
“那他......对你......”沈翎说的很隐晦,但她都能明白,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能明白。
她摇摇头,声音里有些哭腔“尤惕公子不喜欢......不懂事的,他把我关在这里拿走我的衣服。”
“刚才,你以为......我是他?”沈翎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眉轻轻啜泣。
沈翎脱下身上的外袍拿在手上,说“我带你离开”。
她回头看到他将脸转了过去,她从水中缓缓站起身来,沈翎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一把将她抱起。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他抱在怀里,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翎,或许是汤泉的原因,她的脸红扑扑。
沈翎抱着她大步流星的离开青野汤泉,她的手牢牢抓着沈翎的衣领。
她的视线里满满都是沈翎刚毅的侧脸,还有他那凸起的喉结。
靖安王府,后厨。
“你的名字,真的叫桑落吗?”
“回殿下,是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她的声音有一种惊魂未定的颤抖。
沈翎点点头说“你回去休息吧!”
桑落向沈翎行礼,然后穿着沈翎的衣服赤着脚离开。
寅时三刻,天色依旧朦胧,桑落推开窗静静的站着。
夜探书房无功而返,还差点被抓。幸好自己一早就计划好了,若是失手便由碧桐扮成自己引开沈翎。然后自己去到青野汤泉,等待碧桐将靖安王府的人引过来,自己再以弱者的样子出现在沈翎面前。最后再由剑南扮成黑衣人,将靖安王府的人引向城西。
此计谋虽然不一定能让沈翎对桑落的疑心消除,但至少会把他搞糊涂。就算他想到或许桑落有同伴,但他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能拿桑落如何。
翌日,月华台。
“殿下,属下问过后厨和门卫,桑落昨日确实向田大厨告了假,在午时一刻离开王府。”
“一位卖胭脂的大姐看到她的画像时说,她当时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看着胭脂一会儿泪珠子就滚下来了。”
“傍晚时分在街上遇到了尤惕公子的手下,最后被强行带到城东的青野汤泉。”
“属下查了一下,当初桑落在城中卖身葬父时,尤惕公子的手下就想要将她强行带回郡王府。”
“随后发生拉扯,然后就演变成了打斗,最后是......”
楚漓停顿了下来,看了看沈翎的脸色。
沈翎走到窗前,说“可能,她真的不是。”
“殿下,是否还要继续追查桑落的身份?”
“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沈翎看向远方,天空广阔却没有一朵云彩,只是孤寂的湛蓝。
“那,黑衣人又会是谁呢?”楚漓说到。
沈翎并未回答楚漓,而是眼神远阔的看着窗外。轻声念着“桑落......”此刻,她的名字像是一朵绵柔的云,飘向那片孤寂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