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少女小口喘着气，视线渐渐恢复。视野里，小机器人将床垫旁的箱子掀开，双臂快速挥动。随着它的动作，端木离为数不多的家当洒落开来。

    少女的手抖了抖。

    小机器人似乎全然没注意到自家小主人的悲愤，S型路径快速来到端木离面前，果断地将手中最后一支营养液拧断，邀功般地递到少女嘴边。

    端木离低头看着这支被暴力开瓶的最后存货，睫毛颤了颤。

    算了，反正也要逃命了。

    少女低头接过小机器人手中的营养液，一饮而下。

    难喝，但是保命。

    “什么情况？”

    “检测到粒子导弹进入预定发射程序，预计三天后抵达1399废弃星。按照推算，先发部队将在一天后抵达本区域。”小机器人一板一眼地回应。

    抵达，要不要说的那么文艺。

    端木离嘴角抽了抽。就知道你来得古怪。

    这个小机器人是在端木离记忆苏醒前的童年，偶然出现在她家门口的。

    长得怪，吃得怪，说话也奇奇怪怪的。

    这是小端木离对它的评价。

    端木离抹了抹嘴，撑起身子。换好衣服后，她抬眼看了看自己生活多年的一方天地，沉沉叹口气。

    想过点安稳日子这么就那么难。

    端木离心里暗自决定，等自己哪天有钱了，一定第一时间去买一本星际黄历来供着。

    压根没想过现在这个世界存不存在黄历这种东西。

    在端木离看来，玄学都是相通的，既然有法师，就一定有黄历。

    不久的未来，身穿黑色长袍，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疑惑地望着端木离，眼里一反常态地流露出一丝清澈的迷茫。

    黄历？那是什么东西？

    蹲在少女身旁的小机器人见少女还在回忆往昔岁月，伸出手臂，啪地扇了端木离一下。

    好痛！

    “喂喂喂。打人不打脸。你学坏了！”端木离捂着脸，指着小机器人控诉着。

    小机器人充耳未闻，调转脚步，翻找起端木离近期的收获。

    到饭点了，谁也不能阻止机器人干饭。

    在先发部队抵达前，它得好好饱餐一顿，一分资产也不留给敌人。

    还剩一天的准备时间，明日天黑前一定得离开二区。端木离心里盘算着。

    月黑风高杀人夜。

    打出去？

    凭这具身体现在的身体素质还不行。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头痛。

    星港这几日一定是重兵把守，过去就是送人头。之后走无人区横穿，从地下渠道离开1399星了。

    无人区不是真正的无人区。

    1399星的人用这个词来形容那片普通人踏入就无法竖着出来的区域，也是唯一不受星球几大势力管辖的区域。

    要想离开，只能浑水摸鱼。

    端木离不是没想过主动暴露身份。

    看这兴师动众的架势，自己也不是一般的实验品。被抓回去不至于直接销毁，在研究结果出来前，说不定还有源源不断的营养液。

    等这具身体能跟上她的节奏了，哪儿她去不了？

    可惜，目标是美好的。

    现实就是，凭端木离目前的情况，想在一天之内自证身份就是痴人说梦。谁会相信实验品自己送上门。

    保不齐现在主城区已经有听闻风声，排队冒名顶替的傻子了。

    得搞些营养液。

    端木离心想，营养液好携带，能补充体能。最重要的是营养液可以作为交换筹码。

    明天市中心有场公益午宴。少女细细回忆之前收集到的信息。

    对外开放的公益晚宴会提供定量的营养液。

    不得不说，政客就是心脏。开火前还要装一下。

    也是，不□□，哪儿来那么多船票？

    端木离拧开一个外表磨损严重的塑料罐子，拿起里面的小勺子，轻轻挖出一勺黄糖，小心倒入水杯里。

    幸福的感觉。

    少女享受地发出喟叹。

    端木离卸力倒在床垫上紧闭双眼，脑海中预演着接下来几天可能会面对的情况。

    不过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补充精力。毕竟人类啊，不能不睡觉吧。

    少女转身将自己裹成一个毛毛虫，陷入沉眠。

    “我出门啦。下午三点左右回来。”少女拍拍小机器人的头叮嘱道。

    “还有，不许再去套麻袋揍老罗！”

    小机器人的眼睛闪过串乱码，表示它不知道少女在说什么。

    端木离仔细检查了下自己新组装的“双向谢绝”装置，确认外人进不来，小机器人也无法趁自己不在时偷溜出去。少女满意地哼着小曲出门寻粮了。

    小机器人将清洗过的空营养液瓶一个个捡起，像叠积木一样，堆叠起来。一下又一下，重复着这无聊的儿童益智游戏。

    三十分钟到了。

    小机器人机械化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原本伸向地下拿营养液瓶的手臂停在半空中。片刻，小桌上近乎成型的大桥在外力的作用下，顷刻散架。

    小机器人迈着步子绕开地上滑落的营养液瓶，朝仓库大门而去，毫无障碍地顺利离开了。

    耗费端木离半个晚上拼装而成的阻隔器，在小机器人面前没起到一丝作用。

    小机器人慢悠悠地游荡在废弃小巷中，双眼搜寻着合适的麻布袋。

    这个罗兰又黑钱。

    小机器人趁端木离熟睡时数了数两人为数不多的资产，轻松发现了异端。

    推算了下离开1399星的途径，小机器人觉得讨债还是很有必要的。

    “别跟着我。”

    遍布西式建筑的街道上，身穿洋装的小淑女抬手轻轻遮住直刺入眼的阳光，视线锁住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圆球型飞行物。

    白色圆球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不再掩藏身形，来到关山月面前，上下飞动着，似乎不太赞同。

    “这里是1399星，有你在，我才会更危险。”关山月平淡地指出这个事实。

    得知有主行星的世家会派人出席此次活动，附近几条大街早被耳提面命整治过，寻常散步不会有任何问题。

    监控仪出现可就不同了。

    有心之人不会觉得这是关心，只会这些主星人别有所图。

    圆球的操控者有些犹豫，上下晃动了几下，想劝自家小姐尽快返回住所。关山月不再开口，转身继续沿着街道，散起步来。

    圆球无奈，围着关山月转了一圈，快速升空，顺着原路返回。

    “这不是关家那位小小姐吗？她怎么在这儿？”钟楼上，身着红色马甲的男子目光锁定远处的身影。

    “重要吗？”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

    “不重要？她可是关家的亲女儿。”红马甲在“亲”字上加重了音，意有所指。

    身侧的男子不慎在意，将调好时间的表重新系在腕间，甚至都未曾抬眼确认远处的身影究竟是不是关山月。

    “我只知道。”男子冷冽的声音划破寂静。

    “就算是关家现任家主亲至，行动计划也不会有改变。”

    红马甲对上男子冷漠的视线，举起双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随时待命，准备开工吗？”

    “通知下去，大扫除计划今晚19点行动。”钟楼上的男子注视着关山月的背影，低声嘱咐身侧的红马甲：“需要浪费时间解释的人，一律打晕带上星舰。”

    红马甲闻言惊讶地扫了眼关山月的背影，旋即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是后天吗？什么时候改今天了？”

    男子轻轻扫了他一眼，双唇轻启：“下达的命令一直都是今天。”

    说罢，双手插兜，顺着台阶走下钟楼。

    “咚。”

    整点钟声响起，惊起一片乌鸦。红马甲回过神来，背后已是冷汗一片。

    端木离右手发力，转动插进打手胸口的刀柄，狠狠拧了几圈。打手瞳孔微微发大，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这下死透了。

    端木离拔出匕首，借对方的上衣蹭了蹭，将血迹抹去。干瘦的少女抬头，墙边方才高呼救命的小女孩双手死死捂着嘴，圆圆的双眼里是难掩地震惊和恐惧。

    端木离顿了一下，将匕首收起，怕再刺激到眼前的小女孩。

    “家里还有大人的衣服吗？”端木离轻声问。

    小女孩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张口告诉端木离衣柜的位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一时间有些焦急错愕。

    “别急，你太紧张了。”端木离安慰着眼前方才受到巨大刺激的小女孩。

    小团子从地上爬起，迈着小短腿跑到一旁的房间，吃力地垫脚打开衣柜，示意端木离自己选。

    端木离拿了一套黑色衣服快速换上，转身有些犹豫地看着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小女孩，蹲下来嘱咐道：“知道家里的钱在哪儿吗？一会儿偷偷带好。出门右转走两个街道有家杂货铺，那家老板姓罗兰，他们家没有孩子，会愿意收留你的。“

    端木离知道老板娘嘴上不说，其实一直盼望有个自己的孩子。

    她可没偷看老板娘高价求的那些幸运签！

    “我不能带你走。你跟着我会很危险。”端木离不擅长安抚小朋友，好在眼前的小女孩很乖巧，将端木离说的话牢牢记下，重重点头。

    端木离轻轻拍了下小女孩的脑袋，仍由对方拽着自己的衣角，一同朝外面走去。

    小女孩忍不住想再看眼自己已遭毒手的父母，视线转移时，圆圆的眼睛再次盛满惊恐。

    女孩空着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大张着嘴。

    还是发不出声。

    女孩果断放弃，重重拉了拉端木离的衣角。端木离转身，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

    打手的尸体正在消融，化成一滩滩黑水，黑水侵蚀着木质地板，留下绿色的痕迹和刺鼻的气味。

    这是什么？我可没泼硫酸。端木离脑海中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个念头。

    难道这个时代的人不是水做的，是硫酸做的？

    端木离指了指门口，让小女孩离远一些，自己则上前查看。

    只有打手一人出现了这种情况。端木离停在黑水的范围外仔细观察着。

    打手的尸体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