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山全身冰凉，他的心更冰凉。
祖种子和黑娃子看着刘一山，都吓了一跳。
只见这家伙前一分钟还在打闹，在水里还和鱼一样呢，可现在呢，他立在水里，一动不动，双手张开，好像要抓住什么，双眼圆睁，脸上尽是惊慌失措，额头上大汗淋漓。
“我，这是怎么了？”刘一山说。
“你，你怎么啦？……”祖种子一个猛子扎过去，凑近了刘一山看，他小小的个子，在水里沉浮着。
河水刚好到刘一山的胸部，因此祖种子也只能看见他的胸部，但他想看到刘一山的脸，就在水里使劲地蹦跳着。
“我全身都不能动了。”刘一山说。
“哞……”黑娃子的动作也不慢。
它很快地游到了刘一山的身旁，似乎看清了后者的麻烦，它虽然只能永远说同一个字，但腔调里却透出了不安。
“你，你真的都不能动了？我看看……”
祖种子是停不下来的，他好动多于好奇，好奇多于惊慌。
对于他来说，一个万万岁的人了，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有什么惊慌的？所以，他好奇地在刘一山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动不了，全身都动不了……我，我这是咋了……”刘一山说，声音颤抖。
“你说的不对，你不是全身都不能动，还有部分地方能动，你的眼睛能动，你的嘴还能动，你的心……我听听，好像也在跳动……”。祖种子认真地纠正道。
“我，我……我好像还在变硬……我说话越来越难……”刘一山艰难地说，他感觉他现在动嘴都困难了。
“哪里变硬？……啊，糟糕……我明白了。”
祖种子好像唯恐刘一山不怕，忙活一阵后，用了少见的严肃语气，跳起来，盯着刘一山的眼睛说。
“你麻烦了。”
“……”黑娃子和刘一山都紧张地盯着祖种子的嘴。
“你可能得了一种怪病。”
“啥？”
“石化病。”
“石化病？这又是……什么……病？”刘一山惊问。
“就是你会变成石头一样，你会成为石化人。”
祖种子在空中坚持不住，掉进了水里，但他在落水之前，还是很明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的身体会一点点地变硬，硬得像石头一样。”
“先是四肢和身体躯干，会瞬间变硬，然后才是你的眼睛、口舌、心脏，最后才是你的大脑，你会完完全全变成一个石头雕像一样。”
“别的石雕是石头雕刻出来的，你却是活人变出来的。”祖种子在水里继续嚷道。
“真，真的？”刘一山眼前发晕，脑子里开始糊涂，他真的好慌。
祖种子说的话，可能正在他身上应验。
“我检查过了，你的身体现在比石头还硬，敲上去梆梆作响。你的眼睛和嘴巴，也正在硬化过程中……这一点，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可以打赌，你身上的一切反应，都符合石化病的症状。”祖种子信誓旦旦地说。
“我……为什……么……这样？”刘一山声音嘶哑，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了这句话，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我猜，你是过分使用‘牛虎力’了。”
祖种子跳到了黑娃子的背上，对着半石头一样的刘一山指点道：
“你的‘九牛二虎之力’，那是借星月之力，消耗的可是宇宙力量，你比较安全的使用，应该是一天一次。一天使用两次，那就到极限了。你今天不仅使用了两次，你的第二次，好像启动后，就没有消停……。”
“……”刘一山的眼睛已经没法转动了，双眼慢慢变了颜色，他的嘴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也就是说，你在激发神功，完成任务后，应该尽快关掉它，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
“你一直让它‘神’着，你的身体就像你们人间的什么电池，能量不知不觉间就消耗完了……”
“不同的是，你们的电池能量完了，电池会变软；你的神功能量完了，你却会变硬……”
祖种子并不顾及刘一山的状况，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你咋……不早说？……”刘一山听了，心中愤怒，大喊一声。
然而他后面已经喊不出声音来了，就像人在梦中，拼命喊叫，艰难喊出来的，却最多会出现一两句梦话。
刘一山的愤怒责问，现在也就是他吼出了一声：
“嗷……！”
“这你可不能怪我。”
祖种子好像能看透刘一山的心思，风轻云淡地说：
“你问过我吗？没有，你并没有问过我这方面的问题……”
“还有，你对我虽然不错，但我们好歹才认识一天，我和你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没到事事都教你的程度吧……”
“何况，我也不知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呀……”
连珠炮的轰击后，好像还嫌刺激刘一山不够，他最后抹抹嘴，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总结道：“总之一句话：你真笨。没办法。”
“这个长不大的老妖精，害死我了！”
刘一山心里狠狠地骂，但他瞬间脑中一黑，失去了知觉。
说也奇怪，就在此时，他脑中居然还闪现出了一个很魔幻的问题：“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死后，人们从河中捞出来，看见我赤身裸体，是不是好羞耻？我的这种怪模怪样的姿势，可能都放不进棺材里去……不要呀……”
黑娃子围着刘一山不断地打转转，就像他曾经熟悉的工作——推磨。它急呀。
祖种子却是没事人一般。
“石化人，哈哈哈，石头一样的人。今天我又见到了！”
无心无肺的祖种子好像感觉很刺激，他兴高采烈地在黑娃子背上翻了一个跟斗，对着黑娃子道：
“你知道吗，黑小子，这种石化人，我老汉还是万万岁前见过呢，话说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
“呼……”
黑娃子愤怒地瞪了祖种子一样，它绝对不喜欢这个小子幸灾乐祸的神态。
刘一山都变成石头了，这家伙一点没有悲伤的意思，好像还高兴得要命，他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你心疼了？……那就让你更心疼一下。”
祖种子和黑娃子较劲，他从牛背上跳起来，冲向石像一般的刘一山，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肩上。
“哗啦！”
此时的刘一山不可能躲闪，也没有声响，但他像石头一样倒进水里，却引出水声一片。
石头掉进水里，有什么后果？
当然是石沉大海，不见踪影了。
刘一山倒进水里，有什么情况？
他现在就是块石头，当然也就是石头沉水底的状况了。
河水轻轻荡漾，水面趋于平静，连水泡都没有一个。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哞……！”
黑娃子的吼声，如同火车的汽笛，震得祖种子也身子一抖。
黑娃子怎么能不大怒？刘一山石化了，他伤心。现在祖种子居然把刘一山一脚踢倒进水里，彻底不见了。
假如他还有生命，他会不会被淹死……？
“你怎么啦？大笨牛。”祖种子见黑娃子发怒，本来药跳回到牛背上呢，急忙又跳到空中，追问。
“哞！”黑娃子双眼通红，吐出了一个声音。
“呼！”黑娃子鼻子里狂喷粗气，发出了另一个声音。
“呼啦！”黑娃子直接挥动双角，向祖种子撩去，发出了第三种声音。
黑娃子不需要说什么，它用行动，说出了一切。
“他不会淹死的，他现在就是一块石头……是石头就有石头的特性，在水里泡一万年也没事……你对他那么在乎呀，真是个大笨。”祖种子一会掉进水里，一会又蹦上半空，嘲笑着向黑娃子解释。
“……”黑娃子终于停了下来。它听懂了。
“还有，小山这小子变化得有些性急，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种病也不会一直这样的，它其实也会好的。”
“……？”黑娃子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睛里写满了问号：这病能治好？
“也不需要治，他过一会儿，缓过劲来，就会醒过来，还会慢慢恢复原状。”看着黑娃子着急的样子，祖种子得意地宣布。
“呼！”
鼻子里喷出一口粗气，黑娃子点点头，它现在是放松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它好像想到了什么，冲着祖种子叫一声，声音中全是焦急，然后冲进水里，潜泳了一会，从河水不远处冒出头来，又潜下水去……
“你又发什么神经？”祖种子拍拍自己的圆脑袋，眨巴着眼，他可一点也不傻，马上明白了黑娃子的意思。
“你是说，要是小山一会醒过来，又四肢动弹不得，岂不会被淹死？……这倒有这种可能……大笨，你好像也不太笨？”
祖种子在水面上跳跃着，嬉皮笑脸地道：
“这种事，还是我来干合适啦……大笨，你又没有手，怎么把那个笨重家伙捞起来……”
“你等等，等等，不会有事的，我可不想让他死了，老牛王把我当做礼物送给了他，我得和他做终生伴侣……”
祖种子像一只鸟，在水面上滑翔。
然后，他在刘一山刚才倒下的地方，身体一纵，头前脚后地蹿进了水里。
这一下，他可更像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