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好

    墨旭。

    她又被他骗了第二次。

    窦盼盼本以为重新一世,心境当沉稳一二,不会再被那个男人激怒或挑衅到,可到底还是她天真了,只要想到从那个口腹蜜剑的家伙嘴里听不到一句实话,郁气便像野草般在他心底横生遍野。

    前世她发现被骗后,难以置信,曾专门去找墨旭对峙,问他是从何时开始蓄意接近、故意欺骗她感情的。

    墨旭答得很流畅:“从发现你喜欢我后开始。”

    “真的?”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嗯。”

    “你敢发誓吗?”窦盼盼还是抱有一丝的不相信。

    因为如果是从她喜欢他开始,那就代表他的一切回应与喜欢,统统不过是一场骗局。

    “我没有必要骗你。“墨旭说得漫不经心。

    “所以你利用我!!”窦盼盼怒气冲冲。

    “可谁叫你喜欢我。”那人总是这样,只轻飘飘一句,就能让自己气得七窍生烟。

    窦盼盼是个讲道理的姑娘。

    她信以为真,所以比起恨那人利用她,她更气自己不争气,算她倒霉,是她瞎了眼被美色迷惑,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后来,窦盼盼经常复盘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这个老骗子给迷住的,一复盘,不得了,在斗兽场上他可怜无措的样子是那样令人心疼,在窦家被人围殴欺负时弱小无助的样子是那样让人怜惜,还有他那副桃花面、勾人眼,风姿郁美,貌比潘安。

    就好像当初的一切美好与心动都还是历历在目。

    可这令她感觉美好的心动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真的。

    于是,更气了!

    但窦盼盼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人连“从发现你喜欢我后开始。”都是骗她的!

    连最初的见面都是他的诱敌深入,她算终于明白他当初给她究竟编织的是怎样一场怦然心动的梦境,怎样一次巧妙缝合的骗局,就是为了骗她的感情、骗她的人、骗她为他做事。

    墨旭!你——好——样——的!!!

    心中的不甘如滔滔江海,窦盼盼几乎可以想象当年自己像颗蔫头白菜因为是先喜欢上而被骗了个一干二净而惭愧自责是一件多么令他赏心悦目、神清气爽的事情。而他在旁边看着自己万分纠结、自怨自艾时候嘴角又会勾起怎样的弧度。

    很好。

    越深想,窦盼盼越感觉这个坎单单就这样结束,自己是过不去了。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被撕成碎屑的满地白花上。

    旁边,窦元还没意识到窦盼盼逐渐沸腾的心情,一直喋喋不休:“喂,窦盼盼你到底是老早就看出这人有问题才把他送的两张斗兽场入场券撕掉,还是真有那气节和傲骨不吃嗟来之食,所以直接不要的?”

    “你之前不是还说趁爹爹不在家要和我去斗兽场试胆吗?”

    “喂喂喂,不会这就忘记了吧!要是忘记了那这一场就算我赢!”

    “咳咳咳,没忘记就自己掏钱买票吧,我可不出一分了,毕竟撕入场券可不是我。”

    “砰——”

    窦元的小木桌子被窦盼盼含怒锤下的一拳砸出一个小坑。

    窦元被吓得禁了声,眼神也飘忽起来。

    窦盼盼这家伙,今天不知为何出奇的敏锐,不会发现前年过节时候他将她的七彩琉璃玉瓶给顺走的事情了吧?虽然玩完后他马上给顺回去了,可她当时好像找得很着急的样子。

    或者发现去年那个将她辛辛苦苦做了三天的作业不小心撒上墨汁的人就是他了吧?记得当时她哭得很伤心,也很大声来着……可最后他不是免费帮忙指点了一下她的功课吗?

    亦或者他这一个月一直偷吃窦盼盼份例中的甜点的事情被曝光了?虽然甜点是很好吃,但窦盼盼这家伙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窦元越想越心虚了,所以在窦盼盼用灵力将那一团看不出原型的碎纸屑丢到面前时候,他下意识双手接住。

    窦盼盼简洁明了:(拼好,修复术,一起去。)

    “好嘞,没问题!”窦元下意识说。

    直到窦盼盼离开,窦元还没从“她没骂我”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还是将地面擦干净的阿本看自家少爷呆愣愣杵在原地不明所以地伸长脖子问:“少爷,您为什么要答应三小姐将这两张入场券修好啊?这不是她撕掉的吗?还是您和三小姐握手言和、重归于好了?”

    反应过来的窦元一脸震惊地盯着手中的一团纸屑长达三秒,然后猛地跳起来:“重归于好个屁啊!窦盼盼你丫的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事后让我来干活,你好歹给我撕得好拼一点啊!不对,我为什么要答应这桩鬼事啊啊啊啊,窦盼盼你他丫的给我回来,回来啊!”

    *

    窦盼盼出门左转,去了二小姐窦薇薇的院子。

    窦薇薇是二房嫡女,虽然性格花痴了些,但与其他心思多心机重的窦家女相比,窦盼盼还是愿意和单纯直白的窦薇薇待在一起。

    最起码省心。

    没办法,窦盼盼那院子已经差人请了能工巧匠去修缮,但没三五天是好不了的。

    窦元是男子,她得去府上其他小娘子那里借住。

    好久没回窦府,窦盼盼还是绕了一圈才找到窦薇薇的院子。还没走到正门,就听见院墙传来窸悉簌簌的声音。

    一个大黑耗子从墙头忽地窜出来,伸长手臂像只滑稽的扑棱蛾子奋力去够院墙边的梧桐树枝叉。

    可惜那枝杈歪斜,恰好上远一寸,是刚好够不着的距离。

    窦盼盼仔细看,发现那大黑耗子是个穿了夜行衣、给头上蒙了黑布、带了黑口罩的纤细姑娘。

    她奋力朝枝杈一拽——没够着,连带身子也失去平衡。

    然后就听“扑哧扑哧”几声,墙面被黑影的脚蹬出几个黑脚印。

    最后“噗通”一声,连人带佩剑,一起摔进草堆里。

    那人就这样坐在草堆里,“斯哈斯哈”地吹着伤口,间杂着“哎哟哎哟”的喊疼声。

    窦盼盼上前,轻轻踢了她小腿两脚,帮助她恢复精神。

    那人见过来的是窦盼盼,眼睛亮了亮,一把将半挂在耳根的已经有破口的黑口罩给取掉了,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窦盼盼你终于来找我玩了!”

    虽然窦盼盼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人的确是她那傻乎乎的二堂姐。

    不用问也知道,她这副打扮是想要偷偷溜出府去看帅哥。

    窦盼盼指了指西北角自己的院子,简明扼要:(窦元把我屋子给劈了,得过来叨扰你几天。)

    “原来是那小子劈出来的妖风啊,可气死我了,刚好将我院子边的这颗歪脖子树给吹斜了,本来是可以够着的。”

    窦薇薇不满抱怨道。

    (那风是我引的,与窦元无关。)

    窦盼盼知道窦薇薇口中抱怨的妖风其实是自己突破筑基时自然汇集的天地灵气。

    她没有让人替自己背黑锅的想法。

    窦薇薇稀奇看窦盼盼一眼:“窦盼盼你什么时候会替窦元那小子背黑锅了?”

    窦盼盼无语,正因为不会,所以她说的是真的啊!可看窦薇薇神情,她估计没信下一点。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呼:“二小姐啊,您又去哪里了!都被夫人禁足了,怎么还到处乱跑呢!这不是要了奴婢的小命一条吗!!!奴婢现在在找您,您快点出来吧!求求了!”

    声音由远及近,在逐渐靠近这边。

    窦薇薇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窦盼盼的袖子开始撒丫子狂奔:“坏了,阿英来找我了,我们赶紧走,要是晚了可就被逮到了。”

    被迫一路喝风的窦盼盼凌乱地在空气中写出几个字:(……去哪里?)

    流风中传来窦薇薇银铃般的笑声:“当然是去集市,咱们啊去偶遇慕容公子!”

    *

    斗兽场对选手的监管是相当严格的。这里暂没有上场安排的选手都是统一戴上镣铐形同囚犯,关押在地下三层的暗牢里。

    暗牢空间狭小,却一般会关好几个人在一起,人与魔都有。

    这里没有光,恶臭中混着潮湿的腥味。

    墨旭闭目,一个人靠坐在角落里。

    墨旭很美,这种过分昳丽的容颜在安静沉睡时,更能引人频频侧目,尤其是他那长而弯,自然垂下的睫毛,看起来乖顺无比。

    “他睡多久了?”

    一个头发似海藻般的女人问,她水蒙蒙的眼睛中带着几分魅态。

    斗兽场发的统一制服有些小了,穿在身上紧绷,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胸前的波澜壮阔。

    “不知道,不要问。”

    金黄色竖眸的少年抱胸盘腿坐在旁边,声音疏离,但对角落里的那人却隐隐透出保护之意,让其他有心思的人不敢靠近。

    快到看守送饭的时候,墨旭才醒来。

    他先是胸腔剧烈起伏几下,后睁开眼,手抵住人中,闷闷地咳嗽几声,眸子逐渐变得幽深晦暗。

    在这黑暗逼仄的环境中,显得分外阴沉。

    “少主,没事吧?”金黄色竖瞳的少年皱眉,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注意到少主紊乱的气息,和喉咙处一瞬间的滚动,是强行咽下去了一口逆脉之血。

    少主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他忧心,但眼下暗牢的环境却不便他多问。

    “无碍。”墨旭的声音有些低哑。

    为了消除魔蝰的痕迹,防止窦家用反追踪术追溯源头,他不得不引爆了附在魔蝰上面的一个小分身。

    不过这点伤远远比不上他身上这条锁魔链带来的灼痛。

    锁魔链,顾名思义是封魔锁魂的术法。

    有这条锁魔链,墨旭只要稍稍动用魔气,锁魔链便会化作血肉中缠动的附骨之链,随着魔气的使用而层层收紧,这是一种仿佛要将人碾做齑粉的疼痛。

    当年窦家老贼当他面手刃他亲父,又冠冕堂皇地说什么稚子无辜、不杀孩童予他一线生机后,给他种下这条锁魔链将他送往上元宗改过。

    好听点是关押,实际不过是囚禁、虐待、和各种加注于魔身上的残虐实验。

    有时候,人心比魔心要险恶卑劣得多。

    拼着一条命,九死一生,他逃出上元宗。

    而这条以窦盟首心脉血为引中下的锁魔链,却是非他这一脉的直系血亲不可解。

    要么与窦家老贼的血亲后代神魂交合做双修之法,要么由之亲传窦家心法再以心头血为引做药,方能解开。

    于是,墨旭将目光放在窦盼盼身上。没想到的是,头一次尝试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那女人比想象中的,要敏锐得多。

    这时候,两个穿着黑色罗布虎狮纹短衫的青年男子过来送饭,暗牢里的人按规矩排队。

    一人推着装有稀粥的桶车,拿着生锈的铁勺随意给碗里添一勺粥,堪堪六七分满。一人从蒙尘的白色套袋中取了黑面馒头丢过去。

    半碗稀粥、一个黑面馒头,晚餐伙食便是如此,暗牢里的人吃不吃得饱,这两人毫不关心,自顾自还聊着天:

    “过两天拍卖行有活动,听说要上许多珍奇,可惜我们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热闹也看不成。”

    “拍卖会嘛,都是那些有钱家公子小姐竞价的舞台,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小人物一饱眼福?”

    “对啊,像窦家的三小姐因为自身修为不够,几乎场场拍卖会都去,买那些保命装备和修炼丹药都是成批成批的,也不知有用没有。”

    “嘿嘿,要我说其实等工作结束去拍卖行边上的集市逛逛也可以,说不定能和谁谁来场偶遇呢。”

    听到这里,墨旭眯了眯眼睛,眸光中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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