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已经过去很多年，他却再一次感受到了国中时期面对数学题时的痛楚。
年轻教父喝了一口桌上早已冷却的咖啡，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励道：“啊，很快的，还差一点点就结束了！”
……
……
……
面向眼前一摞摞填满整张办公桌的文件，沢田纲吉握着钢笔的手忍不住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过了这么久数量完全没变啊？！这绝对不止一点点吧！
他觉得自己需要急救。
这些都是需要首领亲自过目的文件，就算是狱寺他们想帮他分担，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守护者们都有自己的职责所在。
“哒哒哒”
落下名字最后一笔，沢田纲吉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小狮子纳兹在桌面唯一一块算是空旷的地方来回踱步。
“抱歉，纳兹。今天可能不能陪你玩了。”
青年俊秀的脸上浮现出歉意笑容，他揉揉小狮子的脑袋，以示安慰。
小狮子耷拉下头，发出一声沮丧的呜咽。
沢田纲吉叹口气，对不起啊纳兹。
他的余光扫过纳兹靠着的相框，目光落在相片上面的人影时，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年轻教父先是动作迅速地在抽屉里一阵翻找，又埋头进那一堆文件里，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可奈何，他只好拿起旁边的电话，拨通之后，他语气低哑地开口说道：“贝丝，我的手机落在今天早上开会的会议室里了，麻烦你走一趟帮我拿过来。”
将电话挂断，年轻教父无力地瘫倒在办公椅上，他捏了捏鼻梁，将冷咖啡一饮而尽，依旧无法消耗他一点疲惫。
*
“不好意思，BOSS，找东西花费了些时间，所以路上晚了……”
“没事，送到就好。”沢田纲吉将文件合上，抬头看见的却不是手下熟悉的面孔，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瞬，一边接过对面人手里的黑色小方块，一边微笑问道：“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新人是个粉色短发的年轻女孩，听到问话，从容回答：“BOSS，我是一个星期前刚入职的，现在跟着贝丝前辈处理一些简单事务。”
她动了动唇，又补充道：“贝丝前辈因为要给干部们送资料，让我先去找找，找到立马送给您。”
“嗯，原来是这样。”骨节分明的手摆弄着方形物块，黑色屏幕倒映出青年似笑非笑的脸庞，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忙吧。”
他的口吻不似命令，却比命令更让人感到压迫。
“是。”
沢田纲吉瞥见见底的咖啡杯，重新叫住她，“等等。请帮我倒一杯咖啡进来，加糖，麻烦你了。”
粉色短发女生转头与办公桌前的年轻教父对上视线，乌青的眼底让疲惫昭然若揭，即使时刻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也只会让人觉得是强颜欢笑。
她没有多说什么，低声应下之后拿过杯子离开了房间。
沢田纲吉目送着门合上。
他打开手机，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则未接通电话，沢田纲吉犹豫几秒后选择拨了过去。
等到接通，他压低声音，试探性地开口：“你在忙吗？”
得到电话对面人的回答，他松一口气，疲惫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是久违的放松。
“我把手机落在会议室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怎么了吗？”
“唉？你怎么……没事，不用担心。”沢田纲吉注视一摞摞几乎填满整张办公桌的文件，语气带着几分心虚：“嗯，进度加快的话大概一天就可以完成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应付，老师和狱寺他们也都在我身边指点和协助。”
“你呢？那边事务怎么样？会忙吗？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吗？啊对不起……好像问太多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注意休息呀，身体最重要了。”
“对了，明天好像就是——”话哽在喉咙处，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低落的情绪一瞬间卷席了他，青年闷闷开口：“对不起，我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男友。”
电话另一头的金发女人在怔了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他这句‘不称职’是什么意思。
骤然眼角眉梢荡开浅淡的笑意：“如果按你这样评定，或许我这个女朋友当得也不够称职。”她话锋一转，改了一个正式的语气：“亲爱的彭格列十代目，我在此作为法科诺曼尼家族首领对您为彭格列家族事业鞠躬尽瘁的精神献上敬意。不过作为沢田纲吉先生的恋人，我还是更希望他保持健康的身体和精神。”
沢田纲吉失笑：“他会记住的。同样的祝愿也送给法科诺曼尼家族的首领，和……我的恋人，吉瑟拉。”
目光在相片上停驻，眼底闪过一丝柔情，语气带着几分遗憾与期盼，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去看一场烟花。”
在意大利。
在日本。
只要我们能见到面。
*
通话结束后，沢田纲吉迅速调整好情绪 ，重新投入工作。
等过了几分钟，他头也不抬地说：“里包恩，你又来突袭考察了吗？”
戴着爵士帽的男人轻笑一声，“警惕性增强了，很有进步嘛，蠢纲。”他坐到沙发上，两腿交叠，十指交握的双手搭在上面。
他的头部保持着一个弧度低垂，使大部分的面容都笼罩在帽檐形成的阴影下。
听到男人的赞扬，沢田纲吉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工作效率一如既往的低。”夸赞过后，是毫不留情的评价。
沢田纲吉差点拍桌，他望向里包恩，指着桌上一摞摞堆叠的文件。
“啊！你清楚工作量到底有多大吗？！不要那么轻松地对别人的努力作出悠闲的评价啊里包恩！”
看着弟子生气涨红的脸，里包恩突然感到久违。
自从坐上彭格列首领的位置，他很少再见到对方表现出这么激烈的情绪。
他早已是合格的首领。
手指压下帽檐，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行了。明天就是圣诞，你现在放个假好好休息，别到时候蹦出世界最大Mafia首领猝死在平安夜的新闻。”
“可是——”
“话太多了蠢纲，给你机会就好好珍惜。”
“我说什么了啊？！” 沢田纲吉疲惫地捏下鼻梁，“我还是先把它们处理完，堆在这里看着也头疼。”
“咔嚓——”
捷克造□□抵在脑门，年轻教父一脸惊恐：“喂！里包恩？！”
里包恩睨他一眼，收回武器，拿起文件简单过目：“这些并不是什么紧急事件，就算晚些日子处理也不会耽误什么。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阿纲。”
“我……”
“她应该联系过你了。”里包恩突兀地说出这句话。
沢田纲吉倏然抬头：“里包恩，是你跟吉赛说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没必要让她担心。”
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里包恩目光冷冽：“你们俩真是如出一辙。”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因为连续工作好几天病倒了，让我不要告诉你。”
轻飘飘的一句陈述让青年猛地起身，神情慌张无措：“我刚才还跟她通过电话，听起来一切都好，怎么会——啊！”沢田纲吉懊恼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哪里都好？怎么可能都好，她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什么都不说的……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沢田纲吉很难想象经历过那么多残酷磨炼的吉瑟拉因为工作病倒会是多么的劳累。
“我现在给她打电话……不行，打电话有什么用，我真是个笨蛋！”情绪稳定之后，沢田纲吉直直看向里包恩：“里包恩，我打算去一趟都灵。”
“你的假期自己支配。”
沢田纲吉收紧拳头，压下心中的恐慌，脸色恢复如常，语气也平稳镇定下来：“对了老师，有件事要你帮忙。”
里包恩挑眉：“什么？”
“最近一批新人入职，有一个跟在贝丝手下做事的女孩，粉色短发，我觉得她……有些问题。”
“你怀疑是别的家族安插的？”
“没查出结果我也不敢肯定。今天我让贝丝帮我找一下落在会议室的手机，是这个女孩着手的，而一般我的事情贝丝不会借别人之手，就算只是取东西这种小事，她也会为了安全亲力亲为。”
“只是这样吗？”
他抿紧唇，说：“我的手机被动过。不过因为只是跟家人朋友联系的私人手机，倒也没泄露什么秘密。”
“角落总有老鼠，平时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只是因为他们在悄声无息地啃噬着一切不容易被我们看到的。也许应该清洗一次了。如果那个粉发女生真的有问题，将她开除就好了，也没得手什么。派她来的人会对她有安排的。”
里包恩：“好。”
真是，残酷又善良啊，十代目。
*
圣诞帽，绿松树，彩飘带，铃铛声，星星灯……
在一片欢欣鼓舞里，人们毫不吝啬分享自己的快乐。
吉瑟拉独自一人走在覆盖了白雪的街道上，从街边店铺传来的暖黄灯光和清脆歌声像是有魔力般在一点点融化着她皮肤上的寒冷。
拉高围巾，遮住口鼻，还是不能避免地发出几声沉闷的咳嗽。
她混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令她驻足的是头顶的烟花，绚烂夺目。
与她一同停下脚步仰望星夜空的还有父母，孩子，朋友，和恋人。
她突然很想拍张照片，发给一个人。
摸了摸衣袋，吉瑟拉才发现她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家里了。
瞥到一旁有一个空置的电话亭，踩过积雪，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拿起电话手柄放在耳边，等到接通，她也没有提自己的名字，而是透过四方禁锢的电话亭往更远更高处看,轻声描绘那一大片一大片烟花盛开的景象。
“很美吗？”
“很美。”
“跟我们第一次约会一样吗？”
“差一些。”
烟火停歇。
青年极具特色的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想，我知道它是怎么样的了。”
吉瑟拉似有所觉地转身。
棕发青年穿着西装，没有领带的”装饰和敞开着的白衬衣领口反而让他显得随和又优雅。
最外面的大衣带着来不及熨烫的褶皱，与凌乱的棕发一起表明了主人收拾自己时的时间紧迫。
烟火再次攀登上高空。
年轻的恋人在盛开的烟花下相拥。
她从电话亭看见了烟花。
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