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夜蛾追上风户和相原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虚弱得不行了。

    他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边上的相原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她不停地去擦男人的血迹，嘴里还乱七八糟地念叨着什么。

    夜蛾仔细听了一下，大概是：

    “师父，你怎么了……你不要玩了好不好，我回去会好好……好好练习咒术的……”

    高专的校长戴着墨镜，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只能看见，他下压着唇角蹲在了风户面前。

    “你给那个孩子下了什么诅咒?我可不认为，你特意跑一趟，真的什么都不做还搭一条命在这里。”

    “哈……咳咳咳……”

    风户咳出一点血沫子，他的眼神有些浑浊了：“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干脆毁了……”

    男人闭上眼睛，喉结轻轻滚了一下，血腥味在这里弥漫出一片。阳光底下，夜蛾蹲了一会儿。

    最后，他抬手打晕了相原。小姑娘“噗通”一下就趴地上了。

    风户盯着她看了半晌，虚弱的声音随着山风断断续续传来。

    “相原……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个、是个好姑娘……你救救她……”

    夜蛾沉声反问：“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毁掉这个不美好的世界吗?”

    “我后悔了。”作恶多端的诅咒师半生没有回过头，忽然就在死之前对着敌对方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夜蛾还是看不出表情，或许，他在等着风户的下一句话。

    “拜托你……照顾好相原……”

    临终托孤?

    夜蛾不喜欢这种事情。

    被敌对方摆脱这种事情更是不喜欢，但他也不厌恶。

    “既然会有这一天，从前你就不该走上现在的路。人都要为自己脚下所行之路付出代价，有时候这个代价也包括自己的至亲、好友。”

    “哈哈……你说的对。”风户的胸膛用力的起伏着，发出的呼吸声粗糙得犹如破损的风箱，“但我知道你的一句话……你说，咒术师……不存在没有悔意的死亡……”

    “所以……我后悔了……”

    “别把我们和你划为一类人。”

    “但我们曾经是一类人……”

    夜蛾不再说话，他重新站在那里，看着风户的胸膛一点点瘪下去，最后归于平静。

    一阵山风吹来，似乎有人长叹了一口气。

    ***

    高专这边已经控制了被诅咒粘合灵魂的辅助监督。

    就像大家猜的，他还保留着自己意识，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吼着“快走”、“别管我”这样的字眼。

    在场所有的人都在沉默。

    最后五条悟往前走了一步，皮鞋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就像是划时代的信号一般。

    于是沉默的所有人就将目光投向了五条悟，仿佛他就是救世英雄一般。

    不对，他本就是英雄。

    “哈哈，别着急赶我们走啊。”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轻松，“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把你们俩个分开来呢?”

    “什么办法?”边上，青沐问他。

    “嘛，暂时还没有想到。要不小林试着用刀把他俩劈开来?”

    “这种时候不适合开玩笑啦！”

    青沐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目光还是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飞梅上。

    如果能进行领域展开就好了，说不定领域内部，「梦想一心」真的可以做到这件事情。

    边上的五条悟看着发呆的青沐，轻轻勾了一下嘴唇。

    “要不要试试看?”五条悟低声诱惑道，“我会展开领域，把你和他拉进去，这样的话对方会被精神控制。这时候你只要看准时机，挥刀就好了。”

    青沐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刀把，她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在刀鞘里轻微的颤抖。

    “但是……”

    “嗯?”

    “但是那是一条人命，我不敢赌。”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阳光和煦，风也温柔，适合外出旅游散步，而不是见血。

    周围高专的各位闻言面面相觑，这时候顺平忽然站了出来。

    “虽然说这些话有种不尊重两边的意思，但是……但是如果小林姐姐不出手的话，我们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我们只能……只能亲手杀掉自己的同伴。”

    青沐听懂他的意思了。

    大概就是反正都逃不过死亡，为什么不是试一试?

    “悟，如果我拒绝，谁来处决他。”

    “这个嘛，应该是我啦。毕竟咻——一下，很快，这样对方也不会有什么痛苦。”

    青沐用力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那好，我来上。”

    五条悟已经沾了太多不必要的、悲伤的鲜血，这里面最疼痛的便是「夏油杰」。

    手刃同伴这种事情，她不想他一直去做。

    哪怕是无计可施，避无可避。

    “那太好啦！”似乎有人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应该是这位辅助监督的好朋友，“谢谢你们没有放弃他。”

    「无量空处」内部，唯有同五条悟有肢体接触的人才不会受到影响。为此，周边的人员被疏散开来了。

    “不用很紧张，对方好歹是个咒术师，他有觉悟的。哪怕，会在最后一刻后悔。”

    “悟总把有些话说得很轻松。”

    “本来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想太多的话，脑子会疼哎。”

    说着，五条悟的手已经搭在了青沐的肩膀上，只一瞬，「无量空处」展开，把现场的三个人拉了进去。

    此时，夜蛾校长刚刚回到高专结界内部，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

    “五条！”强壮的男人发出愤怒的声音，“又不打报告随便在高专内部开领域，是要拆了高专吗?！”

    很可惜，五条悟现在处于「无量空处」内部，听不到某位校长愤怒的抱怨。

    他搭在青沐肩膀上的那只手宽大有力，稳稳地押着她害怕的心跳。

    “呼——”

    飞梅出鞘的声音格外清脆，像是寒冬里湖面上冰层碎裂的声音。她睁眼时，那片湖边正有盛开的梅花掉落。

    闭眼，再睁眼。青沐透过辅助监督的身体，看到一团奇怪的东西。

    灰白色和血红色各占半边，黏连的地方有些模糊。是要对准这里劈下去吗，青沐不敢犹豫太久，她怕对方在「无量空处」里待太久会造成过于严重的不可逆伤势。

    刀刃凝聚出紫色的雷电，领域里的气流隐约被牵引着晃动。五条悟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力量在冲击着「无量空处」，他有些兴奋。

    自己的女朋友会一刀把自己的领域劈开吗?

    啊……势均力敌的爱情?

    好期待啊——

    在五条悟脑子里还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青沐已经凝聚好了那些「美好的愿望」，她的力量来自于此，而此时最大的愿望便是拯救面前这个人。

    刀刃挥出，破空声和雷电的颤抖一同发出。

    紫色的月牙光辉冲着那个被侵占的灵魂飞去，精准地切开了它们。

    诅咒被迫离开辅助监督的身体，后者丧失意识昏倒在地。

    青沐的第二斩很快，几乎是在诅咒脱离的那一瞬间就砍了出去。带着巨大湮灭之力，雷电将诅咒撕个粉碎。

    但还没有放松下来，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青沐挥出的那一刀，在劈碎诅咒以后也没有停止前进。而是携带着雷光朝着五条悟「无量空处」的内壁撞去。

    起先只是两股力量摩擦带来的强光，而后有第三股熟悉的力量迸发，这三者瞬间杂糅在一起，变成了一道近两米长的裂隙。

    五条悟撤除「无量空处」，搭在青沐肩膀上的那只手也缓缓收了回来。

    男人虽然带着眼罩，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了那一道诡异的裂隙上。

    「无量空处」撤除以后，安全地带的高专人员立刻赶来，以硝子为首的医疗队伍对昏迷的辅助监督立刻进行救治。

    “都离开，不想死就别待在这里。”

    五条悟似乎拧了眉毛，他说的话犹如惊石一般落入大家的耳朵。

    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那条忽然出现在空气里的裂隙。

    裂隙的边缘还缠绕着紫色的雷电之力，是不是炸出几个小电花来。而裂隙中间，是一片宛如星空的黑色。

    雷电之力源于青木，那片星空像是「无量空处」，但是现场还有第三种力量。

    特级咒具，飞梅的力量。

    “立刻撤离这里！”

    五条悟虽然大多时候每个正形，但他不会拿高专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所有人在听到五条悟的警告以后立刻撤离，还拉起了禁戒线。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撤离，但各位肯定一件事情：五条悟说要逃，绝不能犹豫。

    半分钟，现场留下的只有五条悟、林青沐，还有那一道诡异的裂隙。

    青沐的呼吸有点急促，她手里的飞梅还没有回鞘，被她用力握着。刀刃放大了青沐微微发抖的手臂，这一切五条悟都看到了。

    “我去看看。”青沐往前走，“毕竟是我干的，我来摆平。”

    “呀，说不定小林走过去，就突然爆炸了呢。毕竟是我们两个人力量的糅合再加上特级咒具，怎么想都不会好解决吧?”

    青沐还没来得及吐槽回去呢，突然就真的发生了爆炸。

    气流掀过来的那一刻，青沐脑子里想的是：五条悟的嘴开过光吗，这么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