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灿的暑假到来了。他去市中心的火锅店里，找了一个服务员的工作。想趁着暑假，为自己挣一点生活费。

    以前每一年的寒暑假，他都会在外面打工，得到的报酬，一直存在房间桌上那个鞋盒子里。他无比希望自己能早日独立，不再伸手向江兰要钱。

    江兰知道他打工的事，她也从没有过多的询问过。她认为男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早点接触社会，与人打打交道，也有助于他的个性不再那么闭塞。

    还记得小学四年级那年暑假，江灿第一次提出了要去打暑假工。江兰虽然很担心，但却没有反对。可是，江灿跑遍了整个市区，没有一家商店愿意要一个童工。他没办法，只能向江兰要了点钱，去邮局批发了点报纸，然后每天一大清早，便去老年人聚集的河边公园和广场，兜售报纸。一开始，他几乎一份都卖不出去。

    这是因为他个性闭塞内向，也不开口叫卖。只是举着报纸在老人面前晃悠，希望他们能看到他，并且主动购买。

    江兰很不放心。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看到他一个早上都卖不出去一份报纸。于是，在旁边商店买了包烟，塞给榕树下坐着的一个正和老太太们聊天的老爷爷，让他去教教这个小孩怎样卖报纸。并且掏钱让老爷爷帮她买一份，给小孩儿开个张……

    老爷爷不负所托，拿出了把老太太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功力，成功的教会了阿灿怎样兜售报纸。

    于是，那个暑假，江灿赚到了他人生的第一笔金。他将赚来的钱，仔细的叠起，并用橡皮筋套紧，塞进一个鞋盒子里。并将盒子一直放在床头的写字台上。每一学年假期，里面的钱总会增加几叠……

    晚上八点的火锅店是最忙碌的时刻，江灿正忙着给各个包间送菜。却在走廊上正好撞见从厕所出来的江兰！

    她脸红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副刚刚吐完的样子。看着这样拼命的江兰，江灿的心像被人使劲儿揪着一般疼。

    “别喝了！回家吧！”江灿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阿灿？”江兰才看清来人的样子，“原来你在这个火锅店打工呀？我说呢！最近晚上那么晚才回家！”她努力掩饰自己的眩晕，装作一点儿也没喝多的样子。

    “我扶你去休息间坐坐，你等着我，我换好衣服送你回家。”江灿拉着她就朝休息间走。

    “不行！阿灿！今晚的客户很重要！我跟这个项目，跟了快半年了，客户方才松口让我提方案。今晚得陪他们喝开心了！”她固执的挣脱了江灿的手，“我没喝多少呢！你不知道，我可会耍水了，放心吧哈！你好好工作，别太累了！晚上早点回家！如果我这边结束的早，就等你一起走！”说罢，她径直走入了“锦绣间”的包厢。

    江灿一边工作，一边担心着江兰。不停看表，送餐的途中，眼神总往“锦绣间”瞟……

    “小陈儿，这件啤酒送到锦绣间！”包间经理指使一个服务员去江兰包间送酒。

    “我去吧！我刚刚送完餐，现在正好有空！”江灿不由分说，一把将那件啤酒抱起来。

    “谢谢你啊小江！你这人做事还真勤快！以后肯定会非常有出息的！”小陈一脸感激的夸奖着他。

    送餐的车到了“锦绣间”门口，江灿轻轻的推门进去。包间里有七个中年男人。只有江兰一个女士。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送酒的服务员，大家都喝的面红耳赤，酒桌上两两打堆，凑在一起，敬酒，奉承，说悄悄话。

    江灿抱着啤酒进来，轻轻的放在墙边，他注意到坐主位的那个中年男人，正拉着江兰，嘴巴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右手一直在抚摸着她的背，然后渐渐下滑到她的腰，最终停留在她的臀部。

    看到这一幕的江灿，瞬间怒火中烧，不自觉的拳头握紧，青筋暴起。失控的冲向了那个中年男人……

    现场乱作一团。杯子碗碟摔的满地都是。那几个中年男子，纷纷上来拉住江灿，还给了他两拳。江灿抄起手边的白酒瓶，正要和对面的人拼命。

    江兰一把从背后将阿灿抱住！喊到，“阿灿！住手！求你了！”

    阿灿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匆匆赶来的经理和服务员，将阿灿拉出了包间。江兰只能一个劲儿的跟客户道歉，客户看在江兰老板的面子上，没有报警处理。但是离开前说，方案别提了，会将医疗费单子，寄到她的公司。意思是索要赔偿。

    毫无意外的，阿灿被火锅店当场解雇了。除了扣掉他的全部工资，他还必须承担今天的赔偿。

    休息间里，阿灿和江兰面对面坐着。江兰非常的生气。阿灿这样一搅和，半年的努力全体泡汤！别说项目了，这个客户关系也不可能再维持。公司一定会重重处罚她。

    江兰正想骂他。却见他鼻子不停的在滴血。她涌上心头的怒火，不声不响的熄灭了。只能拎着他去水龙头那里，给他洗洗，用凉水敷一下。江兰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手，发现好多个小口子，正在往外淌血呢。眼角也受伤了。

    她心里明白，这不是阿灿的错。她何尝不想对那些占她便宜的老色鬼还以颜色。可惜，这些年，她为了生活，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

    江兰看着阿灿那布满伤口的手，第一次在心里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温暖。这世界上总还是有人，愿意维护她的尊严，哪怕赤手空拳。

    江兰和火锅店协商好了赔偿问题之后，便拉着受伤的阿灿往家走。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

    回到家后，江兰翻出药箱。用碘伏给阿灿手上的那一个个伤口消毒。并且涂上药膏。阿灿一声也没吭。

    “你已经17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出门在外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江兰一边仔仔细细的给他上药，一边平心静气的给他讲道理。

    “我看见那个油腻的老头，用他那肮脏的爪子，摸你的……”阿灿低沉着嗓音，没有再说下去。

    江兰脸上浮出一丝苦笑。

    （阿灿刚来江兰家里的时候，江兰还是刚毕业不久的无业游民。阿灿得了失语症不说话，生活也无法自理。更没有人照顾他。为了白天能照顾还小的阿灿。一本毕业，心高气傲的江兰，带着阿灿，在胭脂林摆了近两年地摊。

    后来阿灿终于入学读书了。江兰也开始四处寻找工作机会。只有毕业证，没有工作经验的她，只能找到一些文职类的工作。可是工资实在太低了。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文职。

    为了养活他们两个人，江兰辞去了文职工作。转而做起了销售。这类工作，有提成。努力的越多，工资也越高。然而，干这份工作，得需要她放弃无用的自尊和脸皮。

    还记得第一次给客户打电话时，江兰声音都在发抖，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读着本子上的话术。直到她打通了几百个电话后，她才能不发抖，和客户正常交流。

    后来，江灿上高中了。各种补习费用陡然猛增。江兰想赚更多的钱，给阿灿上大学用。于是辞掉原来的工作，跟着一个叫刘姐的女强人学着跑项目。给刘姐跑腿，打下手。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可跑项目见客户总免不了喝酒，或者被老男人揩油。

    每一次江兰喝的醉醺醺的回家。阿灿总是心如针扎一般，心疼的不得了。。他每回总是小心翼翼的给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江兰卸掉彩妆，用热毛巾擦脸。再轻轻把她抱回房间……）

    给阿灿上完药的江兰，再也抵抗不了这一天的劳累和身体里的酒精。伏在沙发扶手上便睡着了。阿灿温柔的看着沙发上江兰那张熟睡的脸。想起第一次卖报打工的那个暑假。老爷爷告诉他，“小朋友，你姐姐对你可真好。你以后一定要乖乖听话，别伤她的心。努力学习，长成一个优秀的大人”……

    我一定会护着你，不伤你的心。我会长成值得你骄傲的，优秀的大人！放心吧！江兰！

    阿灿忍着疼痛收拾好了药箱。像以往那样，拿来卸妆棉给她卸掉脸上的妆，又用热毛巾给她擦拭了脸，将她抱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