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

    喷头涌出猖狂的水流,逼仄的空间里热气腾腾。

    她习惯把水温调高,直至蒸腾的水汽完全掩盖住狭小浴室里那面该死的镜子。

    小鬼眼瞳漆黑,目光有意避开一切身体倒影的地方,这样内心那股厌恶感......便可以跟着花洒落下的水流,钻入深不见底的肮脏水道。

    十二岁,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与这里大多数“武器”不同。即使目光想逃离微微隆起的胸部,她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迎接着一场巨大的变革。

    她手足无措,仿佛这“变革”可以摧毁她在炼狱中生存下去的生命力。

    没有人可以解救她。

    在锻造师班元的吼声传来前,她已经穿好略微松垮的灰色上衣和裤边烂成线头的成套宽腿裤,站在这间无窗无床的阴暗房间门口。一双裤脚扎在靴子里,右臂缠绕着脏兮兮的绷带,衣服后背和胸前左侧均印着编号12K。

    冷冶。我的名、字……冷、冶。

    她在内心默默重复一遍自己的旧名,确保自己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尚未发生。

    冷冶轻呼了口气,如释重负,但紧接着,更多负面情绪涌了上来。

    煎熬的一天,又开始了。

    以十二岁的年龄来说,冷冶个子偏矮,而且消瘦。她鼻梁侧有颗让人一眼能注意到的痣。半耷拉着的眼皮下,瞳眸漆黑又阴郁,有如藏起骇浪的寂静深海,仿佛可以湮没一切光亮。

    乌发短而细软,带着被剪刀粗暴横切的痕迹,参差不齐,额前散乱的数缕却垂至双目。一眼看上去,有些分辨不出是个姑娘。除了她苍白如釉的皮肤,还有纤若鸟儿骨头的四肢。

    “12K银幽子,一刻钟内,去兵器仓见锻造师。”门外传来声音。

    作为一个锻造期武器,她在这里被叫做“12K”或者“银幽子”。而雪挲人总习惯在宣布正式指令的时候,连起来称呼她。

    “是,大人。”她声音略嘶哑,面无表情地隔门回应道。接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腕——那里嵌着一块黑色钛合金方形表盘,没有腕带,表盘狰狞地嵌在了还在发育的肉皮之上。

    餐区和武器层其它分区一样没有窗户。头顶数排长明灯冰冷地亮着,一面玻璃墙将食品区和用餐区分割开来。食品区的食物数量并不充足——只有七成锻造武器能抢到餐食。而在用餐区,那些吃不饱的强壮家伙随时会对看上去好对付的武器进行二次抢食。

    所以锻造武器层的食堂永远是热闹的,一哄而上的群战后,用不了几分钟,食品区便一粒米都不剩,干净的像被秃鹫分食残渣后的无人区,只留下搏斗的血渍。

    赤搏结束,抢到食物的人便转移到“第二战场”。

    冷冶带着她那份蛋饼和牛奶溜到用餐区最角落的位置里,她不想招来麻烦,今天班元没给她留多少吃饭时间。她也不想迟到——因为那意味着她绝不想面对的惩罚。

    她喝着牛奶,扫了眼手腕上的表盘,还剩五分钟,又低头看了看蛋饼——半分钟就可以搞定。

    “这小子抢到了牛奶。”一个肌肉健硕的黑发武器端着一盘笼包,引领其他两个高个男孩儿一起盯向冷冶的杯子。

    蛋饼撑得冷冶腮帮子鼓鼓囊囊,她半抬眼皮,秒速扫过几人训练服前胸的编号。

    67C、9N、10N。

    67C看起来像个强壮的成年人,但冷冶判断出这是张陌生面孔,那意味着他实际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这是“初炼武器”进阶为“锻造武器”的年龄上限。

    “可我们已经有马肉包了。”9N困惑地说。

    “白痴!自从进入锻造期,我已经三天没喝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了。过去把他的食物抢过来!”

    招惹来武器的关注并非没有缘由。几乎无人能在用餐区喝到牛奶,因为混战抢夺时,食品区所有被故意放在敞口杯中的牛奶都会被洒光。

    冷冶大口大口吞咽,不停顿一下。洗碗半分钟,她计算着,从这里跑到兵器仓,一分钟。

    9N看着眼前瘦巴巴的武器,心里泛起了一点点同情......他猜测这将是12K今天的最后一口食物,这个看起来很容易骨折的可怜鬼太容易被盯上了。

    他突然愣了一愣,转向67C:“女的......她是女的?”

    “胡扯,”67C不耐烦地推开他,“我没在暗杀营里见过女人,不过是个瘦不拉几的娘娘腔。”他看到冷冶狼吞虎咽的样子继而狂笑起来,“废物,这不是阻止抢食的好办法。”说着便冲其他两位使了个眼色。

    三个黑影压来,瘦小的冷冶被一圈渐大的身形吞没......

    一瞬气流冲起。

    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武器们盯着空无一人的餐桌,缓缓扭头。冷冶端着牛奶和餐盘,若无其事地蹲踩在另张桌面上。一边嚼着蛋饼,一边用半耷拉的眼皮看着扑空的三人。牛奶依旧没洒出来一滴。

    这玩弄似的躲闪彻底惹怒了刚刚进入锻造期的三个武器,他们团团围住,试图掐住她的脖子,并朝这个矮个儿狠狠抡起了椅子。

    ......

    当冷冶气喘吁吁地赶到兵器仓时,班元已经阴沉着脸等在那里。

    “你迟到了。”

    “十四分钟十秒,大人。”冷冶一直掐着腕表时间,此时还差半分多才满一刻钟。

    一个巴掌扇向冷冶,她跪在高大阴郁的锻造师面前,垂着头一动不动。伴随着一阵耳鸣。

    班元揪起她的衣领,粗着嗓子:“需要把我的表调成你的时间吗?”

    冷冶摇摇头。在雪挲暗杀营,她学会了很多,包括如何做到别让情况更糟。那就是:及时闭嘴。

    虽然她细弱胳膊上的腕表作为定位和心率监测系统,连接着雪挲暗杀营的统一程序——班元理应清楚,他和冷冶的时间......一秒的差异都不会有。

    “再不学老实点,”班元俯下身,鼻尖贴着冷冶,“早晚要了你的脑袋。”

    他对冷冶的教训总是集中在“不够老实”这一点上。五年来,她在这里被扇过的耳光、被鞭过的毒打、被体罚的每一道血痕,几乎都由班元以此理由亲手送上。

    看冷冶不再说话,班元直起腰:“晚上跪走廊,诵五百遍《武器十一诫》。”

    “是。大人。”

    冷冶到底也不明白究竟到底哪里表现得不够老实,比起五年前,她简直已经脱胎换骨成一只温顺的小狗。雪挲人让她摇尾巴,她就摇尾巴;雪挲人让她危险起来,她就露出獠牙。

    可她的那位锻造师,班元大人,似乎总有一种能看穿她层层包裹下最真实念头的能力。

    能察觉她顺从的虚假,也能嗅到她真切的不安。更重要的是,冷冶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班元剥碎她精心铸起的盔甲,发现那颗悄无声息的仇恨的种子。

    班元是位纯血统雪挲人,年轻时曾在南征战争中追随雪挲族统领维多。如今,他既是维多靡下禁军副帅,又是一位顶级武器锻造师。不止暗杀营,乃至整个雪挲族中,班元都有着万人敬仰的地位。

    此时,他灰白的短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银色的络腮胡也没能遮盖住脸上的疤痕。雪挲人特有的金黄眼珠在他眼眶里像夹杂了一层浑浊的雾,眼白发灰。鼻梁是歪的——那是战争留下的痕迹。那场三十年前南征之战一并留下的......还有他背上的烧伤和满脸疮痍。

    班元身材高大,跪在他面前的冷冶看起来像是一团丢在脚边的毛绒玩具。

    “早餐吃了什么?”

    “牛奶蛋饼,”她目视前方,从始至终用一个语调生硬地回应到,“……马肉包。大人。”

    班元开始在兵器仓里寻觅兵器:“马肉包?食量变大了。”

    “……抢食。”

    班元若无其事地盯着兵器陈列架继续挑选:“新进锻造期的两个家伙吧?”

    “三个,大人。”

    “刚结束初炼期就能打入用餐区,运气不错。你觉得呢?”

    冷冶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

    她靴子底还沾着那三个家伙的口水,冷冶猜想这些口水并不认为他们有“好运气”。此外,她觉得暗杀营里马肉包的味道很恶心,和这里的空气一样腥的让人窒息。

    班元把一柄弧度优美的长刀塞给她。

    “一把西甘人打造的上好兵器,末亦国大多钢铁都无法抗衡。接下来的任务,你用得到......”他顿顿,“真正的西甘钢刀。”

    西甘是工匠之族,在末亦国遥远的西北边界,与图海相邻。那里有末亦国最坚韧的西甘钢,也有数不清的冷兵器铸造天才。

    冷冶想知道所谓“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但她明白自己迟早会知道,因此不打算发问。不问问题是暗杀营武器的基本规矩——众多法则中,最根本的那条。

    尤其她现在还有着可以产生各种问题的大脑,有着会出现种种复杂情绪的心智,更应该屏息谨慎,不要让她的小心思太过张扬。

    冷冶觉得,只要自己表现的像个没有大脑和心脏的冰冷武器一样,就不会受到雪挲人的过分注意。她已经快十二岁了......距离“地狱改造”的年龄愈来愈近,这让她开始伴着噩梦频繁失眠。

    但安静和沉默并不会换来雪挲人的忽视。这里是闻名天下的暗杀营,有踩在成千上万尸体上存活下来的数百个杀手,被称作“锻造的武器”。

    他们是雪挲族精心培育的毒镖暗器,将雪挲族的仇恨和野心射向“末亦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而冷冶,偏偏是那之中,最为致命的一个。

    ......

    班元和冷冶披上了狐狸毛皮大衣,带着挑好的钢刀走出兵器仓,通过锻造武器层这条长长的、伫立着守卫的走廊,朝尽头的运送梯方向走去。

    班元步子很大,身高不及他胸脯的冷冶如同一个小侏儒笔直地跟在后面,为了跟上她的锻造师,不得不飞快切换着双腿的频率。他们一路经过数间训练室、格斗室、比兵器仓小一些的迷你兵器库,嵌在吊顶的银白灯盏排排扫过俩人头顶。

    这是天祁岭四十九层的其中一层,是冷冶过去五年来反反复复走过千万遍的一层。

    但凡活着踏足过雪域的人,无不感叹天祁岭简直是万源之主献给雪域的鬼斧神工。而天祁岭山体内庞然的开凿宫殿,又是雪挲祖先送给后人的惊世之作。

    在这世界的极北之境,冰雪与日月同生,自然之力席卷着万物生命。柯孜鹰、冰极蟒、白瞎子、猛犸象、长毛雪驹......是基因历经万年进化和考验后,雪域宣告的最终获胜者。但在这获胜者里......人的族类,本不存在。

    因此,天祁岭才显得那样磅礴又神秘。

    宛如在冰雪间崛起的银白巨兽,四十九层石凿建筑是骨架,守护的王权是搏动的心脏。

    此刻,冷冶站在运送梯里。这些是天祁岭纵横交错的血脉。

    天祁岭的运送梯有着严苛的等级。实战武器可与雪挲禁军自由共用运送梯;锻造武器的运送梯只限武器层、医疗层和旋日斗兽场之间运行,并且实时在守卫监控之;而初炼武器,压根没有乘坐运送梯的资格。

    旋日斗兽场是所有运送梯的中转站,他们一路下行,来此换乘。班元粗暴地将眼罩套在冷冶头上,将她推向另一个空间——隔着眼罩,她感觉到里面特意安排了守卫,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大概正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链条持续发出哐当哐当的碰撞声。冷冶通过气息判断守卫应该值了夜班,很疲惫。她也从通风情况意识到,这部她从未乘坐过的运送梯空间比他们锻造武器层的大出不止一倍——这是雪挲贵族专梯,供像班元这号的人物使用,可以通向天祁岭除了地宫外的任意一层。

    运送梯停下,班元带头出去,并未给冷冶任何路线的提醒,也并不担心蒙着眼罩的冷冶跟丢。因为武器不需要这些提示,他们凭借气息和声音,能在漆黑午夜完成刺杀,也完全可以不依赖视线跟上班元的步伐。

    穿过人声嘈杂的大厅,终于抵达天祁岭出口,冷冶被班元扯下眼罩。

    她仰起脑袋,已经快想不起来这个巨型金属圆门外的世界了。但却对门上雕刻的雪挲图腾印象深刻——无数钢刀和骨头组成X形图案,正中央的把手也由一把巨蟒环钢刀和一根股骨交叉组成。冷冶不禁浮想......那根将近七十厘米的股骨主人,生前得是何等巨型的块头。

    班元冲门口的禁军守卫点头示意。守卫将一块刻着密码浮雕的铁石嵌入把手中央。

    机械转动,发出齿轮的碰撞声。圆形巨门缓缓敞开。

    冷冶立刻被涌进的风往后推了几步,她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被风雪吞没,入骨的寒意刹时袭遍全身。

    “走!出去!”班元迎风大喊道。

    走出铁门通风口,风变小了,平静许多。纵使训练服外披着厚实的狐皮大衣,雪域的鬼天气也瞬间将冷冶抽干了热量。她哆哆嗦嗦地跟着班元雪地上咯吱作响的脚步,继续前行,边用力嗅着空气中有点醉人的清香——

    摆脱了臭气熏天暗杀营的、自由的味道。

    旷野的风将她乌黑的发丝拉出上扬的弧线。冷冶眼睛不停歇地四顾,无视萨利尔正在粗暴地往她脖子套上一个金属黑环。

    她仰头眯起眼睛,只想看看白昼透蓝的天光,刺眼的太阳,飘出纹理的柔云。

    它们,正自由地喷薄于世界。

    冷冶已经来到了空旷雪地上、一个巨大鸟笼一样的铁网中,出口有班元的一队禁军士兵。

    天空被照耀出通透的浅蓝,远方,一马平川的银白地平线和镀金云层交接在一起,如同行走在苍穹之上。过去一整个极夜期,冷冶都没有踏出天祁岭半步,她无法克制地盯着无垠的远方思绪飘渺,又努力将意识拉回到眼前。

    对面沿着鸟笼铁网,伫立着四个壮硕背影。

    他们身着单薄的黑色战服,雕塑般纹丝不动,甚至不在零下的天气中哆嗦一下。身型看起来都是男性——比她年长很多、高出一大截的成年男性。

    冷冶突然发现,他们衣服后背竟然没有武器编号。

    “你有两个小时时间,从这里去往旋日大厅,统领在那里等你。他不喜欢迟到。”班元打断了冷冶的观察,“待到最后五分钟,脖圈上的信号灯将变红,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冷冶把手放在坚硬的脖圈上,皱起眉宇,她再清楚不过了——倒计时结束,她的脑袋便会被炸成一堆肉粉。班元口中的“统领”是唯一有钥匙的人。

    末亦世界禁止私用包括火药在内的一切热bing器。有部族曾为此付出惨痛代价,受到安沅统帅府与各独立族的毁灭性联合制裁,雪挲族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在这世界边缘的贫瘠雪域,南方晒着温暖太阳的统帅府,无从得知,一个孩童个把钟头后,将被这脖子上的滑稽东西轰然了断。也绝想不到,雪挲族在南征败战之后,从未断过军火黑市的往来。

    过去五年,冷冶被这样的绝望折磨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活了下来。可这并未让她适应绝望这件事本身。脖圈信号灯响起的时候,她开始深呼吸,压抑着在胃里不断翻腾的崩溃。

    她环顾四周地势,鸟笼高度三四十米,占地至少一百平方。伫立在广阔的积雪还未开始消融的平原上,笼子每一根铁棍都缠绕着锋利的铁荆棘。

    鸟笼顶端,一群白羽红眼的鸟儿无休止地朝一个方向盘旋着。在笼子铁栏间飞进飞出。

    冷冶看着它们宛如刀刃的血红长喙,又凭添了一丝绝望。白鸦,以啄食尸肉为生,又被称作“不祥的白幽灵”。在暗杀营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训练场,让这群白幽灵过着天堂般的生活。

    待班元走出去,士兵将唯一的出口上了锁。冷冶看着她的锻造师在鸟笼外隔着铁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个观看杂耍动物的观众一样,静候着她的表演。这让冷冶觉得既讽刺又可恨。

    门锁被藤条粗的铁链拴着,看起来牢不可破。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这把坚不可摧的西甘钢刀上。

    “一把西甘人打造的上好兵器,末亦国世间大多钢铁都无法抗衡。”

    冷冶想起来班元的话......“大多钢铁无法抗衡”......那意味着西甘钢可以斩断鸟笼上的锁链?她思索片刻,举起手中兵器朝目标挥去——

    铁笼上的雪簌簌震落在冷冶头顶。

    她长大嘴巴看着眼前......断成两截的刀刃......大脑一片空白。

    脖圈上该死的倒计时不停在她耳边回响。

    混蛋!我要杀了你!班元!

    她在心底极尽所能咒骂着,顿时回忆起班元还有后半句:

    “接下来的任务,你用得到......真正的西甘钢刀。”

    这显然是锻造师给她的第一个惩罚——冷冶接过钢刀的那一刻,没有检查兵器。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高仿品。

    班元似乎就在等这一刻:“火啸、鼓、猎鹰、夜魁。”他一个个叫出武器代号。

    四个背影缓缓转身,冷冶的狐皮大衣滑落一半,拿着断刀逐步后退。

    她看到转过来的四张面孔——戴着黑甲面罩、脖颈前侧烙印着半个刀骨图腾——心沉到了另一个星系。

    这是实战武器......正在地狱改造中的、快要丧失自主心智的杀人机器。

    班元作出一个可怕的手势,指向前方:

    “猎杀目标:12K,银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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