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好险,差点把夫君二字说出来了。

    这纯粹是店家营销手段高超引导的口误。

    苏芙急转口风,将手上香囊尴尬地甩了甩,递到魔王面前:“你衣服与这香囊挺配的!”

    墨清衍知道苏芙嘴瓢,无语道:“哪里配了,我不要。”

    “你真不要?”苏芙眨眨眼说,“真的?”

    墨清衍偏过头去,走离了小摊铺,示意小骗子赶紧离开逛下一家好了,不要在这胡搅蛮缠。

    苏芙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好,那不要就不要吧,你别后悔。”

    墨清衍以为苏芙良心未泯,但又看着小骗子进药店、又进脂粉、裁衣铺子的,忙前忙后杂七杂八买了一大堆东西,还拿出事先就有字的纸划去些伏龙山派弟子的名字,才猜测到自己原来只是其中一个计划而已。

    或者,甚至都不是,只是小骗子临时起了兴致,问了自己一嘴而已,幸好自己没表示当真。

    一趟趟倒腾后,苏芙嬉皮笑脸地将一串串礼物盒在魔王面前摇了摇,故意显摆,一个都没买给他。

    “拿开。”墨清衍压着心底无名怨气,冷冰冰拒绝。

    看魔王如此冷漠的样子,苏芙感到一丝不情愿,心里一瞬被戳得不开心。她马上回呛道:“我又没准备给你!”

    而这种回呛总是说出来便会后悔的,魔王瞬时眉眼俱冷,少女心脏骤停,如临寒冰地狱。

    “我开玩笑的。”苏芙连忙收回话,附带几声尬笑。“嘿嘿哈哈哈!”

    这一天天的,净看人脸色。

    怎么又这副死德行,她怎么又找补地那么没面子!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透了呀!

    时间静默一小刻,微雪过后的腊月稍稍冷寂,稀薄的日光照在女孩眼睫上,浑然天成地泛映着青春的气息。

    “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

    墨清衍看着小骗子陷入沉默,而后疏离一笑道:“谢谢你。”

    自己皱紧的眉头松懈,顿住一刻,他好似看到难得见一天到晚蹦蹦跳跳的小骗子眼中有万般无奈的愁绪。

    他听小骗子平静道:“今天,谢谢你帮我说话。”

    “其实刚才在酒馆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赢面,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帮我说了话,召来灭魂震慑别人。可能我真会被打,被针对,成为众矢之的。”

    墨清衍握了握袖口中刚刚帮小骗子的折扇,面对不正经的小骗子突然正经起来,心里忽而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又停搁一瞬,苏芙发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墨清衍听到小骗子言语又温软起来,便低眉望向她,小骗子眸中宛如有流星掠过银河,水雾蒙蒙,那是自己触不到的神秘。

    “什么?”他不自觉疑道。

    “答应...”苏芙趁着魔王还没回神,转了个身便将香囊摁在了墨清衍手中,“当然是收了这和你相配的香囊呀!”

    靠!又被骗了!

    墨清衍手足无措地停在半空,只能听着小骗子嘴角弯起笑意,叭叭地讲。

    “认识你到现在,似乎经常发现你作息很不规律,一直昼伏夜出。上次在灵雾池,你泡着澡昏迷了过去,如果你身边有人那还好,但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有人时时刻刻会在你身边。

    “所以我觉得你睡眠可能不太好,便刚刚自作主张在药房买了些助眠的药草,放了些许在这香囊中。你可千万得收下呀,不要辜负的一番苦心呀。”苏芙又恢复了先前欢呼雀跃的模样,话语比刚刚说书的还神呼其词。

    墨清衍嗅了嗅香囊,里面果真透着一阵草药的清香,而且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薰衣草的香味。

    小骗子什么时候观察地那么仔细?

    他明明想生气,但却气不出。仿佛小骗子早就拿捏了他脾性的临界点,行事不多一分,亦不差一截。

    *

    苏芙买完礼物,便把礼物放进乾坤袋中,此刻她感觉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她回想起现实中和父亲斗嘴,转头就忘,自己出门去游戏厅依旧满面春风时,路过县镇巷口的老奶奶就会常说:这小妮子,忘性大,以后福气大着呢。

    到了修仙的世界,常遇见这种容易上火抑郁的事件,没想到自己如今忘性大倒也成了一个优点。

    下午黄昏,天匆匆下了场一小会儿的急雪。

    苏芙告知完墨清衍此行宋之澜一行人的秘密任务点,二人便来到倚翠楼附近默默蹲点。

    倚翠楼前倚着一片江水,江滩上,芦苇低垂,芦花乱飞。

    此时江面清静,月亮皎白柔和,浮光跃金。

    从湖岸向北望,倚翠楼楼群高耸鼎立,最高处已然张灯结彩。

    江岸边上,苏芙蹲下身静下心来观察地形,为今晚剧情做好铺垫,以防有急需逃跑的情节。

    “我觉得...”墨清衍突发其然地停顿,苏芙仍沉浸在规划路线中,她忍不住皱眉低头道:“话讲一半,有话直说。”

    墨清衍平静道:“其实你下次做事不要那么冲太前面,可能就不会这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苏芙出奇地淡漠只回了一声:“嗯。”

    墨清衍又道:“谢不谢是一回事,但你心口不一、阳奉阴违又是另一回事。”

    魔王今日难得说了一长串的话,苏芙本也想难得避而不谈一次。

    而现在魔王打阴阳都打到自己鼻子前了,看来一场思想交锋在所难免。

    苏芙起身,眉眼凝然:“照墨公子你这么说,你有何高见,难道要坐视不理吗?”

    水中望舒清亮,墨清衍望着岸边袅袅烟波描摹着女孩的倒影,二者重叠,他觉得此情此景鲜少的安静恬然。

    他道:“在我看来,无论结果如何这种争辩根本毫无意义。”

    ‘无论结果如何’...

    苏芙被这几个字再次深深刺痛,魔王是有挂逼属性,但自己穿进这个世界也自带金手指的好吧。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在嘲讽她无能为力么?

    苏芙道:“反正与其什么都不做,不如立马采取行动,总能为此做些什么吧,总能改变些什么吧?!”

    墨清衍眉眼沉郁,神情变得淡漠:“这个世界你改变不了,所有的事情总在循环往复。你若只是单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那么就彻底离远一点。而如果你硬要搅合进去,那么在这之前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去面对的你所需对抗的人和事,若是强大,拳头够硬,问题自然不攻自破。”

    很好,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态度。

    就像一开始她刚刚遇见魔王一样,他对所有的人、事、物都居高临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置身事外。

    虽然原始剧本中墨清衍为了谄媚原主会装出温柔款款,不滥杀无辜的样子,但也许是系统出了bug,才会让苏芙初遇魔王时,就看见他杀人沾染血腥的一幕。

    可若苏芙没看到又会怎样,这并不能抹杀墨清衍擅长杀戮的事实。若没有看到,按照原剧本走,万家庄事件只能代表众多事实中的其中一个偶然。

    在神府那段苏芙可以触碰的记忆长河里,墨清衍是曾为了不杀‘人’做了选择,不惜付出反噬自己的代价。可苏芙也不知道在他脱困的六七年里到底经历了多少场类似的杀戮,才能习惯做出如此下意识的举措。

    万家庄那些女子虽然中了毒,但可能还会有救,这是谁赋予他随意结束生命的权利的?

    他先前可以手下留情,甚至于牺牲自己,而后从火场脱困开始却是不屑一顾,彻底斩草除根。两者差别之大,苏芙完全解释不通其中的复杂性。

    恍惚间,她好像从未认识过魔王,可魔王的成长路线一幕幕都在眼前,到底是漏了其中哪一步,为何现下苏芙真的去仔细研究时却又是那么陌生?

    ‘离远点’‘拳头够硬’这几个字眼如同针扎一样醒目。

    苏芙彻底被触发反驳技能,她所出之言语调高昂却异常镇定:“墨清衍,我知道你习惯不多管闲事,但请你别说服别人也这么想。如果我想插手其中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想管的话就走开。所谓‘不攻自破’是什么意思,按你一贯的理解难道是‘以杀止杀’嘛?”

    墨清衍作答依旧冷漠:“我没有这么说,这是你自己理解的。”

    这种无足轻重的辩驳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灭魂在魔王身侧低鸣吼啸,佩剑之意即主人意志,苏芙知道了,自从火场脱困之后,他从来便是这么想得,从来都是如此傲慢,没有丝毫改变。

    弹指之间,苏芙又平复心志,冷静道:“也许是你墨大公子从前的经历,让你不断在内心加固这个莫名其妙的道理,但我想说这一定不是事实,我不认为暴力能碾压一切,你的观点恕我不赞同。”

    墨清衍恶盯了眼苏芙,神情愤恨一瞬,眉眼而后渐渐森森生寒,不再作声。苏芙知道架吵大了,她又专戳人痛点,但此刻她并不想顾及什么,只想尽情陈述自己的观点。

    良久,墨清衍沉声又问:“你能管所有人吗?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谁身边,你根本分身乏术。”

    苏芙气势依旧凌厉:“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墨清衍冷笑:“你那是自不量力,又偏要逞强!”

    苏芙瘪瘪嘴,默了声。

    她只在心底想,她怎么不会!

    她会!她会守护天下所有人!

    她本来就是手握剧本不让魔王造反的,守护这个世界不就是顺手的事,既然如此,怎么不可以守护天下人呢!

    没错!苏芙就是这么想,这么直截了当地想!而下一秒墨清衍也直接了当地否定了这个答案。

    水中鹭鸟振翅冲天,水面涟漪片片,此一刻虚假的宁静也被打破。

    墨清衍义正辞严道:“很多时候,冷漠是对自己必要的保护。人们不会相信你说什么,即使你说得再符合现实,他们只会认定谁是强者,因为强权,在他们眼里再不合理也变得合理。”

    “刚刚那大汉也许是看你是个小姑娘才屡次对你出言不逊,我召来灭魂,他便以为我们是仙门弟子,而为了脱离是非、请求原谅,他不惜低声下四、判若两人。那妇人你救了她,你以为便会改变了什么吗?她的生活不会被改变,只会周而复始地延续人生悲剧。”

    苏芙的视线自动变得模糊,在魔王悲观的字里行间,只有‘强权即一切’。

    苏芙先前一直以为魔王是性格冷淡,所以话少。现在她发现她想错了,魔王想说的话太多了,只是她待在一个冷漠的人的身边,冷得感受不到他的心之所向。

    显而易见,短期之内她不可能改变反派的想法。

    所以,这种争执确实根本没有意义。

    她决定结束这场争执,把这件事岔过去,越快越好!

    少女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湖面重重扔去,水面飞鸟拍岸惊飞,呕哑叫声透彻天际。

    少年的话也点到为止,他看着少女身着红白衣衫在落日余晖下异常夺目,听她起身悠悠而谈。

    “你的话有点道理,看着像弱者的人如果为了省些不必要的麻烦,确实最好一开始便自报家门,让人们产生敬畏之心。不过按你的想法延伸下去,这世上的男子大多都跟那大汉一样,做不到真正地从心底尊重人。能够做到这点的男人在世界上其实都死绝了!是吗?你墨大公子是这个意思吗?”

    “大多数是这样的,也不是全是。”墨清衍挑眉,一半肯定,一半否定。

    见魔王入了话术圈套,苏芙立马引道:“好,那你说刚刚那个卖荷包的小商贩当是如何背道而驰的,为何他能一上来便能谦卑地向我吆喝,猜到我口袋有银两呢?”

    墨清衍翻了白眼无奈道:“那是因为主掌吃穿用度的生杀大权的一般都在你们女子这,当然要说点好听的话来哄骗你们了。”

    “说来说去,说到底...”少女咬牙佯装愤恨道,“你既然实在不满意那个荷包的话,那还给我好喽!”

    墨清衍沉默不语,良久才道:“你还是话少点吧。”

    苏芙眯眼嘲讽:“你今天也不还是一样,话突然变得真多!”

    两人不欢也不散,各执己见,别别扭扭到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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