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城坐在医院附近的一个餐厅里打了个喷嚏，四处看了看之后，又盯紧电脑屏幕。

    最近的项目压力很大，他不得不全神贯注，但是他实在又不放心沈菲单独来见穆怀瑾，只能尽可能地离得近一些。手里的工作凌乱的要命，他一边努力地看着，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见到沈菲的时候。

    顾年城和沈菲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庆功会时。

    那时的两人，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两人。

    一起共事的人没有人不知道，新上任的顾总和负责人沈菲两人哪哪都不和。

    顾年城擅守，也爱守，几乎所有由他主导的项目的开展，都是以守为攻，先考虑成本及风险，再进行下一步应对。保本是核心，开拓是意外。也正是因此，顾年城在外的名声一向是有他在就不会有赔本的生意。

    而沈菲恰恰相反，她先想的永远是创新和差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菲永远是大开大合的，要么皆大欢喜惊艳四座，要么就当是买了教训。就算不是她主导的项目，只要是她参与的，皆是采取了这样的方式，所以才会出现整个项目组被连锅端的情况——当然了，连锅端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

    这样截然相反的俩人纠缠在一起，完全是一件忤逆命运的事情。

    庆功会那天，沈菲出席了没多久，就消失了。

    顾年城没有在意，只是等庆功宴开始一会儿后，他走了出去找到了一个角落想自己待会儿，还没等他打开手里的啤酒，就听见黑暗中隐隐的抽泣声。

    顾年城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沈菲。

    两人对视了很久，直到沈菲的手机响起。

    任家言打电话过来追问沈菲人在哪里，沈菲拿起电话直接从顾年城眼前走出去。

    后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这件事。

    但顾年城却记住了那个满脸委屈的、想说话又没有说出口的沈菲。

    ——被人欺负了么？

    被人欺负其实很正常，只是他想不到那个在会议上跟自己据理力争像是个女超人一样的沈菲，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事情这么做不合理的。”顾年城冷静地分析着，“成本上不允许，收益也跟不上，即便我们做了，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你不做怎么知道没有效果？”沈菲反驳道，“你都没经历过过程，怎么知道事情行不通？”

    “谁执行谁负责，我已经提出反对意见，我不会对事情负责。”顾年城轻描淡写地说。

    “用不着顾总亲自负责，我既然提出，自然可以搞定。”

    记忆里不管自己说什么，似乎沈菲都有一百句话等着反驳他。刚开始她反驳自己的时候，旁边还有人劝，后来见顾年城默许了沈菲的反驳，旁的人便也没再插嘴。

    一个像女超人一样的人，自己躲在角落里，哭到连声音都发不出。

    也是自那时起，顾年城莫名其妙地记住了沈菲的脸，不是那张明艳到众星捧月般的脸，而是一张委屈到极致也不肯吭声的倔强的脸。

    “顾总，方案定下来了，可以执行了。”耳边传来下属的声音。

    “嗯好，”顾年城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执行方都有谁参与？”

    下属一一细数着执行方的人选。

    直到听见有沈菲的名字后，顾年城才无声地深深呼吸，“按照方案执行就好，尽量少加班。”

    下属暗自高兴地应允——顾总虽然要求严格，却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尤其是在和穆总的公司合作的时候。

    顾年城盯着手机，沈菲的头像被置了顶，此时没有任何动静。

    他轻轻叹气，继续看着电脑屏幕。

    无论他有多喜欢沈菲，他都没有办法放弃眼前的工作。毕竟，眼前的工作是实实在在的，而沈菲的喜欢，与他而言，却像是虚无缥缈的幻境，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确定。

    他把自己的位置发给沈菲，然后把手机设置了静音扔一边。

    等他将手里的工作第三次检查完毕终于伸了个懒腰的时候，旁边有声音传来，“顾年城，有没有人说过你认真工作的样子还挺耐看的？”

    顾年城困惑地看过去。

    沈菲拖着下巴坐在他斜对面，冲他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