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昭拼了老命逃窜,跳上屋檐,又上树。
奈何轻功差了好几个级别,她没跑出多远就在花田被逮到。
他招式凌厉,虞昭昭勉强见招拆招,十个回合没分高下。正当她惊喜自己的武功有了长足进步的时候,谢淹玩阴的,一脚踹在她腰上。
她栽倒在花田中,谢淹趁机覆在她身上,一只手钳制住她的手腕。
动弹不得。
虞昭昭认命地闭上眼睛,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一顿爆锤,却听见他叫她:“昭昭。”
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毒打,她缓缓睁开眼睛:“怎么了,师父?”
谢淹静静看着她,眼睛细长深邃,他说:“我发现你又长好看了。”
虞昭昭愣了好一瞬。
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人知道,被一个一向以嘴臭闻名的人夸好看是种什么体验,那感觉就好比是你饿了十天肚子忽然吃到了一颗松花蛋,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有着近乎完美的下颔线,喉结明显。
扶桑花香好闻,他身上的味道也好闻。
她的心跳为之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他收回撑在泥坑里的手,覆盖在她脸上,往她白皙的脸颊上糊了一层又一层。
他随后作评价:“嗯,这样就顺眼多了。”
虞昭昭:“……”
……
夜里山上下起了倾盆大雨。
山门内虽有好几幢楼阁,但因没人住,年久失修,早就破败得不成样子,整个垢火宫还能住人的房间屈指可数。
虞昭昭睡到一半脚发凉,她起来一看,发现雨水密集地从房顶滴下来,淋湿了半张床。看来今天晚上睡不成了。
她起身去隔壁房间找师父,他没睡,还在油灯下一遍一遍擦拭那枚磕碜的玉佩。
“师父,我房间漏雨了,床全湿了。”虞昭昭说。
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骤然冷到冰点。
她看着谢淹,谢淹看着她,相顾一笑,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争床!
虞昭昭拽着谢淹的头发,谢淹薅着她的衣领,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谢淹卖惨:“你师父我上了年纪,腰不好,不睡床不行!”
虞昭昭据理力争:“师父你要点脸好不好,你就比我大三岁!”
很巧合,不管是穿过来之前,还是穿过来之后,他都刚好大她三岁。
虞昭昭到底是个小姑娘,拼力气自然不如他,床眼看就要被抢走,她一时急了眼,抬起一脚踹他肚子上,力道毫无保留。
谢淹疼得在地上打滚。
“虞昭昭,你丫的玩阴的!”
虞昭昭如愿爬上床,冷冷一笑:“还不都是师父教得好咯。”
半晌后,他艰难爬起来,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跟你争了,今天晚上师父就坐着睡吧。”
他坐到桌边,撑着下巴,逐渐消停下来。
即便如此虞昭昭也不能放松警惕。糟老头子坏得很,鬼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他缩着身子,嘴巴哆哆嗦嗦:“好冷啊。”
虞昭昭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谢淹喃喃:“师父的小棉袄漏风了。”
她索性捂住耳朵,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睡床?谢淹今天晚上你想都不要想!
“我这老腰啊也开始隐隐作痛了,估计是上个月你发高烧,我背着你跑了十里夜路去找郎中伤到了吧。可是昭昭是师父的心肝,是师父的宝贝,师父拼了命也要护昭昭周全。”谢淹絮絮叨叨地说。
虞昭昭的印象中大概是有这么回事,他好伟大,她心间隐隐动容,叫了他一声:“师父。”
“昭昭心疼师父对不对?”
他转头,双眸里泛出十分明显的哄骗未成年小姑娘的光。
“师父,其实我是想说,如果腰疼得实在厉害,不一定非得坐着睡,也可以躺地上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断了……”
“什么断了?”
“师徒情分断了,我们的师徒情分断了。”
虞昭昭纳闷:“不是早就断了?”
对付狗师父,就得这么无情。她深谙此道。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见蹭的一声响。
谢淹拔剑立起,正色道:“有人!”
虞昭昭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耳朵竖起,捕捉窗外任何的风吹草动。
江湖险恶,这是最基本的嗅觉和警惕性。
她仔细听了听,除了密集的雨点打在房顶,再没有其它动静:“师父,好像又没人了。”
回头一看,谢淹的剑哐当一响掉在地上。
而他本人,不知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心满意足盖好被子,甚至还不要脸地冲她微微笑。
“师父!”她要杀了他!
“昭昭,陈阿婆年纪大了,我们总不至于跟她抢床吧?这样吧,公平起见,师父睡前半夜,你睡后半夜,可好?”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
虞昭昭拼命晃谢淹,他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呼噜声震天响。
“……”
她看了看地上那把明晃晃的剑,超想捡起来抹他脖子。
……
一早,虞昭昭跟着和谢淹下山,到了十里外的临安城。
谢淹戴着一副全遮的皮质面具,因为他招仇恨的体质,不能被人看到脸,否则会疯狂挨揍。但只要把脸遮住,就不会再吸引仇恨了,很神奇。
进了临安城,谢淹说要先去卖他的玉佩,然后再带虞昭昭去吃好吃的。
对此虞昭昭淡淡一笑,这个人讲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大可不必当真,当真你就输了。
临安城的长街热闹非凡,人群熙来攘往。
四处寻觅后,谢淹找到了一家典当铺,金牌匾上五个行书大字“万福典当行”。
迈进店里,谢淹把玉佩递给了隔断后面的老师傅品鉴。
虞昭昭左顾右盼,典当铺装潢华丽,雕梁画栋,顶顶的气派,一看就很正规。
她开始担心谢淹那枚磕碜的玉佩能不能当得出去,毕竟太磕碜了,跟塞桌腿的破石头没什么区别。一会儿要是当不出去,还被人当叫花子撵出去,可太丢人了。
谢淹看出虞昭昭的局促,猜到她的想法,“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老规矩,叫爹。”
因为在山上太穷了,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大筹码。虞昭昭和谢淹乐此不疲地想当对方的爹,赌局互有输赢,双方诚信为本,不会赖债。
谢淹叫过虞昭昭七次爹,虞昭昭叫过谢淹八次。
她正亏着一次,这是扳回一城的绝好机会!
虞昭昭想了想说:“不成不成,那万一卖个几文钱也是卖出去,我可亏大了。”
“那价格你定。”
她尽量往高了说:“二十两银子。”
“成交!”
不久后,隔断后面的老师傅忽然唤谢淹,大概是鉴定出什么了。
他腾地起身,回头冲虞昭昭邪魅一笑。
虞昭昭咽了咽口水,大有不妙的预感。
等了好一会儿,谢淹从容自若地朝她款款走来。
“师父,怎么样啊?”
谢淹走近,拉开衣襟给她看。
虞昭昭探头进去一瞧,二十两一锭的银元宝,足足有三锭!六十两!
她人直接傻掉了。
这是虞昭昭穿到这个世界以来见过最多的银子了,导致她大脑直接嗡地一声炸了。她不知道是谢淹今早踩了多大一坨狗屎,还是典当行的老师傅的是个瞎子,但现在都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还等什么呢?”谢淹撞了她一下,然后嘴巴做了一个“爹”的口形,没出声。
“师父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肚子都饿坏了。”
虞昭昭假装不知道谢淹在说什么,迈着轻快的步子刚走出两步,被他强硬地拽了回去。
“师父,这次就算了吧。”大庭广众的,虞昭昭很难为情。
谢淹安慰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当了你这么多年师父,你叫我多少声爹都是不吃亏的。”
他说的好有道理,虞昭昭竟没有理由反驳。
逃肯定是逃不了,何况她虞昭昭又不是输不起,但她得捞回点什么东西。
她指了指他衣襟:“那师父给我点零花钱呗。”
“这个没问题。”他信誓旦旦。
挣扎了很久,虞昭昭总算含糊出声:“爹。”
“大声点,没吃饭吗?”
虞昭昭皱了皱鼻子,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喊过她,长痛不如短痛,咬牙道:“爹!”
周围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看看年纪轻轻的谢淹,又看看亭亭玉立的虞昭昭,神情很复杂。
她想找个地洞钻。
谢淹心满意足,伸手捏她的脸:“诶,我们昭昭真乖。”
虞昭昭面无表情地摊开双手,此时只有钱才能弥补她内心受到的一万点伤害。
不料,谢淹一阵摸索后,把身上的几个铜板倒在她手心,并嘱咐她:“想怎么花怎么花,千万别省。”
“……”
几个铜板能怎么花,谢淹我驲你哥!
虞昭昭深呼吸,保持心率稳定,她目光冷冷地望向谢淹,手依然摊开,“师父,我再给你个机会。”
谢淹见状,猖狂地笑起来:“怎么?你威胁我?哟,这么的吧,为师就用一根小指头跟你打,用两根指头都算我欺负你。”
电光火石间,虞昭昭纵身一跳,一个伶俐的龙爪手直接抓下了他脸上的面具,然后一溜烟扎进了人堆里。
谢淹呆在原地,围观群众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脸上,在场所有人心里瞬间生出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
下一秒,人群发了疯一样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