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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萧柔忍不住还要靠近那道小口,被青墨拦住了,“萧姑娘,你再担心世子也只能在边上看着罢了,世子进去之前千叮万嘱,不能撬开这些木板,更不能打开这道门。”

    “可是他那样...”她指着门口说话的当头,又传来撞击门板的砰砰声,嘶吼声,

    “他这样撞击下去...不会死吗?”

    说完这话,萧柔才意识到,原来他去年从庄子回来,身上的伤是这样弄成的。

    这么说来,他每年都要来这地方一趟,也就是说,每年这头疾最严重的几天,都是这么度过的?

    萧柔本来还打算,来到以后让崔燕恒看看她身上为了找他而弄成的伤,现在好了,只能守在木屋外面看着,身上的鸡血干涸了也不能擦掉,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看见。

    晚上,木屋外燃起了一篝火,用来驱散寒意,一个个歇息用的帐篷已经搭建起来了。

    青墨端着一碗羊肉汤,走到萧柔面前,“萧姑娘,这里连个沐浴清晰伤口的地方也没有,你一个女儿家待在这里不大方便,喝过羊肉汤吃点肉先去歇下,等明天我找人送你回府吧?”

    萧柔看着碗里热腾腾的汤,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夜晚喝正好暖胃,她不禁想起刚刚他们只给门内的世子塞进去一些被冻得又冷又硬的干粮。

    也是,弄热的汤塞进去的话,洒了不说,可能还会烫伤世子呢。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小口小口吹着喝起汤来。

    小口喝下去,胃里渐渐暖和起来,还生起了困意,耳边的篝火燃烧声毕啵。

    冬日荒山里的夜晚开始下起了雪,猎猎夹着雪的寒风打在干枯的枝头,发出诡异的声音,背后木屋的门板又传来撞击声。

    本来还生了困意,被突如其来巨大的撞击声吓得手里的汤碗一晃,撒了点汤液在地上,然后听见有仆从坐在边上担忧道:

    “世子今年的头疾好像变严重了,再如此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萧柔最近学了一套针法,能下针麻痹头部神经,她来之前已经带好了银针,打算有机会就给世子试一试,谁知现在都找不着机会。

    她有想过试着让青墨把她放进去,她逮着机会先在他昏睡的穴位上扎一针,但刚刚青墨他们看着门板色变的样子,她可以想象出来一旦门打开,里头的是什么洪水猛兽,话便咽了回去,不再提。

    反正之前相救也没得到好报,这回她便悠着点吧。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这一波的撞击声似乎迟迟未停,门口溢出的血水似乎越来越多了。

    青墨也不禁站直了身体,紧张地看向门板,可一想到之前主子跟他叮嘱的话,他又咬咬牙,转身坐回去。

    漆夜里,呼啸声和门板撞击声此起彼伏,在这幽阒的山林回荡,听着十分瘆人。

    半夜里萧柔便是在睡梦中被这阵阵瘆人的声音惊醒,她从帐篷惊魂未定地走出,发现门板还在响。

    刚刚世子还在屋里撞击时,她就进帐去睡了,睡着睡着,梦见微安被人拉到军营遭□□的场景,她吓得一下子醒来,发现撞门声还在,只是声音好像越发弱下去,她惊疑是里头的人撑不住了。

    “青墨!快!你们赶快把木门撬开看看啊!”

    看着眼前的姑娘散发跣足从帐篷走出,小脸被冻得发白,青墨连忙把厚实的外氅递上,道:“萧姑娘,不可以的,世子有命令在先。”

    那一阵盖过一阵瘆人的撞击声,还伴随着远处的狼嚎叫,听着让人心脏更加发紧了。

    “那你开门让我进去吧!我有法子让他安静下来,不然这么下去,世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没法跟侯府交待啊!”

    青墨一听也在理,今年世子的情况的确比往常更严重,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瓶寒食散被弄撒了,完全起不到一星半点作用的缘故,世子撞击至今就没停下来,再如此下去恐怕不行。

    青墨答应给萧柔把门撬开,他找了几个仆从拿好工具准备把钉死门口的木板撬开之时,突然听见前方侍从的惊呼声:“狼群跑来攻击!大家做好防备!!”

    一声令下,那燃烧轰轰的篝火被人一把冷水浇下去熄灭了。

    撬着一半门板的人停止下来,跑到前方去帮忙。

    青墨把萧柔往屋边一推,叮嘱她躲着不要出来,然后他也抄起把刀往前了。

    萧柔背靠着木屋的门,胆战心惊地感受着后背被失去理智的男人用头撞击的激烈震颤,不时伴随他的一两声低吼、痛到极致的悲鸣,不远处的狼嚎声越发逼近。

    不知道为何,她这一刻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可怜到近乎可悲。

    她想起去年的那天,世子和长公主的对话,

    “母亲,今年的雪梅,开满一个山头,儿给你采摘,颇花耗了些时间,请母亲恕罪。”

    “你也知道自己晚了回来,不知道泡雪梅茶也要讲求日子的吗?这时日都错过了跑出来还是那个味吗?”

    “你有孝心,母亲很欣慰,但是,你也不用年年自己跑出去采摘,母亲是更愿意你去给我采雪梅呢,还是让你牢牢把控这朝政的局势,不让人有机可乘?”

    “你可太不成熟了!”

    “赵嬷嬷,这里好些雪梅都沾上血迹,剩下好的大概也不多了,你下去挑挑,把好的留下,不好的扔了吧。”

    赵嬷嬷觑着世子一身的伤,有些不忍道:“殿下,都是世子辛苦采摘回来的,这些洗洗还能用。”

    长公主却一脸睥睨,“能用?沾污就是沾污了,这泡出来是有血腥气的,还怎么喝?”

    世子却从头到尾一副平静的模样,丝毫没有难过,行礼后就默默退下去治伤了。

    以前她以为崔燕恒出身在显贵人家,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手握兵权的侯爷,他是满身光环万众瞩目下长大的天之骄子,哪曾想过他也会有这样的午夜,一个人躲在荒山木屋,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弱点,甘愿与山中狼相伴,一个人痛得撞墙的时刻?

    所以,微安是他唯一同长公主对着干也要娶的心上人,得悉她死讯时,他也在一个人默默承受巨大的痛苦,却一个人也没说,所以他对她的恨如此明目张胆,恨不得食她肉、啖她血。

    同情归同情,但他如若做了阴鸷事,诬陷她舅舅,害她萧家如斯田地的话,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远处狼的嘶鸣声彻天,门板终于被撞得破出一个口,破出的那个口,足够里头的人把她从那口子拽进去。

    萧柔在一声呼叫之后,就被里头的人拽进漆黑的屋中。

    那人突然安静下来。

    萧柔抹黑试图去握他的手,摸到一滩腥气浓重的液体,冻得凝固了。

    屋里没有暖炉也没有任何保暖的物什,她进来后才发现彻骨的寒冷。

    “世子...我是萧柔...”她试图同他说些话,安抚他情绪。

    “我帮你按按头,按完就没那么疼了,好吗?”

    “滚...”漆暗中,男子发出压抑到近乎低吼的声音。

    “快滚...”

    萧柔知道自己现在反正逃不了,不如尝试靠近,“你在哪里?我看不见,你把手伸出来给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受了伤,你再这么下去会受不了的,我帮你施针,帮你治疗,好不好?”

    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许是他已经在黑夜里蛰伏太久,他鬼使神差地,朝她的方向伸出手。

    渐渐适应了屋里的无光,她轻易摸到他的手,小心地挪到他身边。

    可这时他的痛症又起来了,他猛地将她推倒,又开始拿头撞击起来。

    萧柔来之前本没打算尽力,只想着随便应付含糊过去,但现在到了这节骨眼,她也没办法含糊呀,只能奋力去抱住他,去拽他的身子,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子挡在门板前,被他撞得龇牙喊痛。

    渐渐地,他平息下来,她抱着他,不知不觉已经不感觉到冷了,只觉肋下疼得绷紧,有些后悔要来了。

    趁着他安静,她伸手去摸他的穴位,争分夺秒地开始给他施针,没时间生火消毒,她只能把随身带的酒泼在银针上,给他下针。

    她又听见了他在梦中的呓语:“娘...别...别去...不要...不要!!”

    她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她要趁着他如今稍微消停些的时候,给他治疗,努力稳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动。

    萧柔毕竟是女子,同男子气力悬殊,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她就恶狠狠地掐住他咽喉,骂道:“再动杀了你!”

    说完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一趟来是要假装对他还有情的,于是把手一松,捏着他的脸亲了下去,“世子,你别动了,好吗?信我...”

    神奇地,她这一吻下去,他立马就消停了,脸上痛苦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她便继续下针。

    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屋外成群结队的人忙着剿狼,屋内孤身作战的她斗着最凶恶的狼,斗得大冷天热湿了里衣,贴着熬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消停下来,而她也熬不住,倒在他身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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