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事

    这位庆少爷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就是徐老板的女儿,就在几日前的一个巷子里被人奸污了。

    那奸污犯是个满脸浓疮的瘸腿老汉,因身体缺陷家中贫穷一直打着光棍。奸污庆少爷的未婚妻后不仅不知悔改,反倒当成光荣事迹对其中诸多细节大肆宣传。

    搞得城中满城皆知。

    古代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甚至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说法。这样的事情宣扬出去,不仅仅是女子无人敢娶,即便有娶她的人也要终身被人耻笑,甚至连家人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

    自古因为失节自缢的女子就不计其数。

    因为唯有一死,才能博得一个烈女的名号,为人一喟叹!

    庆少爷的未婚妻,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自然也没有寻到其他的出路,第二日夜里就悬梁自尽了。

    “按照大乾律法,奸污妇女者,杖五十,流两千里。此人第二日就能被下大狱,如何还能这般大肆宣扬?”沈衡优雅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问。

    庆少爷眼睛泛红,恍惚的神色突然被贲发的愤怒扭曲,咬牙切齿哆嗦道:“他说两人是自愿的!他瘸着腿,还有偏瘫的毛病,若是阿芳不愿意,大可以把他推开。所以是她自己发情下贱求着他上......”

    说完,两行清泪从他眼中流下。

    他哽咽道:“但我深知阿芳的为人,她绝不会如此。但这贼老汉说的振振有词,官府也认为他并没有强迫阿芳的能力,所以放了他回去。”

    姜朝看着庆少爷痛苦不能自已的模样,心中不由想。

    那阿芳究竟为何毫无反抗地被奸污呢?

    久庆边说着,小二的菜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上来。

    姜朝见他心绪激动,连忙给他倒了杯酒,宽慰道:“俗话说一醉解千愁,庆少爷宽心,那歹人自会有其报应的!”

    久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因为愤懑灌的太急被烈酒呛着喉咙,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姜朝连忙起身,有些无措的轻拍他的背部。

    他胸口剧烈起伏“赫哧赫哧”地喘着,脸色憋得通红,好半响才缓过神来,眼睛充血颓然道:“在这世道,好人自有好人的磋磨,坏人却个个飞黄腾达享受荣华,何其不公!我从不相信恶人有恶报这回事!”

    姜朝哑然。

    乱世之中,秩序混乱,人性中的恶念失去了束缚,肆意地膨胀,不断为个体输送生存的空间,不惜掠夺别人的生命力。

    是常态。

    被掠夺的人信念崩塌又去对更弱者施虐。

    由此反复。

    可人非完人,谁能说得清自己是强者还是弱者呢?

    谁又能一直是那个强者呢?

    她张张嘴,反驳的话却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到久庆一杯酒一杯酒地往下灌,直至眼神混沌,最后“砰”的一声醉倒在桌上。

    听了这样一桩惨事,姜朝心中五味杂陈,眼前美味的饭菜竟也觉得不那么吸引人了。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喘着气的声音。

    “你们可叫我好找!”

    沈飞哼哧哼哧地抹了把汗,走了进来,抱着茶壶牛饮了一大口茶水。

    听这咕噜咕噜声,姜朝相信茶壶已经见了底。

    她叹了一口气,转向桌上的饭菜。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食物来之不易,她这句身体也急需补充油水,还是强打着精神吃起饭来。

    而一旁的沈衡则已经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筷子,还掏出一块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

    姜朝看向他的目光逐渐不善:“......”

    眼看着气氛不对,沈飞连忙喊小二添双筷子坐下,打着圆场道:“我就一会儿不在,你们这又是出了什么状况?”

    说完他发现醉倒在桌上的久庆问。

    “这人又是谁?看着怎么还挺眼熟的。”

    姜朝没好气道:“你见过的,城门那日,被领进城的小少爷。”

    说完她又将久庆的事一五一十地转述给沈飞,两人不禁连连叹息。

    姜朝没好气地瞥了眼沈衡,阴阳怪气道:“你身边这位听着这桩惨案,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不说,还用膳用的这般香,连鸡腿都不给我留一个!”

    “啊......这......”

    虽然不知道这桩惨案究竟跟鸡腿有什么关系,但沈飞看着放置在桌正中央的莲叶八珍烧鸡上已经消失的腿和翅膀,一时无言。

    我的公子爷,你现在只是一个难民哎,跟人吃饭尤其是女孩子能不能稍微体察下风土民情啊。

    他欲哭无泪。刚想说笑两句缓和下,只听自家公子爷道。

    “你没看出其中的疑点?”

    姜朝咬了口带着鲜浓汤汁的包子,嚼了嚼咽了下去,叹道:“你是说徐老板摇身一变成为富贾的事吗?诚然庆少爷所言,前后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但这毕竟涉及他人家私,不愿道出全情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就此便说其中恐有龃龉,怕是把人想的过于可怕了些。”

    “况且庆少爷的难过伤怀并不像是装的。”说完,她又啃了口包子。

    沈衡不置可否。

    从久庆带他们过来,到久庆醉倒,再到姜朝和沈飞用完餐,午时早已过去。店里的客人已经陆续离去,大堂中只剩下零星的一两桌。

    姜朝放下手中的筷子,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吃得滚圆的肚子,随意地抬眼看向另外两人。

    沈衡八风不动,仿佛没有看到她投过来的眼神。

    沈飞则轻咳了一声,眼神不自在地转向一边。

    僵持中,姜朝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脑中风驰电转,想到自己前世看到的电视剧小说,顿时灵光一闪,眉头紧皱,一手捂着小腹,露出痛苦的神色,一边说一边往外冲:“哎,我肚子有些痛,先出去方便下。”

    可惜还没冲出两步,就被人抓住胳膊,耳边响起沈衡充满磁性的声音。

    “更衣处在里间,姜姑娘这是去哪?”

    姜朝愤恨地瞪着他,咬着牙低声道:“你刚刚不是还在买衣服呢?恨不得把人家那都包圆了!钱呢?”

    沈衡朝她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跟小刷子似的扑闪扑闪,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吐血:“没钱!”

    姜朝简直气炸了,却又怕被不远处正算账的掌柜发现,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没钱你逛什么布庄,正事不干还点了所有的成品样衣,折腾这么久!”

    沈衡被她一凶,浓睫微垂,显得有些委屈,低低道:“我饿了。”

    逃难了这么久,确实是很饿。姜朝被他这可怜摸样搞得一时心软,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

    眼看站着目标太明显,掌柜的的眼光就要朝这边瞥过来,她只得又坐了回去,两眼无神地看着被消耗殆尽的饭菜,生无可恋道。

    “现在咱们是吃饱了,你就没想过没人付账会怎么样吗?掌柜的一报官哪怕只是闹腾起来,咱们的令牌和身份统统要玩完,就连逐出城去都算是老天垂怜,冒充郑家令牌搞不好都得交代在这。”

    沈衡面上到是依然雍容有度,不见丝毫慌乱,还喊小二给自己续了一杯龙井茶。

    姜朝怕小二提起结账的事。

    于是又顺便点了两盘最贵的饭后甜点。

    沈飞僵滞地看着言行完全不在一条道上的两人,心中默默无语。

    只听沈衡道:“原本是有人付账的。”

    姜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醉趴在桌子上的久庆,心中恍然。

    根据先来后到的交易原则,徐家布庄理应先招待沈衡这一“贵客”,但那位郑少爷可谓是当地地头蛇,无论如何不能得罪。正两面为难之际,沈衡却通情达理地表示退一步,徐老板自然表示感激,并且为了不得罪他甚至留下这位客源,请一顿饭聊表谢意,也是合理。

    只是没想到这少爷郁郁寡欢,先把自己给灌醉了。

    但布庄少爷主动付款表示歉意是一回事,身为“贵族”的他们趁人酒醉偷取他身上的银两付账又是另外一回事。

    搞不好宣扬起来,他们下次进城,就会看到自己的画像被以盗窃罪贴到了城门口。

    姜朝往嘴里塞了一口圆滚滚带着甜香的团子。

    心中感慨左右为难啊。

    甜甜的奶香味在口中充斥,抚慰了她的味蕾。

    忍不住又塞了一个。

    眼见她一口一口地塞着点心,盘子里越来越空。

    空了,就得结账。

    或者再点一盘。

    沈衡单手握拳,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遮住嘴型低声道:“姑娘再这样吃下去,在下就得卖身抵债了。”

    本以为姜朝听到这话,该当收敛些。

    谁知她动作一顿,顿时眼睛一亮,抬头看向两人。

    沈衡心道不好,果然就听她悄声道:“这个主意好,就说是所带银钱被人偷了,已去信家中送来,往返恐需数月,愿以劳工抵偿饭钱。”

    沈衡:“......”

    姜朝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规避了所有身份被戳穿的风险。

    她跟相看姑娘的老鸨似得,两眼亮晶晶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刚刚怎么没想到呢,眼前这两人身高九尺,宽肩窄腰,肌肉结实,一看就孔武有力,是把干活的好手!

    两人被姜朝如有实质,毫不避讳的目光看得心头发麻,浑身总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就好似马上就要被诱拐的无知少女......

    “不如把沈飞留下,我们俩先走。”姜朝最后点点头,得出结论。

    沈飞:“???”

    他就活该做那个留下干活的?

    他吃得可都是些剩菜啊!

    可还没等他叫屈反对,一旁就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怎么,我还不够抵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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