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沫从一辆摇摇晃晃的掉漆绿色大巴上下来,身后跟着苗初翠、严莓莓、小乙三人。
小乙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望着艳阳高照的闷热天气,“下了车往前走一段就是铜鼓村。”
铜鼓村坐落在不到山脚下,经济不是很发达。
不到山上光秃秃,没有药材野兽,不能施种农作物,焦黑像是被大火焚烧过整座山头一样,只有座神庙矗立在山间。
张小沫感受午后没有一丝风的燥热,像是一层密不透风的保鲜膜袋紧紧包裹皮肤,让人透不过气来。
张小沫道:“我们天黑前赶到铜鼓村,天黑后不知会遇到什么怪东西。”
‘怪东西’指代的不是人类,而是喜欢吞噬人类血肉的怪物,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严莓莓最早跑出去,她又拉着行李箱折身返回,嘴里不断吞咽口水,“沫姐,前面有个卖西瓜的摊子,摊主可能是本地人,或许知道些什么,我们不如坐下来歇息。”
张小沫同意了她的提议,众人隐隐以她为领头羊。
严莓莓莽进,小乙担不起大事,苗初翠只沉迷于维度研究有关父亲的事情。
走出一段路,看到个凉棚摊子,西瓜东一块西一块切开,招引来许多嗜甜的苍蝇,嗡嗡叫。
鲜红果肉的西瓜肉,暴晒下如融化过半的奶油冰激凌,卖相有些差,令人食欲大减。
张小沫叩叩凉棚下的木桌,“阿翁,这瓜怎么卖?”
打探消息,切不可直接入手,需得循循善诱。
睡在木质躺椅上的老翁打着酣,面上盖着一把人脸大的蒲扇,正好把他的脸全部盖住。
张小沫失笑,老翁的蒲扇想必是驱赶西瓜肉上的苍蝇,却不料点着头打盹睡着了。
老翁‘啊’的一声从躺椅上惊醒,囫囵滚下来,嘴里念叨着‘火’‘火’‘好大的火’,还没从噩梦中醒来。
这老翁长了一双长着白翳的眼睛,浑白看不见黑瞳,仿佛潭水里浸着两颗雪白的玻璃珠,乍一看人脚底升起凉意,冷嗖嗖。
张小沫吓了一跳,扶起泥地里的老翁,“阿翁,什么‘火’?”
老翁用蒲扇拍打屁股后沾着尘土的老头衫,咧起一口没牙的嘴,“我刚刚梦到家里灶头起火,刚刚是你要买瓜,来,看看瓜。”
老翁从支起的凉棚里敲瓜,听脆响挑了个又圆又大的黑皮西瓜。
张小沫冷眼看老翁挑瓜,老翁故意逃避问话,绝对知道一些事情。
苗初翠看到老翁的白眉白翳,脸上的惊诧遮掩不住,“阿翁你还认得我吗?”
老翁放下手里的瓜,眯着眼睛打量苗初翠,一拍脑门,“哎呦,你是刨根问底那丫头,非要死犟去看封印凶煞的悬棺,那可是大凶之物啊!”
卖瓜老翁想必就是苗初翠在寝室里提过的翳眼老者。
张小沫眼神探究,“封印凶煞的悬棺?里面不是一具男尸?”
老翁用长砍刀砍切厚厚西瓜外衣,“不到山的生灵都知道那里不可靠近,铜鼓村流传下来里面封印着一具男尸。开棺就会邪祟破土,血流千里,村子里的人都会死。”
可是苗初翠在寝室里有幸见过那具烧的焦黑的破烂男尸。
见男尸,自然要开棺。
和这卖瓜老翁所说的话相悖,老翁说开棺就会死人,苗初翠又是怎么平安活下来的?
谁在说谎?
张小沫看苗初翠的眼神不对劲,“初翠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真的见到过悬棺里的男尸?还是老翁在撒谎?”
她不愿意去质疑经历过生死的姐妹,去怀疑她是死人还是活人,老翁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
苗初翠撩开额头上汗湿的碎发,看着老翁手里的砍瓜刀在日头下闪出明晃晃的银光。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们。那具悬棺我只远远看过一眼棺椁上的朱砂符箓,焚烧的男尸都是听铜鼓村传闻编造看过。”
严莓莓气不打一处来,啃得稀烂的西瓜肉连皮甩到泥地里,“苗初翠亏我们还把你当成真心朋友,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苗初翠垂头看着泥地里滚落的瓜肉,嗡鸣的苍蝇乌云黑压压聚齐而上。
“我只想找到我父亲,这是唯一的线索突破口。父亲的至交好友,那位师兄,不到山失踪。我只是为了事情更有可信度,才会开头欺骗你们。”
张小沫拧了一瓶矿泉水,给严莓莓冲洗手上的红色汁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苗初翠,你当真只欺骗了这一件事?”
苗初翠信誓旦旦,举起三根手指对天,“我苗初翠发誓,绝不欺瞒。如果违背誓言,就让我五雷轰顶,不能超生!”
小乙在旁默不作声,抬头看高悬于天的烈日,怀疑真的会降下雷电吗?
她的触手都快缺水烤干,成为晒干的章鱼触手,中途不知灌了几瓶矿泉水。
张小沫看着团队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微微一笑,缓和气氛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们相信你,毕竟你救过我的命。”
苗初翠在血纸衣诡尸下救过张小沫,张小沫相信她,只是编造见过悬棺里的邪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她倒是对悬棺里的邪祟很感兴趣,真的是流传至今,里面是一具死状凄惨的男尸?
开棺,伏尸千里。
卖瓜老翁扇着蒲扇,笑着劝道:“来,吃瓜,这西瓜可甜水可多。”
他挥打驱赶想要叮新鲜瓜肉的苍蝇。
张小沫咬了口沙沙的瓜囊,甜津津的汁水在舌尖爆裂开来,是很甜。
她切入正题问老翁,“阿翁听说这不到山上有座神庙,里面许愿,神仙通灵,会帮你达成愿望。”
老翁白眼珠扫了一圈,鬼精说:“你们都要去许愿?先把瓜钱付了。”伸出五个手指。
张小沫拿出手机扫码。“行,五十是吧?”
老翁意味深长摇头,“不,五百。”
严莓莓在旁大惊小叫,“一个瓜凭什么卖那么贵!又不是太空里培养的西瓜,老头想抢钱就直说!”
老翁长吁短叹起来,“这五百不是瓜的钱,而是你们的买命钱。你们能活着走出神庙,这个消息可不止这个数。”
老翁故作神秘让张小沫很是恼火,她咬牙付钱,“希望阿翁不要危言耸听。”
张小沫账户余额减500,还剩1132。
老翁双目露出追忆神色,“许愿者需得晚上请神才有效力,千万不能离开神庙,离开神庙会发生不可预知的祸事。”
老翁手扶着立在木桌上的砍刀,双手在轻轻颤抖,像是极为害怕。
“黑夜里神庙外会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求饶声、哭嚎声,许愿者听到这些鬼哭狼嚎,千万不要出庙,这些都是停留在不到山的亡魂作祟,想要留下许愿者的性命。”
“和我一起许愿的同村人,就是听到庙外亲人的呼唤才离开神庙保护,成为庙外的一缕游荡亡魂。”
张小沫追问:“阿翁,怎么知道离开神庙的人变成新的亡魂?”
阿翁答:“去许愿的村民,听到看到他在庙外徘徊,哭嚎‘救救我’‘我好怕烫’。”
张小沫扫了眼阿翁发抖的双手,“如果因不可抗力出庙,只有死路一条?有没有什么方法?”
张小沫心想许愿者,必须遵从不能离开神庙的规矩,难不成这么多年出庙的人都死了。那这不到山岂不是塞满亡魂,一个山头都不够。
老翁强忍着害怕,极力镇静,“并非如此,还有个法子可使出庙者保住性命。”
张小沫挑眉,‘哦’一声,冷不丁问站在角落里乘凉的小乙,“小乙你也许过愿,不知知不知道阿翁说的保命方法?”
小乙眉眼掩在凉棚的暗处,辨不出神色,被张小沫这么突然一问,吓得慌乱摇头,“姑妈带我许的愿,我全程跟着照做,没有离开过庙的。”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老翁的方法了,可是老翁的只言片语就一定是真的吗?
老翁缓缓讲下去,“神庙菩萨像旁有很多供奉的长明灯笼,灯笼里有鬼面红烛。只要点亮红烛,提着长明灯,在烛火燃烧尽前返回神庙,就能保住性命。”
张小沫当即推敲道:“长明灯里的红烛亮起就代表得菩萨庇佑。反之,没有菩萨庇佑,庙外那些游荡的亡魂就会吞噬许愿者的性命。”
老翁点头,“正是,正是如此!”
张小沫疑惑说,“可是这些长明灯能燃烧多久呢?谁能保证他们不被风雨吹灭,那不就成送给亡魂的食物。”
长明灯,神话中点燃在神像前长年不灭的灯芯。
老翁:“那些红烛长度有婴儿手臂长度,老儿估计燃烧一炷香不成问题。这些特制的贡品香烛点燃起,就受到庙内菩萨愿力庇护,不会轻易熄灭。”
一炷香估摸有半个小时,足够她们返回庙内。
张小沫她们在支起的凉棚里歇完脚,瓜饱饭足后启程上山。
小乙担忧回头看瓜摊,“姐姐,我们真的不去铜鼓村,直接上山啊。”
卖瓜老翁收了钱,心满意足躺倒在躺椅上,蒲扇盖着脸,一动不动,像具死尸。
张小沫看了看天色,“你没听到,卖瓜翁说晚上许愿才灵,你不是晚上许愿的吗?”
小乙点头道:“也是,按照我们的脚程天黑前能到庙里。天黑后,上山的路可不好走。”
严莓莓看着光秃秃,全是石子的山路,“沫姐,你们真的觉得卖瓜翁的话是真的?”
苗初翠沉默不发表意见,毕竟刚刚她爆出欺骗。
小乙直接道:“阿翁所说应该是真的,我许愿的时候姑妈是叮嘱我不能出庙,庙外是有一些可怕的声音。”
张小沫慢悠悠道:“不可全信。按照小乙的经历,庙内是安全的,长明灯这一点存疑。”
毕竟谁会把身家性命,全然托付在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身上呢。
如果卖瓜老翁所说为真。
1、庙内是安全的地方,庙外才是危险的地方。
2、在1的基础上,如果迫不得已要出庙,必须在贡像旁拿一盏长明灯笼。
点燃香烛,在香烛燃烧尽,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内必须要回来。
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长明灯是点给死人用的。
许愿者回家的真的还是原来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