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沫正吃着瓜,躲在安全的石像中。
突然,少年的眼神一凌,喝道:“谁?谁躲在石像里?”
石姬可不会傻傻在杀人现场,早就离他这尊煞神远远的。
石像里还有其他东西。
张小沫觉得灵魂从石像抽取出来,化作一团小小飘忽不定的鬼火。
这团蓝色的幽幽鬼火发出细小的抗议声,别杀我,别杀我!
少年空荡的袖口里是一截白骨,莹白森森的白骨伸出。
咔嚓,那条不正常的扭曲的手臂被扭正骨。
少年的眉头没有皱一下,仿佛习惯了痛苦折磨。
红烛照耀下的白骨,镀上一层莹然润玉的光泽,好似肌理重生。
幽蓝鬼火被掌握在骨节分明的白骨掌上。
“你是石姬的傀儡伥鬼?”少年用骨指挑拨了一下鬼火,就如拨灯棒挑灯芯。
鬼火猛然烧的明亮势大起来,张小沫觉得阴冷骨指触碰到了她的灵魂,让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好冷,她感觉灵魂浸泡在阴寒的冷泉水里,全身上下都被看透、摸透。
灵魂燃烧的火亮,是因为第一次被男人触碰,还是不明身份的邪祟,太丢脸了。
“才不是谁的伥鬼!”张小沫强撑着被触摸嘴硬到。
“你身上有石姬的味道,怕不是被她盯上的猎物,打上烙印。”
“你的灵魂看起来确实很美味,干净,不夹杂人间脏污气息。”
少年嘴角隐隐含笑,扯动得脸上的疤痕微动,丑陋的疤痕像是蜈蚣脚扭曲。
张小沫牙冠咯咯打颤,“我……我不是谁的猎物,你的脏手离我远点!”
“你嫌弃我脏,还是害怕我脸上丑陋的疤痕,你和那些人没什么差别……”
少年擦干净手上染上的鲜血,垂着眉眼看燃烧的红烛。
他蝶翼长睫颤动,一双眼睛倒是又黑又亮,清亮至极,不符合这张丑陋的脸。
“不是你的手脏,而是你的心脏,你杀了这么多人,是十恶不赦的邪祟!”
张小沫闭上眼睛,她以为杀人如麻的邪祟会杀她。
没想到少年咬破另一只完好的指尖,逼出一滴精血,飘向鬼火没入。
“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东西,也未必都是真的。要是我说,这庙里上千具尸体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你会信吗?”
张小沫感觉阴冷退散,一股温热的暖流包裹她的灵魂,鬼火保持明亮起来。
淡淡的焚香缭绕渗透进张小沫的灵魂深处,气味很是熟悉。
“不管我信不信,揪出杀人凶手,才能还真相于大白,洗刷冤屈,沉冤昭雪。”
少年望着石像眼神复杂,“人心难测,我在你的灵魂烙下印记,覆盖掉石姬气息,我们还有再见的那一天。”
他送着鬼火飘向石像,那是为他立得神像,一念之差,信徒却视他为邪祟。
张小沫回望少年孤零零站在巨大的石像前,身后是血海尸山,看起来小小一只,好不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眼,上翘的睫毛下眸光似繁花盛开,像是绚烂璀璨的珍珠打磨光亮,迸发出极清极亮的光芒。
“我叫丹凤,灼灼韶华,丹凤朝阳,我母亲给我取得名字……”
丹凤。
张小沫陷入无尽的黑暗里,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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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袋里抽取满满半袋的血液,透明输液管里流淌着微微泛粉的血液,倒流进膨胀的输液袋。
失血过多的手臂发僵发青,医生像条狗蹲在张小沫身前,用舌头舔她手背上芳香的血珠。
舌头带着毛刺让梦魇中的张小沫很不舒服,紧皱着眉头,想要挣扎着苏醒。
医生无框镜片映射出的复眼快速眨动,瞄准了张小沫脖颈处的大动脉。
那里的血液最好喝,他快忍不住了。
捕猎者往往不会一击毙命猎物,他们会尽情享受猎物的挣扎,再享用猎物的恐惧害怕。
医生上唇长出两对刺吸式口器,细长的口器对准张小沫的柔软脖颈肌肤刺下。
张小沫倏忽睁开双眼,身子往下缩去,扯动的点滴支架哗啦啦倒向医生。
医生的口器刺破输液袋,急切的吸取起来。
张小沫扯掉插在手背的吊针,出现剧烈疼痛,局部淤青肿胀起来,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张小沫趁着医生吸血,长长沾着血的吊针猛地刺入医生的脖颈。
针头断了,医生抬起沾满鲜血的镜片,嘴角开裂,“这位人类小姐,真不听话。不听话就会被惩罚哦。”
张小沫跌跌撞撞向大门口跑去,身后传来医生慢悠悠的脚步声。
像是猫抓耗子,故意发出沉重的踩地声,逗弄张小沫。
小诊所的门被铁链锁住,金属链条发出冰冷的嘲笑。
还有哪里能躲?小诊所就这么大,输液室,休息室,厕所。
输液室不能再进入,里面的窗户有铁栏杆密封着,返回等于自投罗网。
刚刚看病时,张小沫看到打开的休息室,里面就一张床和替换白大褂的衣柜,很容易被发现。
厕所分男女,输液的时候她尿急上了一趟,只有两个蹲坑和一个坐便器。
要是医生一间间翻看,也很快会找到她。
哪里还有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张小沫紧紧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起一股生锈的血腥味。
对了还有一个地方,是视线盲区,可能会拖延被发现的时间。
张小沫捂住青紫的手背,她静静屏住呼吸。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
医生拽着点滴支架,支架在地面发出酸牙的拖拽声。
他发狂来回踱步,“到底在哪里!?躲哪里去了???”
医生发出愤怒的咆哮,怒砸铁支架,把雪白墙面砸出一个坑洞。
“到底躲在哪里?”
医生的声音转而轻柔起来,“小姐,你的病还没好全,我帮你治愈,放你离开。相信我好吗?”
张小沫抱着双腿,一动不动静听医生的发癫。
她躲在前台就诊的导医台里,只要医生不回来检查,是不会发现的。
医生和张小沫就隔着一层木板,她能听到医生的脚步就在耳旁,哒哒哒,哒哒哒的走动。
张小沫的心脏狂跳,祈祷医生,千万不要发现她。
愤怒失去理智的医生走进了休息室。
衣柜里挂着白大褂的衣架被医生狠命扫落,不在衣柜里,会躲去哪里呢?
张小沫看着医生趴在休息室铁架床底,寻找猎物。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医导台正对休息室,只要医生转身出来就能看到躲在医导台里的张小沫。
张小沫趁着医生在休息室里,冲上前把休息室门在外反锁。
医生气得嘴唇发紫,气急败坏咆哮道,“小姐!我要撕烂你!把你的尸体挂在诊所里风干!!”
休息室的门砰砰砰发出沉重的撞击,像是钢筋水泥直直冲撞在木门上。
小诊所年久失修的木门承受不了太久,门上碎裂的纹路如蜘蛛网布满,连带着雪白的墙皮脱落,碎屑飞扬落入地面。
张小沫在拖延时间,希望602宿舍的室友发现她久久未归,能来救她。
严莓莓和苗初翠会来工厂外的未知领域救她吗?她心中的答案不确定。
碎裂的木门里黑洞洞,那是医生的复眼。
复眼快速眨动,门外空荡荡,人类不见了。
只有两个地方可以躲藏,输液室和厕所。
医生的头颅从破碎的门里钻出,他俊美帅气的脸蛋被碎片划伤,鲜血淋漓。
皮肤底下是黑色毛绒绒的材质,皮肤对于他来说,像是裹了层细腻的布丁果冻。
医生整个庞大的身子从门里钻出,黑色的脚踩碎了掉在碎屑里的眼镜。
他上半身为正常人类男性,下半身腹部高高隆起,长出八条肢节,人类和蜘蛛结合的畸变寄生体。
医生脸上的八只复眼不规则眨动,弓起背,发出咝咝的抽气声。
他腹部后端的丝腺吐出坚韧弹性的白色蜘丝,数万根黏性强的蛛丝从腺体里喷薄而出,在空中飘荡。
医生变态的改变了想法,可恶的人类小姐是他第一次狩猎失败的猎物。
他决定把这位小姐作为交|配的母体,繁衍后代,生出更多的小蜘蛛,再杀死她。
只要张小沫经过小诊所的走道奔跑,就会被无形的蛛丝绊倒,成为蜘蛛网里插翅逃难的猎物。
这和杀人凶手杀害被害者的道理是一样的,凶手迟迟不得手,就会有更凌虐的想法,先奸后杀。
此时,张小沫躲在女厕隔间里大气不敢喘。
张小沫坐在坐便器上,拨打电话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在服务区。
微信信息发送不出去,红色感叹号。
看来这里被隔绝了网络信号,是妖怪世界。
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泛着淡淡红光,手指根被毒蜘蛛蜇过的地方一圈红痕烙印上方。
像是一圈红线紧紧缠绕,至死方休。
红线通往不知名的黑暗处,消失不见。看起来更像枚红色的戒指。
张小沫熄灭了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她心脏跳动的厉害。
黑暗里,女厕对面的男厕传来巨大的动静声,是医生在里面找她。
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五六个人同时踩着小碎步。
脚步声拐过了厕所拐角,进入女厕所。
第一扇蹲坑,第二扇蹲坑。
第三扇坐便器,门外的脚推不开。
白色的推门下伸进来一只黑色的脚,在地上摸索张小沫的腿。
张小沫站在坐便器上,扶着冰冷的瓷砖墙。
推门缝隙下出现黑色的复眼,快速的眨动。
门外传来医生奇怪的话语,“怎么会没有人?难道躲在别的地方?”
金属口器摩擦腹腔的声音,震动的张小沫耳朵流血。
门外医生的触足发出细碎的声音,渐渐远去。
医生走了吗?
张小沫缓缓吐出一口气。
吧嗒,吧嗒。
是厕所天花板水管漏水了吗?
张小沫抹去脸上冰凉酸臭的液体,缓慢扬起脖子。
天花板上一张流着腥臭涎水的脸,不是医生是谁。
医生的八条蜘蛛腿牢牢粘附在天花板上,扬起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望着张小沫。
“小姐,你逃不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