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这么怕吃药吗?不吃药病怎能好?”

    裴翙打趣着说完这句话后就起身走了。

    走之前还特意瞄一眼一脸震惊的藺允叠,眼神不停在她身上打转,透出一股戏谑。

    藺允叠跪在地砖上僵硬着。

    他说这是什么?

    药?

    治病的药?

    不是毒药?

    他还说什么?

    要她留在这儿?

    留在这儿作甚?

    给他当贴身丫鬟吗?

    伺候他洗漱入睡吗?

    他的惩罚就是这个吗?

    还是说……

    藺允叠打了个颤,肯定不是那个最不可能的情况。

    此时。

    一个小厮来传话,态度恭敬,腰弯得异常。

    “阿郎说今日准您回去一晚,明日将东西收拾好后就来他房中等他。”

    他还特意补了句。

    “夜里。”

    小厮抬头盯着藺允叠,眼中全是谄媚。

    “恭喜八娘子,这外宅中您是第一个住进来的娘子,祝八娘子盛宠不衰。”

    藺允叠满脸震惊,他这是甚意思?

    真要她?

    她恍恍惚惚地走出这座宅子,经过分界内外的门。

    很奇怪。

    她来了那么多次,今夜竟然有人在这儿守着,还殷勤地帮她放行。

    这一路上也不对劲。

    府中各色婢子小厮都对藺允叠毕恭毕敬,语气姿态一点都不含糊。

    有的还忍不住抬头打量她,不过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并不敢如何久盯她。

    但一人一眼也够她受得了。

    这些眼神都透露出明确的好奇和惊诧。

    藺允叠没空理他们。

    她还沉浸在裴翙那似是而非的话里。

    她挺直了背脊继续走着。

    在她即将要拐入枝园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面前这人身宽体胖,身形佝偻。

    面上原本的红润气色也全都褪去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苍凉。

    藏在灰白面色下的还有浓烈的阴邪和不甘。

    正是失了女儿的康阿婆。

    藺允叠站定看着她。

    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丝丝悲悯。

    康阿婆轻呵一声。

    “八娘子,你不用用这种神情看着我,我不需要。”

    “我只问你一件事,春酒说的,可是真的?”

    说到关键,康阿婆的表情明显毒辣了起来。

    “我阿苏的死真与他有关?”

    藺允叠下意识翘了翘小拇指,镇定地道:

    “证据我都已经交给你了,你大可自行度量,又何必来问我呢?”

    康阿婆见这小娘子又把球踢了回来,她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你说阿苏曾被人跟踪过,那个男的对她意图不轨,后来……后来她精心打扮企图勾……阿郎,却在中途被人糟蹋灭口!”

    “我从未如此说过,我不过说了她曾与男子有牵扯,多次被他跟踪,而那晚,阿郎在,男子也在,如此而已。”

    “接下来的事都是你自己揣测的。”

    康阿婆了解自己的女儿,心高气傲,觊觎阿郎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都怪她没看好她,让她那天晚上跑了出去。

    可阿郎不会看上她女儿,自然也不会扒光阿苏,最有可能害阿苏的只有那个男人。

    阿苏该是看见了阿郎但还未接近阿郎就遇见了凶手。

    否则,以阿郎的脾性,阿苏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可他若是真杀了她,大可不必藏着掖着。

    康阿婆的神情变得阴鸷。

    散发出可怕的戾气。

    藺允叠悄悄转动眼眸。

    她说的是事实,但不全是。

    阿苏确与一男子交往过甚,那男子是引诱阿郎去韫园之人,却不是跟踪之人。

    跟踪也不是跟踪的她,而是跟踪的自己。

    藺允叠一猜就知道是二管事派人来跟踪的自己。

    而阿苏自从藺允叠骂她脑子笨后不知为何也跟踪了自己几天。

    他俩一撞上,就为藺允叠提供了空子钻。

    但关于阿苏死的那晚,她是半个字都没有说谎的。

    当时确有第四个人在场。

    春酒在去的路上遇上了跑得慌乱的秃驴,还捡了他的香囊。

    凶手是谁全看康阿婆如何想。

    康阿婆似是极其疲惫。

    “好,我知道了。”

    但她的眼神又迅速聚了光,直直地照射藺允叠:

    “你要怎么做?”

    藺允叠掐住手心,也回望着她一笑。

    两人静默无声却又目光炯炯。

    *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的夜晚。

    枝园空空荡荡。

    裴翙专门派婢子来帮她收拾包袱,提拿物件儿。

    藺允叠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就要跟裴翙住在一起了呢?

    他是要宠幸她还是单纯地把她放在身边好折磨她呢?

    她搞不清楚。

    所以她很惶恐。

    不知道外宅之中等着她的到底是甚?

    藺允叠需要带过去的东西不多。

    除了裴翙赏赐的那箱官皮箱之外,她本想带些衣裳去。

    但婢子们笑嘻嘻地跟她说不用,那边早就备好了相应的衣物。

    这让藺允叠更加害怕了。

    折磨她该是不会为她准备衣物吧。

    她莫不是真的去当他枕边人吧。

    可裴翙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吗?

    阿苏不就是因为试图打破他的底线才被灭口的吗?

    暑日虽热,风都是闷闷的,一点湿气也无,她却莫名觉着汗毛战栗。

    婢子一直跟她到了璞堂。

    里头的小厮对着藺允叠行礼,行完礼后便退下了,半句话也不跟她说。

    藺允叠呆呆立在大堂进退两难,不知该去向何处。

    身后的婢子倒是忙得很。

    有的给她沏茶呈小食,有的到后头不知忙活着什么。

    其中一个有指挥权,面色庄重,举止端方的婢子低着头邀她走动:

    “八娘子先这边请,阿郎有事还未归来。”

    藺允叠一双杏眼忽闪忽闪,警惕地望着她。

    婢子的身子更低,偏要请她去某个地方。

    想来是裴翙的意思。

    她嗯了一声就让她带路。

    藺允叠跟着她一直逛到最里头,此地与裴翙寝房外边的环境有些相似。

    尤其是那池子。

    荷叶连连,仔细听还有蛙虫相鸣。

    只不过这里似乎很是清净了些,蛙都不想来。

    回廊连接着一排红木屋子。

    屋檐上有金漆的兽头,看起来十分庄严。

    但那檐角由外向内里下蜷,似要把整个屋子都包裹其中。

    有种诡异的美,一股股乌压压使人喘不过气的气息笼罩其中。

    “八娘子请。”

    藺允叠在檐下站了许久,直到方才开口的婢子笑着催她。

    她把那栈门推开。

    一进去就雾气缭绕。

    热腾腾的水汽混着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池子。

    里头正放着水。

    噗噗哗哗。

    身后的婢子一个个皆退到池子两侧开始忙碌。

    拿胰子的拿胰子,拿香脂拿香脂,拿花露的拿花露……

    屏风上还挂了几件寝衣,最上头的是一件诃子。

    藺允叠一瞟。

    差点没软了腿。

    那诃子是藕粉色的,中间绣了一对鸳鸯。

    雄性高大,弯着脖颈嘬着怀中的雌性。

    雌性体型娇小,埋在他胸膛,侧着脸蹭他心口的羽毛。

    一副如胶似漆,情意绵绵的模样。

    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的是那布料,透凉的很。

    胸口低的很。

    本来藺允叠就丰.满,那两块团子极费布料。

    但她盯着那诃子前头,恐怕遮一半就已是极限。

    这架势,是要将她打扮成狐媚子啊。

    不久,那些婢子就准备好一切,上来扒她的衣裙了。

    藺允叠一个侧身躲了开,眼睛瞪得大大的怒视她们。

    领头的婢子带着身后的几个婢子扑通地跪了下去,垂首求饶:

    “还请八娘子不要为难婢子们,这一切,都是上头吩咐的。”

    藺允叠渐渐松了紧拧的双眉,她知道这不是她们能决定的,她只是有些震惊。

    为何进度如此快!

    如此奇幻!

    她前几日才骂了那个大阉党今日就要睡在他枕边了吗?

    他的脑回路真的很奇特,主动送上门的他不要,偏要去强迫一个厌恶他的人。

    但藺允叠还是从了。

    任由她们脱了衣。

    只是忽然听得身侧人轻微的吸气声。

    她好奇地望向她们,顺着她们的视线垂眸一看。

    脸蛋子立即红了。

    她的两侧腰际为何有青紫印,那印子很深,像是用了很大力气。

    藺允叠立即合了衫子,铿锵地对她们说:

    “出去,我自己洗。”

    婢子们看向领头的那个人,领头人思索几息便同意了,带着人退下。

    湢室只余她一人。

    做了好些心理准备她才重新褪下全部衣裙。

    赤着脚往池子里走去。

    水慢慢越过胸,藺允叠将自己掩藏于其中。

    除了腰际的青印,手臂的青印,她,她的两个绵团子也有些印子。

    不过不深。

    像是被她侧身睡压着了,透不过气才憋红了脸。

    四周浮着花瓣,融着花露的水波荡,一波一波涌向在池中擦拭的人儿。

    藺允叠的思绪不禁飘荡回了那个梦里。

    那只大螃蟹。

    大螃蟹十分有力,像是发疯一般将她掐得体无完肤。

    腰际,手臂,还有……

    与她身上的印记有些吻合。

    藺允叠思来想去,只得归结于那几个绑她的壮汉。

    他们下手无状,绑拖的时候伤到了。

    她洗完之后,外头的婢子就听着声响进来了。

    要给她涂抹些头油,雪花膏,珍珠霜,粉饰……

    一系列下来,藺允叠都困了。

    她整个身子香喷喷的,连头发丝都沾了味道。

    涂到最后。

    婢子悄悄把手伸到了她的团子上。

    藺允叠瞬间被惊醒。

    与那婢子面面相觑。

    接着红了脸接过她手上的膏体自己涂。

    那婢子的脸比她好不了多少,方才一直时不时害羞地抬眸瞄着她。

    婢子没见过这种大团子,看着随着她们这些人不停涂抹的动作团子们颤颤巍巍。

    她早就红了脸。

    此时,屋门被静悄悄地推开,一人端着架子走到池边,看着身姿惑人的蔺允叠笑出了声。

    “做得不错。”

    听这声音,藺允叠猛地抬头。

    “楼娘子!”

    楼娘子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眼神柔和,不似从前的严厉。

    “八娘子,不亏是我带出来的,有这一番造化也是你的福气,进去吧。”

    等藺允叠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推出了湢室,从方才进屋的另一头。

    原来湢室是连接着侧间。

    再往前走几步掀开帘子就到了侧间。

    这间屋子比她在枝园的宽阔多了,也气派多了。

    器具全是些她从未见过的宝物。

    连最基础的坐具都是用最上乘的木料做成的。

    更别说那张四柱局脚榻。

    上头的罗帘都是用不菲的蜀锦勾勒成的。

    简直就是一间极好的寝房。

    藺允叠听着楼娘子的指示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越升起了一种熟悉感。

    这地方,好像……

    直到她看到那熟悉而又威严的对羊纹帘子。

    她瞬间大惊。

    裴翙的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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