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缠

    云香被她笑的脸上发烧,然而还有求于人,只得硬着头皮道:“劳烦谢夫人为小女找寻家人,小女必有重谢。”

    谢夫人抚了抚额角,上下打量了云香一番。见她虽然披着兽皮,头发凌乱,但仍然难掩天香国色,玲珑玉质,心里便有了主意。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年方几何,家住何处,还有些什么人,是否……许过婚配?”此话一连串问的有些唐突,谢老爷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老伴,谢夫人嗔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云香,“别紧张,我只是问问,没有害你之心。”

    “这……”云香还有些防备,但她还要请谢夫人帮她找家人,什么都不说显然不现实,“谢夫人叫我云香便好。我家住在粼水镇,去年刚行过及笄礼。唉,这么久不回家,爹娘一定担心坏了。至于婚配……可能爹娘觉得我年纪尚小,倒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婚配之事。”

    谢夫人听云香答起话来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不由得更加满意。

    “云姑娘,你放心,我这就差人往粼水镇送信。”

    谢夫人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堆叠在了一起,“既已行了笄礼,便也不小了。实不相瞒,我家有两个小子也尚未婚配。平日里为着他们的婚事啊,我可没少操心。今日一见姑娘这副蕙质兰心的模样,便觉得心生欢喜。如若姑娘不嫌弃,不妨见见我家那两个不省心的,成与不成倒是其次,就是交个朋友那也是极好的。”

    “这……”云香被谢夫人大胆的话弄得有些懵,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找借口搪塞:“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云香自己便能决定的。不如等夫人为云香找到……”

    “欸,云姑娘这话就说错了,只是互相看看而已,哪里就到婚姻大事的程度了?难不成姑娘也是那种信奉‘男女授受不亲’的迂腐之人不成?若真是那样,那也怪我看走眼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云香再推脱不得,只能点头应了。

    谢夫人当即便开心地连声唤小厮带两位公子上来。

    那小厮眉开眼笑地领命去了。

    云香喝口茶的工夫,便见他去而复返,凑到谢夫人跟前悄悄说了声什么。

    谢夫人噗嗤一笑,接过了小厮呈上来的纸笔,对云香道:“让姑娘见笑了,我家那两个小子说什么要以文会友。我看八成是老二的主意,没规没矩的。”

    她嘴上埋怨着,实则并无多少怪罪的意味,相反还有几分看好戏的乐见其成。

    云香展开谢夫人递过来的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寂寞寒窗空守寡”。[1]

    !!!

    云香登时小脸一红,怪她素日都被娘亲拘在家里,原来外面的风气竟已经如此开放了吗?

    她看着那几个字,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看过的话本子里寒窗苦读的寂寞书生偶遇美貌贤淑的女子,两情相悦春风暗渡……

    见她脸蛋越来越红,一直沉默着的谢老爷忽然道:“辞树那小子向来荒唐,要是得罪了姑娘尽管说,我早晚收拾他!”

    “不不不,”云香连忙摆手,“贵公子文采斐然,并没有得罪云香之处。只是云香才疏学浅,这对子……我对不出来。怕是辜负了谢夫人的一番美意。”

    云香家有几个钱,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疼她若掌上明珠,自小请了先生来为她启蒙。只是云香的心思不在四书五经上,话本子倒是背着先生看了不少。她说对不出来,绝非谦辞。

    也正好趁此机会回绝了过于热情的谢夫人。

    云香暗地里刚想松口气,便听到谢夫人笑道:“我就说看云姑娘有眼缘!阿福,还不快去回了你家公子,让他俩赶快过来,莫让云姑娘等久了。”

    事情怎么不按常理发展啊,她不是没对出来对子吗?正常情况下,不是代表她不符合谢家公子们的要求吗?

    云香有点迷茫,她低头喝了口茶掩饰内心的无措。

    “夫人,云香没看过几本书,肚里也没多少墨水……”云香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向谢夫人表明她真的不行。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一个有如泠泠清泉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话:“云姑娘不必自谦。以文会友是舍弟顽劣,不是有意为难。姑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言明无法对出下联,说明姑娘一早就知道此乃千古绝对。”

    云香:……

    云香:???

    云香:!!!

    等等,她没有谦虚,她是真的对不出来啊,这个人简直强盗逻辑!她真的不知道那是千古绝对!

    云香欲哭无泪,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谢夫人瞅瞅云香又看看自家大儿子,用帕子掩唇悄悄翘起了唇角。

    正在此时,一道略带几分抱怨的声音响起:“哥,你怎么这么快,也不知道等等我。”

    云香抬头,就见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袍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竟然和先前的少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他的左眼角下面比他哥哥多了个棕色的小痣。

    平心而论,这对兄弟的容貌绝对算得上是芝兰玉树面如冠玉。可就是面容太盛,竟有些不似凡间俗物。

    谢夫人走上前去一手拉着一个,朝云香道:“这个是哥哥,谢辞镜;另一个弟弟叫辞树。”

    云香微微福了福身,谢辞镜一揖当做还礼。谢辞树则呆住了似的看着云香,连行礼都忘了。

    谢夫人好笑地拍拍他的肩,他回过神来,耳尖红红的。

    “既然如此,那你们小辈就好好聊聊,我们啊,就不在这碍眼了。”谢夫人说着就拉着谢老爷出了门。

    两兄弟在云香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云香身上还穿着兽皮,而谢家人则穿着薄薄的春衫。她鼻尖和额头渗出了汗珠,一直没机会把兽皮脱下,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到热。

    谢辞镜道:“姑娘的事我听阿福说了。若是不嫌弃,不妨先在敝宅沐浴更衣,其他的事稍后再说。”

    云香正难受着,岂有不应的道理,连忙道谢答应了。

    *

    云香家算是粼水镇比较富的了,可是云宅和谢宅一比简直是一个地一个天。谢宅小桥流水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透露着奢华。

    这又让云香的心底生起了几分疑惑,她印象中的隐居都是几间茅草屋便罢了,况且在荒郊野外建造这样华美的宅院,岂不是要劳师动众大兴土木,谢老爷一个小小的地方官,能支撑的起宅子的开销吗?

    她对前来服侍自己洗漱的丫鬟小鹊问出了这些疑问。

    小鹊人如其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的,爱说也爱笑,很讨人喜欢。

    问出了这些疑问。小鹊人如其名,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脸蛋圆圆的,爱说也爱笑,很讨人喜欢。她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个宅子啊是谢家祖宅,别看我们老爷是个小官,祖上可阔着呢。”

    云香一想是这个理儿,便打消了疑惑。

    沐浴完之后,小鹊给云香端来了饭食,说是谢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云香心中的感激自是不必多提。

    用完饭食云香感觉有些困倦,便想在榻上稍稍休息会儿,没承想竟睡了过去,直到一阵悠扬的乐声将她唤醒。

    她循声出去,只见谢辞镜抱了把琵琶坐在凉亭里弹奏。

    他微微低着头,长发如墨,被玉冠束了一半,另一半披散在脑后。再加上他今日穿了件白衣,真真有公子如玉世无双的儒雅温润。

    这要放在粼水镇,妥妥是镇上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云香是个瞎子,她不仅不解风情,还偷偷打了个哈欠。

    。还是谢辞镜率先看到了她,抱起琵琶起身道:“云姑娘。”

    “谢公子,”云香道:“公子弹得一手好琵琶,令人如听仙乐耳暂明。”[2]

    “喵~”

    仿佛是为附和云香似的,一声软软的狸奴叫声响起。

    云香低头去看,一只橘黄色的狸奴迈着优雅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它身后跟着谢辞树。

    想必是谢辞树养的小宠。

    云香想摸摸它的心思歇了大半。

    谁知那狸奴却像是知道云香所想似的,径直走到她脚边,挨着她的裙角半蹲下,拿毛茸茸的脑袋不断蹭她的腿,喵喵喵叫的又嗲又娇。

    她看向谢辞树。

    后者耳根微红,“它叫金簪。”

    好富贵的名字。

    云香尝试着叫了一声,金簪软软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

    云香弯了弯眼睛。

    她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潋滟温柔,满院春光都不及她耀眼。

    谢辞树一下子红透了脸,低下脑袋不敢乱看。

    谢辞镜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会动会撒娇的金簪,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

    *

    云香在谢府住了三日,每天都会在各种地方偶遇谢家两兄弟,她就是再傻也咂摸出别的味道来了。

    还有那只叫金簪的猫,黏她黏的像个牛皮糖。

    *

    “乖,你自己下去玩会儿。”云香又一次把扒拉着她裙摆企图往上爬的金簪抱起来放在远离自己的位置,看着它傻乎乎的又跑回来,心累地叹了口气。

    她有点想大蛇了。

    其实和大蛇在一起久了,她也没一开始那么怕他了,甚至开始发现它身上的许多优点。

    恰好小鹊走过来,云香找到了救星,连忙道:“小鹊,把金簪给谢二公子送去吧。”

    小鹊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照云香说的做了。

    只是在云香这里很乖很黏人的金簪一见到小鹊就很凶地弓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摆出了随时会扑上去撕碎敌人的姿态。

    小鹊为难地看向云香,可怜兮兮地道:“姑娘,它会咬我。”

    云香心软了,自己走上去抱起了金簪。金簪一秒钟换了种姿态,乖乖地依偎在云香怀里。

    *

    与此同时,谢府书房。

    “哥,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谢辞树站在书案前,不满地看向正在认真作画的谢辞镜,“我们都……在这里那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哥你帮帮我吧,我是真喜欢她。”谢辞树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

    以往他这么做了,哥哥都会让着他。他知道谢辞镜是面冷心热,特别是对放在心上的人,那真是恨不得把整颗心捧出来。

    可是任凭他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哥哥却罕见地沉默了。

    谢辞树想到了某种可能,忘了他哥的规矩,倾身去看他作的画:穿着一袭粉白色衣裙的姑娘怀里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黄色狸奴。

    那姑娘眉眼间是温柔的笑意,整个人干净澄澈,像春天桃树上开得最盛的一枝桃花瓣。

    见了她,犹如见了整个春天般欢喜。

    谢辞镜搁了笔,警告道:“辞树。”

    谢辞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算了算了,我知道,不能乱看你的画。好了,不就是我们两兄弟同时喜欢上了一个人,大不了我们公平竞争嘛。”谢辞树状似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先去找娘。”

    谢辞镜拿起桌子上的画作,纸上的少女还在浅笑着,他也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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