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被公主客气地称呼为“兄”,张穆清心中已是惶恐至极,再听她要以礼相赠,他更是胆战心惊,连忙作揖:

    “谢公主好意,只是这东西恕在下万不敢收。方才在下只为殿下说了一句话而已,真正解围的还是殿下您自己,怎好无功受禄?”

    盛婳哈哈一笑,压根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势,语气温和:

    “你就收下吧,我知道你想为你妹妹择一件合适的生辰礼,这件会合她意的。”

    盛婳的话语倒是说中了张穆清心中所想:温姝确实一向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原本他也看中了这一件,但因为猜到其价格高昂,而他又不通拼凑之法便遗憾地略过了它,未曾想兜兜转转它竟被递到了他跟前。

    见他还在犹豫,一旁的崔树旌坐不住了:

    “给你就拿,别磨磨唧唧的。”

    “……是。”

    张穆清微低着头,恭敬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玉椟盒子,再抬起头,面前哪里还有那对金童玉女的身影。

    路上,崔树旌催着要盛婳回答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听她面色平静地叙述完整件事情的始末,倒气得他一跺脚,转身就想回到那家店找伙计算账,被盛婳无奈拦住:

    “此人开罪了我,想必也没脸在那商肆继续呆下去了。”

    崔树旌只得作罢,仍是气不过:

    “我才离开一会儿,什么阿猫阿狗就敢上前冒犯你……若刚刚有我护卫左右,定不会叫你受人欺侮。”

    盛婳看他信誓旦旦地作出承诺,一双期期艾艾的星眸却止不住偷觑她的反应,顿时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跟他做朋友,以后有他罩着。

    她有些忍俊不禁地作了个揖,唇角浮上一丝明快的笑意:

    “既如此,那下次便靠崔小将军照拂了。”

    崔树旌眸光触及那明媚如春阳的含笑眉眼,登时如触电一般低下头,通红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的羞赧。他嘟囔道:

    “那下次我来找你玩,你可不许再把我赶出公主府了。”

    盛婳心中微微一软:“好。”

    得了她的承诺,崔树旌又开心起来:

    “刚才那伙计扫了你的兴,这回我带你去一个真正的好地方,也是小爷我的秘密基地。”

    当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热闹闹的集市,来到崔府门口时,盛婳还以为他要让她进去做客,却没想到他直接绕过了偌大的府邸,带着她来到后面一条昏暗无人的小巷里。

    她盯着面前被风吹翻的狗碗和堆叠着的破败货箱,沉默半晌道: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好东西?”

    “别急。”

    崔树旌抬手吹了声口哨。

    被人丢弃在这里不知多久的货箱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此时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随即,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从一角破布底下探了出来,看见来人,瞬间高兴地立起了耳朵。

    小黑狗堪称灵活地跳下了货箱,围着崔树旌的脚边绕来绕去,一阵狂蹭,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

    盛婳稀奇地看着这团黑乎乎的小东西:“这是你的小伙伴?”

    崔树旌笑出了一口白牙,缓缓说道:

    “是啊。两个月前,我遇到了一辆发狂的马车,它娘亲为了救我已经不在了,所以现在是我在照顾它。”

    那小黑狗也不怕生,蹭了一会儿见主人不理它,湿漉漉的眼睛又转向盛婳,迈着四只短小的爪子开始围着她嗅闻,似乎在分辨她的气味。

    盛婳蹲下来,谨慎地戳了戳那颗毛茸茸的黑脑袋,见它不抗拒,便大着胆子摸了摸: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把它抱回府邸去?”

    崔树旌闻言,却是叹了口气:

    “祖父不喜府里养狗,叫我把它送人,可我实在不舍,只能自己偷偷养它了。”

    这小狗感觉到盛婳对它没有敌意,柔软的小脑袋已经开始蹭她的手心,崔树旌见状笑道:

    “这小没良心的,倒还挺喜欢你。”

    盛婳却像是想到什么,微一蹙眉,抬头看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留在上京城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吧,届时该如何安置它?”

    话音刚落,崔树旌便笑嘻嘻地凑过来:

    “你放心,我是绝计不会丢弃它的……所以,我这不就叫你来了么?”

    盛婳挑了挑眉:“你要把它送我?”

    “错,”崔树旌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手指:

    “我要把它寄养在你那里,等到下次我再来上京,就去公主府找你们。”

    “这么放心把它交给我?”

    崔树旌眨了眨眼睛:“当然了,我不在上京城,它也可以代替我保护你。”

    盛婳看着面前还没她小腿高、被撸得舒服地眯起眼的小狗,再次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它……它长得很快的!”

    /

    盛婳最后还是把小狗抱回了公主府,并和崔树旌一起给它取了个名字:将军。

    将军到了新的环境,刚开始还有些不安地追随着盛婳,一直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后面,结果不到半天时间,这小黑团子就俘获了府中侍女的心,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到处撒欢。

    好在公主府占地不小,也够它胡闹,只是盛婳想撸狗时经常找不到它的影子。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盛婳交付手稿后的第三天。

    宿一找的是整个上京城手艺最好的匠人,并且召集了十几个学徒,总算按照盛婳的想法打造出了一个满意的轮椅。

    这天,盛婳特地等到午后下人过来通报祁歇用完了餐再过去。

    他的别院离得不远,穿过一段曲折的回廊和杏花满地的小路就能到。幽静雅致的别院坐落在一片茂林修竹之中,半遮半掩,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只是看上去颇为冷清,少了点生气。

    盛婳没着急进去,先是低声问守在门口的小厮:

    “他这几天情况如何?”

    那小厮不敢直言祁歇省心得很,除了扶他解决生理问题根本没怎么使唤过他,只低着头恭恭敬敬道:

    “祁公子近几日吃睡正常,就是不爱说话。”

    整天只能呆在床上还不跟人说话,这性子是得多闷才忍受得了?

    盛婳不住扶额。太沉默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以后要做皇帝的人,得面对一众能说会道、舌战群儒的朝臣,一直闷声不吭该如何是好?

    她抬脚进了内室,正好见祁歇扶着床想要下地。

    只是伤势未愈,还未拆线,让他的尝试看上去格外艰难,伤腿打着颤,看上去随时会无力地倒下来。

    盛婳都替他捏了把汗,忙上前扶住了他,顺势让他坐在宿一推过来的轮椅上。

    祁歇还想起身,又被她按在上面,盛婳语气有些不善:

    “瞎折腾什么?”

    祁歇默默攥紧了拳,漂亮的美人尖处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但在看清盛婳眼底还未消退的紧张和关心时,本想挣扎的动作瞬间僵硬。

    他的神色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他到底还是人,不是无知无觉的尸体,一连几天一个人呆在这个冷冷清清的房间里,不能正常走动,更别提出去外面透透气,即使盛婳派人送来了很多东西,憋闷感也如潮水一般吞噬了他。

    床头摆放着的新潮玩意儿和对他这个年纪来说过于幼稚的杂书,令他目光每每不自觉地停滞,于是从两天前就开始莫名期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祁歇动了动唇,想问她这两天为什么没来看他,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无比干涩的一句:

    “你来做什么?”

    盛婳故意哼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椅背:

    “当然是来给你送东西。”

    祁歇的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扶手,并不吭声。

    盛婳蹲下身来,轻车熟路地做起了简单的介绍,该怎么推动它、又怎么刹车、有什么注意事项都讲得颇为细致,末了才柔声道:

    “我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

    祁歇还未回答,突地,床底下有一团黑影小炮弹似的冲了出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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