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

    宣文124年,冬至,京中大雪,江水成冰,万物摧残,寒风卷起雪冻得人耸肩缩背。

    在城东的刑部诏狱,裴家九族全部被羁押在这里。

    裴远修抱着虞晚蜷缩在牢房一角,风雪从头顶的小窗户落进来,身穿囚服的两人瑟瑟发抖。

    他们面前是曾经受过裴家恩惠裴家旁系,此刻却用仇视的目光盯着二人,恨不得拆骨入腹。

    “夫君……”

    虞晚眼睛有泪划过,见众人饿狼般的神情,身子本能一颤,裴远修无言只是愈加用力抱住。

    “都怨你们!”

    其中一人从角落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拿起桌上的水壶朝裴远修额角砸去,只听见砰一声壶落在地上碎了,而裴远修额角也被打破个大口子流出血来。

    “你们干什么!”

    虞晚护夫心切,她一改怯弱模样,张开手护在其夫身前,红着眼眶怒视。

    “你们入诏狱确实是受到我夫牵连,但往日裴家风光时你们可没少拿好处,所有人都能怨恨,但你们不成。”

    “这些年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之事只有你们自己清楚,随便哪一件都是杀头死罪,何必在这里装清白诘责。”

    那人被戳中心事,一时语塞,只能灰溜溜坐会原位,虞晚转过身去,从身上撕下布条将裴远修额头绕了一圈,鲜红血依旧不停往外冒,怎么也止不住,不多时布条已看不出原本颜色。

    “我去喊狱卒!”

    “等……”

    裴远修想要伸手去拉,虞晚快他一步,她冲着牢房那头大喊,“快来人,我夫君受伤了,快来人……”

    等待他们只有无尽的沉默。

    今日的上林狱格外静,往时这般吵闹,狱卒定会抄着烧火棍过来打人。

    裴远修靠着石壁,望着众人,不由笑出声来,看来还是输了。

    他们现在身处在宁陵城的上林狱,这里过去人满为患,而今只剩下他们几人。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们一干人却被关在此地半年之久,从炎炎夏日到凛冽寒冬,而他原本为刑部官员,如今却沦为阶下囚。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新皇,而是他的姐姐刘祯,或许更准确一点说是上头之人了舍弃他们,要不然光凭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并不能撼动裴家半分。

    他只在她幼时见过一面,当时只觉得这丫头没半分活气,老成得很。

    虽不苟言笑,但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梁夏鼎鼎有名的鬼才,那时他那一双儿女总喜欢与她比个高低,每每输了之后便会在地上撒泼打滚。

    裴远修想到此处不禁笑出声来,他二次发笑,不由让其他人觉得被砸坏脑子了。

    死期将至,还笑得出来。

    十二年前也如今日般的大雪天,先皇后罗素吊死在未央宫,也在同一日在上林狱关了半年之久罗家九族全部被他送上断头台。

    罪名是私绣龙袍,意图谋反,先皇信了,下令诛九族,没了罗素他胞妹顺利入住未央宫,从此裴家扶摇直上,如日中天。

    回忆往事裴远修扶住额头,指腹一湿只见鲜血。

    当初要是再做狠绝一些,便不会有如此下场了。

    一时的心慈手软,造成如今这落魄局面。

    想来也是罪有应得。

    他摊开手。

    这双手到底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他已经记不清了。

    踏踏踏。

    由远到近传来脚步声,虞晚喊的口干舌燥,听到动静喜上眉梢,还未张口吐出一字,便被裴远修护在身后重新回到角落。

    片刻功夫牢房门口站了一排人,领头的是个穿着红衣的年轻姑娘,眉目端正,身子略显单瘦。

    狱卒拿来桌椅红衣姑娘静然而坐,眼里隐着锐气,气质却谦逊温和。

    她左右边分别站着两人,左边那人一袭黑衣,面如寒冰,周遭围绕着瘆人的杀意。

    右边那人是位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揣着手,笑吟吟的,腰间泛着寒光的软剑却让人瑟瑟发抖。

    明眼人都知道眼前之人大有来头,众人默契缩在一角不出一声。

    “咳咳。”

    许是吹牢房霉味太重,红衣姑娘蹙眉轻咳两声。

    书生赶忙端起茶盛到她面前。

    红衣姑娘摆了摆手,书生退半步将茶杯放回原处。

    “朝中是无人可用了,怎么净找些女人办事,前些日子是个毁了容丑八怪,今日又来了个病秧子姑娘。”

    许是死到临头看开了,裴远修挤出人群打了个嘴炮,盯着那张清瘦的脸咧开嘴笑出了声。

    “大胆!”

    众侍卫纷纷亮出兵器,陡然间牢房内杀意渐起。

    见那明晃晃刀影闪过,裴远修也不曾惧怕,他站得笔直,仰着头,一如往常,居高临下瞪着眼,“裴某半只脚已踏入阎罗殿,自是不可唯唯诺诺再当缩头乌龟,你们也不必用这阵仗吓唬人。”

    他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指着外头,“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裴远修就在这站着,想要取走我等性命随即差人过来,她所求之事我绝不透露半分。”

    “裴大人即使沦为阶下囚还是一身傲骨,只是不知道将这脊梁砸碎后能否还站得这么挺。”

    书生揣着慢步走上前,他嘴角微勾,盯着裴远修的眸光澄明,讲出来得话却让牢房内所有人汗毛倒竖。

    怔!

    裴远修蹙眉往前走了两步。

    他并未愚钝之人,此刻他也知晓来者不善,与之前那些人大不相同。

    微微偏头将视线落在了红衣姑娘上,只是细看一瞬,吓得连撤三步,此人眉眼竟有三分熟悉。

    他不由冷汗直冒,那人竟亲自来了。

    裴远修像是失了魂般无力站着,眼中再无方才的桀骜不恭。

    “夫君。”虞晚此刻也看出端倪来,紧紧抓住裴远修的手,白雪纷飞的天手心竟沁出了汗珠。

    “饶命啊!”

    “此事与我等无关,全是裴远修夫妇做的恶事。”

    裴家旁系见着那寒光凛凛的大刀腿一软当即跪了下来。

    “……”

    红衣姑娘不语。

    “尔等是何意!”

    虞晚见众人贪生怕死的模样,心情不由腾升起怒气。

    “三言二语就想要摘干净,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死你们也逃不了。”

    “你们去告诉刘祯那毒妇!”虞晚一把拉开裴远修,走到牢房门口,直视红衣姑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不急不迫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两下,抿了一口之后又放了下来。

    沈确上前一步,言笑晏晏,盯着那姣好的面容,惋惜的晃了晃头,“既然如此要求,那就应了您的意思。”他神色未变,嘴角依旧挂着笑,“来人,把裴夫人剐了。”

    “是。”

    早在一旁候着侍卫冲进牢房将虞晚拖了出来,直接将其绑在刑具之上。

    其余人如同惊弓之鸟乌泱泱集成一群惊恐缩在角落里。

    “阿晚!”

    裴远修惊慌失措,张开手想要冲上去,却被一旁侍卫一板子打在他小腿上,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不得不跪下来。

    为什么要如此!

    这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错!

    “殿下,殿下……”

    他抬头看过去,只求上头之人动一下恻隐之心给他们个痛快。

    “这桩桩件件全是罪臣的错,这与吾妻无关,求您大发慈悲。”

    “若是您觉得她冒犯到您,罪臣给您磕头,求您饶恕她。”

    裴远修磕着头,额头还在冒血伤口沾染了不少污秽,以往傲气荡然无存。

    红衣姑娘依旧不曾动容半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