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八卦之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是阴阳、五行的延续,分别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和兑。”
“乾为天、坤为地、□□屯、山水蒙……”
“现在,手上拿着阵旗,你需要向左前方踏一步,那里是乾门。”
四周变成了一片血红凄凉之像,灼烧过的土地上,北清泽耐心地教着那虚心好学的程瑶。
听到他说的话,程瑶手里握着阵旗慢慢行走,旗帜是玄青色,上面绣着一只青鸟,和少年肩头上绣着的图案一模一样。
她额头因为紧张而沁出汗珠,怕一不小心就踏错了。
刚才,北清泽告诉她,此处聚集了很多怨气与鬼气,罪孽深重。
看似普通的地面其实遍布四通八达的机关密道。
阵法玄妙,可以通灵,一旦走错一步,可能他们就会误闯到过去或者现在更可能是未来的世界,可能是你、我、他,任何一个人所处的世界。
“就像扫雷一样。”
她默默想到。
按照北清泽的教导,程瑶小心翼翼地走到左前方,终于踮起脚尖将阵旗插在了靠近她的一根枯萎枝丫上。
可是还没等她舒一口气,地面就突然迅速震动起来。
四周所有的景物飞速在她眼前倒退,渐渐化为一片苍白。
她听到了流水淙淙声。
奇怪,秘境中只有干涸的土地,哪里来的流水。
清澈的流水向前奔涌着,昼夜不息,溪水边鲜艳欲滴的红色野花刚刚盛开。
程瑶甚至还闻到了馥郁的花香,带着泥土的芬芳。
她仰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巨大的瀑布前。
“噗”的一声,她被人从背后按着头溺在了水里。
是谁要杀她?
为什么要杀她!
程瑶这一生为人和善,从来不和人结仇,即便与人有了冲突,也是只讲道理不动手。
是谁要对她痛下杀手?
她眼睛完全被水流堵住,勉强睁开也是一阵酸涩的疼,鼻腔灌满了泉水,不能呼吸,几乎窒息,脑袋一片空白。
双手剧烈挥舞着,划过背后那人的肩膀,她摸到了一片粗布绣成的裙角。
是个女子。
那女子噪音带着怨气,死死地按着程瑶的头溺在水里,力道越来越大:
“小玉啊,谁让你生下来就是个女孩子,不能给王家传宗接代,还连累娘被你爹打骂,被婆家娘家看不起嫌弃。现在只要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家里口粮就够了,你未出生的弟弟会代替你活的好好的。”
满脸怨愤的妇人肚子很大,显然已经显怀。
“不,凭什么,我不想死,为什么有了弟弟就让我死。我不甘心!”
巨大的戾气在胸中叫嚣着,透过水面,程瑶这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小胳膊小腿的模样,俨然是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女童。
“娘,娘……”
女童奋力挣扎呼救着,却还是被那个女子死死地按在了池水里,毙了命。
见到女童没有了声响,只剩下一具尸体飘荡在水面上,那妇人麻木的神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嘴巴剧烈的张开成“O”型,夸张滑稽,手捂着唇,像是已经设定好的动作一样,大声哭喊道:
“小玉啊,小玉啊,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落进水池子里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谁来救救我的女儿啊!”
村里一群父老乡亲赶来,衣着朴素的庄稼汉是妇人的丈夫,正沉默地看着女儿的尸体,眼神悲痛。
妇人仍在哭天喊地。
年迈的村长怜他们凄惨,出了银子帮女童下葬。
无人可知的地方,妇人手抚上浑圆的肚子,和自己的丈夫对上了眼,眼里尽是心照不宣。
“娘,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少女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脸颊抽搐,眼睛紧紧闭着,满是恐慌。
北清泽冷声道:
“程瑶,醒醒,抱灵归一,不要沉溺在别人的幻境中。”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本就是借助他物完成自己的阵法,与天地通灵的同时,也容易伤害已身,必须情绪平淡如水,如同身外之人冷静地看待世间万物才行。
北清泽的声音像是一道清醒剂,打在了她识海中。
闻言,程瑶身体摇晃了几下,手撑着枯树渐渐回过神来,浑身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透了。
“刚才,我这是怎么了?”
“你进入了别人的过往中。”
“他人的过往?”
程瑶的眼中布满了疑惑。
北清泽看了一眼离他们方圆几里空旷的地面,似是警告,垂下眼说道:
“这里埋葬了很多尸体。”
什么,尸体?
可是她怎么看,也只有空荡荡的一片土地和路边枯白的灰色树木。
程瑶手抚着胸口,内心还没有完全从被溺死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下一秒,只看见少年薄唇微动,问道:
“还学吗?”
她意外撞见了一双清冷却温和的眸子中,里面洋溢着对她浅浅的关心。
程瑶顿时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北清泽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学,我会努力学的。”
她点点头,虽然小腿肚还在忍不住颤抖着。
北清泽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她颤抖的腿,冷声道:
“现在,你的右上方有一个小土堆,看到了吗?那里是坤门,走到哪里,把阵旗插上去。”
程瑶手里一共有四面旗子,现在去掉一个,就只剩三面了。
她咬着牙,独自向右上方行走着,脚步却带了点小心翼翼,踌躇不决。
“不用怕。”
身后,北清泽沉稳的声音传来:
“我会在你身后。”
望着少女因为他的承诺终于又动了起来,北清泽的眼中划过一丝流光,手指不知不觉间攥得很紧。
程瑶,她总是要独自面对困境的。
他不可能能永远护着她。
指尖的金色光芒颜色变得逐渐黯淡,北清泽沉默不语。
只是将旗子插上小土堆的那一瞬间,程瑶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森林。
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
“北道友?北清泽?”
她茫然地转身,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影在那里。
心里沉甸甸的,时不时地有黑色的阴影从头顶飞过,传来嘶哑的叫声,惊悚恐怖。
程瑶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森林中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任何生物。
直到,她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唤。
“姐姐,你能帮我找找回家的路吗?”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出现在她视野中,扎着双髻,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马褂和黑色的裤子,脸色苍白,眼睛很大。
荒山野岭,蓦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任谁都会觉得古怪。
程瑶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姐姐……”
看到少女并没有立刻相信她,那女童仰着头,眼泪汪汪,嘴巴张得很大,一边哭一边打嗝:
“我……我就是和家人走散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林子太大了,天快黑了,我害怕。父亲母亲看不到我肯定会很着急的。”
女童大声地哭着,如同程瑶以前在村子里见过的其他稚童一般,茫然无措,只嘴里不停的喊着“娘”“娘”。
程瑶听着有些难受,心里一片酸涩。
小时候,她走丢在村口,也是这样茫然无措地在大雨中等着自己的母亲回来找她,可是后来手里的胡豆都吃完了,母亲也没有出现过。
“别哭了,我带你回家。”
程瑶上前一步,牵住了女童的手,只感觉到一片冰凉,如同握住了一个冰块。
她愣了一下,还没开始细想,就看见小女孩突然蹲在了地上,揉着脚喊疼。
程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女童赤着脚,鞋不知道掉在哪里去了,只剩下一只,挂在脚面上,上面沾染着草屑和泥土。
“上来吧,我背你。”
她弯下腰,手一打横,把小女孩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我带你回家。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
眼前是一片苍翠的森林,看不清来路与去路,程瑶背着小女孩行走在山间小路上,问道。
背上的重量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她身上。
女童虽然年纪小,看着瘦,分量却很重,如同一个成年人一般重。
程瑶有些疑惑地蹙起眉,却仍然坚持着没抛弃小女孩。
“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翠翠。”
女童趴在她的背上,抽噎着说道。
翠翠?
怎么和那村长家的孙女名字一模一样?
程瑶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疑惑,只是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也许只是巧合吧,毕竟村里人大都没读过书,给孩子起名字也都是随便取的,重复了也正常。
她们走了许久,路像是从来没有变化过一样,还是跟之前一样布满泥泞。
就连路过的歪脖子树都长得一模一样。
程瑶额头渐渐累得出了汗。
背上的重量仿佛在一直渐渐增加,已经逐渐到了她不能负荷的程度。
夕阳西下。
“她还真是能坚持啊。”
“看不出来啊,这个姐姐居然耐心这么好,一直没有抛下翠翠姐。”
“喂,你们不要再欺负姐姐了,她人很好的,她是我选中的玩伴儿。”
“小玉,你急什么,你们的结契仪式不是被别人顶替了吗?礼又没成,人家都不认识你。”
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好像有七八个小女孩同时在她耳边说着话。
听那声音,就在她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