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程瑶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百田村。
她垂着兔耳朵,用小爪子梳理了一下皮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被于路放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
程瑶摇身一变,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守在村口的方雨和燕云一看到他们出现,就立马走了过来。
方雨看到程瑶发间那个金色木兰花簪子,瞥了于路一眼,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一行人进了百田村 。
只是,村落里处处透着古怪。
他们沿着去往村长家的线路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居然没有一个女子出现在他们视野里。
只有来来往往的男人行走在街上,擦肩而过时盯着他们好奇地看。
尤其是在看到程瑶和燕云时,目光直白得让人能察觉到其中赤裸裸的恶意。
这些人的眼神让他很不爽,于路默不作声地走在程瑶前面,替她挡住了其他人窥探的视线。
“这里的女子难道都不能出门吗?”
燕云压低嗓子对着程瑶说了一句。
下一秒,燕云冲着一直盯着她的一个陌生男人扬了扬剑,那人顿时被吓得不敢再看。
程瑶抬眼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没有看见任何女子的身影。
衣服铺子,香粉铺子里也都是男人在兜售物品。
突然,街角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年幼的女童蹦跳着拿着绣球玩耍,扎着两个总角小辫。
方雨兜里常年装着酥糖甜心,长相又圆润面善,掏出点心上前几步刚想询问那个女童。
就很快有人冲了出来,将那女童抱了回去,一边搂着女童狠狠打她屁股一边骂道“让你一个人还敢乱跑,小心妖怪把你抓回去做新娘”。
临走时还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一众人,对他们恶意很大的样子。
一时间,空旷的街道上只能听见女童哇哇大哭的喧闹声。
程瑶一众人:“……”
于路不禁摸了摸鼻尖:
“总感觉这地方怪怪的,你们觉得呢?”
程瑶:“……”
燕云:“……”
方雨:“……”
瞧着大家都无语地看着他,于路顿时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好吧,他刚才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片刻,他们终于找到了村长的家。
一个用篱笆简单围起来的小院子,上面还长着一些青苔和野花,看起来很朴实无华。
于路看着村长居住的家环境,嫌弃地摇了摇头,说道:
“这村长住的可真差,比我家最下等的仆从都寒酸。瞧瞧,这是泥巴做成的墙吧。”
说着,于路伸手扯了扯那外面围的一圈灰扑扑的篱笆,上面一圈枯草做成的栅栏顿时散了开来。
整个小院子如同无人之境,只有一扇破旧的小木门勉强遮挡着。
“好吧,这村长是真的住的寒酸。”于路感叹道。
“于师兄,你家很富有吗?”
程瑶听着于路一直在嫌弃村长家寒酸,不禁好奇地问道。
“啊,还行吧,就一般般。”骤然被问道,于路躲闪着眼神,回道。
方雨和燕云同时看了一眼于路,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两个字:
“装逼。”
要是于路家还算一般,那他们几个从祖宗十八代算起来都是乞丐了。
偏偏程瑶还点点头,真诚的眼神里透露着信任,相信了。
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
燕云尴尬地摸着剑,方雨咳了一声率先走上前去,敲了敲木门。
很快,门内有苍老的声音传来:
“谁啊?”
一个老年男子打开了木门,看着六七十岁的年纪,头发花白,看见他们时眼神闪烁了几下,问道:
“几位是?”
眼前这几个少男少女浑身气度不似凡人,周身隐隐有清气环绕。
村长警惕地眯起了浑浊的眼睛。
“我们是从西清宗而来,奉宗主之命来查看百田村的障气异象。”
说完,方雨朝村长亮出了门派令牌和传音密件。
村长看了信物以后,才放下心来,朝他们点点头,说道:
“几位贵人,先进来吧。”
屋里的环境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寒酸,简单的木桌子和几个木头凳子,一张横桌上放着一盆未剥完的生花生和几个陶瓷缸杯子。
墙上一道悬挂的布帘子隔开了正厅与卧房。
“贵人们先坐,我让内子去给你们沏茶。”
说着,村长朝厨房大声地喊了一声,有人缓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一个年迈的老太太手里提着茶壶,颤颤巍巍地走进大厅,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示人,给他们倒水。
程瑶下意识起身,去接那沉重的茶壶,被村长拦住:
“贵人不用客气,妇人而已,在家里做点活儿也是应该的。”
那老太太倒完茶水,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厨房准备午膳。
趁着于路他们和村长打听障气的情况,程瑶捂着肚子,说自己不舒服,出了门。
老太太走路很慢,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程瑶加快脚步,很快就追上了她的身影。
“老奶奶,你需要帮忙吗?”程瑶问。
老太太回头,看到小姑娘眉眼弯弯,善意地看着她。
“啊,谢谢了,谢谢了,真是个贴心的小姑娘。”
老太太也跟着弯起了唇角,脸上皱纹一圈圈浮现,很是和蔼。
程瑶扶着老太太,进了厨房。
简陋的一个泥巴糊成的厨房里,有一口黑漆漆的大铁锅,靠近墙壁的地方上搭了一个木柜子,上面摆放着碗筷。
厨房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以看出来使用它的人一定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老太太拿丝瓜囊沾着水刷了刷锅底的铁锈,开始烧火做饭。
程瑶自觉留了下来,给她打下手。
用碗壁敲碎蛋壳,清黄的蛋液顿时坠入了碗底,再用筷子迅速搅一搅,很快,浑圆的鸡蛋就变成了蛋清。
程瑶把打好的鸡蛋递给老太太,又弯下腰开始削土豆。
鸡蛋沾了油,一下锅就滋啦滋啦地响,很快在高温的灼烧下变得金黄透亮。
老太太在菜板上抓了一把切好的青椒和蒜末放了进去,顿时整个厨房都香味扑鼻。
“来,尝尝咸淡。”
老太太用筷子夹了一份鸡蛋,示意程瑶尝一下味道。
鸡蛋和青椒混在一起,碾成了碎碎,尝起来不仅不腻还带着一股清香,程瑶尝了一口顿时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老奶奶,你做的真好吃,比我做饭好吃多了。”
这熟悉的味道甚至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阿母还在的时候,程瑶眼眶不禁湿了湿。
老太太听到这话,顿时笑的眼角皱纹都一圈圈漾开:
“小姑娘嘴真甜,我老了,做饭都分不清盐的轻重,以前每次都还要翠翠提醒我才行。”
“翠翠?”
“是我的孙女。”
提到翠翠,老太太显然情绪很激动,像是一瞬间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了一样,低着头用苍老的手背擦着流不完的眼泪,喃喃道:
“翠翠,翠翠,我的翠翠那么乖那么听话……”
——
正厅里,于路他们正在和村长打听障气的具体情况。
“所以,这障气很早之前就出现了,为什么不早早和西清宗负责的探子们说。”
听完村长的一番陈述以后,于路眉头紧皱,气愤地说道,用目光质问村长。
修道者本就自带威压,只是被看上一眼,仅仅只是凡人身躯的村长就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方雨叫了于路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收敛了浑身的威压。
“之前只是小范围的障气弥漫,咳咳咳,谁知道这些年障气越来越严重了。”
村长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
“想必贵人们一路走来,也看到了。百田村现在村里都是男子,很少有女子。这些年不知道是因为障气弥漫还是其他原因,女子很少诞生。即使诞生下来,也活不了太久。没有女子降生和存活下来,百田村没有血脉传承,岌岌可危。”
“其他原因?还能是什么原因?”
闻言,燕云瞥了村长一眼,眼神一瞬间变得非常凌厉,手默默按住了背后的巨剑。
方雨担心地看了燕云一眼,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肩膀。
燕云垂下眼眸,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异状,村长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惧:
“有村民说曾经在村头后山里撞见过魇族。”
“魇族?!”
于路、燕云和方雨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疑惑与震惊。
于路想着自己曾在西清宗藏书阁里看过的九州大陆传闻,质疑道:
“据我所知,魇族数千年前因为惹怒神族至尊,世世辈辈判处流放刑罚,被驱逐到无生之地,受尽折磨。”
“无生之地环境恶劣,放眼望去都是沙漠戈壁。魇族血脉稀薄,不得不改造身体,依靠男子诞生孩子。他们喜欢欺骗或者掳掠人族女子与之结合,生下的孩子就由他们带回无生之地继续繁衍。”
“只是,无生之地那里和九州大陆之间有一道界门,上面有执法者大人布下的重重禁制。他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百田村?”
方雨问:“村长,你说的这个曾经撞见过魇族的村民如今在何处?”
于路看了方雨一眼,显然对他居然相信有魇族出现在九州大陆的事情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也只是嘴唇动了动,强忍着没有打断他。
“是周大山,就住在靠近后山的那座茅草屋里。”村长迟疑了一下,回道。